宋知白並不清楚宋雲白回去後和宋家人說了什麼,也不知道宋青平明了他的身份依舊把他看作眼中針肉中刺,但他很清楚宋家人還會再找他。

當然,不會來得那樣急,也不會來得那樣地晚,宋家人向來講究臉麵,哪怕彼此心知肚明,還是會披上一層溫和的皮...宋知白太過了解宋家人的行事風格,哪怕他並不想。

接到通訊前,宋知白正和沈寧坐在咖啡館裡。

起因是沈寧替他擇下了幾個很不錯的單子,那場競拍給北極星小小地宣傳了一下名氣,也榨乾了工作室全部的資金,不費時間且薪酬昂貴的甲方堪比旱臨甘露,完成後錢包裡的數字起碼不再是少得可憐的三位數。

沈寧做事很靠譜,談得差不多直接把合同都帶過來,宋知白隻需要看項目上的細節以及甲方的要求案例,看到一半,聽到咖啡杯落在桌麵上輕輕一聲。

他知道沈寧是要說什麼,但抬起眼,對方隻溫溫柔柔地笑。

宋知白:“怎麼了?”

沈寧撐著下頜,“學長,謝肖其讓我替他向你道謝,說你幫了他許多。”

宋知白:“...謝肖其?”

沈寧笑意更盛,“你不記得他了?他原本是要自己來道謝的,但設計稿出來了樣品還沒有,軍部催得緊,他身上的任務太重了。”

陌生的名字從記憶裡翻了好一圈,配著沈寧話裡七零八落的提示,終於才和那個瘦骨嶙峋的年輕學生對應上。

宋知白恍然:“我不過舉手之勞,能留下來是他自己的本事。”

沈寧揚眉:“那是我要謝謝你,給我送來個得力幫手。”

禮尚往來,宋知白:“謝謝你給他一個容身之所。”

被剝奪了榮光的機甲天才,宋知白無力再往自己身上招攬重任,更沒法護住他,隻得力所能及地提供一個選擇,指出一條嶄新的路。

好在沈寧和他本身就在合作的項目設計正需要人手,得了沈氏的庇護,宋家再怎麼樣也不至於再拿來當個陪襯泄憤的小人物。

沈寧查過謝肖其的底細,自然也對宋知白的顧忌心知肚明,好半晌,才低低地說:“你怎麼對誰都很好啊,學長。”

宋知白隻當玩笑,“沒有的事。”

他沒作多想,很快就低下頭重新閱讀紙張上的字符,就在這時,星腦上陌生的頭像一下一下地跳動起來。

宋知白起身,道了一句抱歉就走出去,門扉卷起一小陣暖風,掩上沈寧含著無奈的喟歎,“對彆人好然後就忘掉了,彆人會很困擾的。”

屋簷下堆積著化作冰層的雪堆,逼人的寒意瞬間消融掉身體表麵上殘餘的熱量。

小小的機械環在手腕上,冰涼得灼人。

宋知白輕聲:“喂,你好。”

宋母的聲音溫和,“晚上好,阿白,是我。”

緊接著,她問:“打算什麼時候回家?我聽你弟弟說,他遇到了你。”

宋知白沒有說

話,宋母也很有耐心地等待著,就像是全世界最寬容的母親,極短暫的沉默中,宋知白看到了玻璃窗內的連祁。

這個方向,他可以看清楚連祁的臉。

每個桌子上都插著臘梅花,折斷的鮮花依舊充盈著鮮活的水氣,但都抵不過那張漂亮到奪目的臉。

自從某次奶油沾到帽簷後,連祁理所應當地卸掉偽裝,袒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殷紅的唇。

來來去去的人視線總忍不住被那抹紅牽扯,又止步於其居高臨下的鋒利。

宋知白站在窗外安安靜靜地看著,慢慢地說:“宋女士,宋家這些年花費在我身上的錢,我已經全部奉還。”

第一句話說出口,接下來就很簡單,“明細也有發送到家族信箱,您可以一一核對。”

宋母早已收到那筆彙款,並不在意,“孩子話,你那點錢還不夠家裡人出去吃一頓的。”

宋知白:“但那就是全部了。”

宋母重新調回那個數額,她對於錢財方麵很是遲鈍,卻是頭一次注意到自己的疏忽。

宋知白學習優異,就讀的高中和大學幾乎免除了他所有的費用,平常獎學金也足以他的生活,但無論如何,那都是個發出去都要丟宋家人臉麵的數字。

於尋常人雖不算少,但哪怕對宋家門楣低些的家族,也用不過一個月。

...也注意到宋知白語氣的認真。

原先平滑得全身找不到一個銳角的孩子,界限清晰得猶如天塹。

宋母蹙眉,“阿白,阿平回來我們沒提前跟你說是當時太忙了,讓你回原來父母家確實是傷了你心了,但也是你先欺負阿平在先,彆再說這種可笑的話。”

宋知白:“我是認真的。”

宋母:“認真什麼的認真的,你最懂事了,發脾氣也該有個頭,差不多就可以了。”

宋知白覺得有些累,把聲音調到最小,但寧靜的暮色中,女人養尊處優的聲音依舊不停地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