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於宋雲白打架鬨事的常態太深入人心,連祁躺在病床上的模樣又太蒼白無力,宋知白無心搭理宋雲白,卻是真心實意地擔心了連祁好一陣,要不是連祁表現得過於寧死不從,出院前他可能還會拖著他來一套全身檢查。

也沒再多耽擱,很快坐上回家的懸浮車。

周邊人不算少,宋知白牽著連祁的袖子避開一個拐角,在空位落座,“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和我說,不要硬撐。”

連祁凶巴巴的,“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囉嗦。”

宋知白:“我是擔心你。”

連祁低聲:“哦。”

他語氣驟地小了很多,微不可聞:“那公鴨嗓,上次確實是我揍的。”

宋知白反應過來,問:“你全都聽到了?”

他沒有主動告知的同時,也沒有刻意隱瞞的意思,宋家,宋雲白,離家的養子,這些指向性很強,已經足夠連祁知道他的身份。

但連祁耳朵突然紅了,“就聽到一點,我才不管你們說什麼呢,這次就是嫌棄他才幫的你,不要亂想。”

宋知白心想是連祁想得少了,嘴上隻是輕描淡寫地應下,“這樣。”

話到一半,把那句你脾氣看起來好了很多給咽下去,以連祁平時的性子,宋雲白說的那些難聽話,足夠把人送進醫院八百遍。

連祁態度反而激烈很多,“上次也是,他吵到我了才動的手。”

宋知白:“嗯,謝謝你。”

連祁張了張嘴,嘀咕了句什麼。

宋知白問:“你說什麼?”

連祁:“沒什麼。”

繼而哼了一聲閉上嘴。

接下來一時誰也沒說話,連祁睜著空茫茫的眼睛,不知想到什麼,神色一下暴躁一下冷戾,宋知白一麵看著,覺得一個人神色能五彩繽紛到這個模樣還怪有趣,一麵微微側耳,聽著車廂裡路人們西索的交談和著飛行器呼嘯的風聲,彙成某種噪雜而遙遠的背景音。

路過某個繁華的路口,五色的燈光從窗戶映進來落在連祁的臉上,宋知白記起醫生的叮囑,伸手在連祁眼前擋了一下。

連祁察覺到,到底沒忍不住,“他說話好難聽。”

宋知白認真地安慰:“他不敢再說你的。”

連祁瞧著更不爽了,帶著點恨鐵不成鋼的惱怒,“不是,那他說你的那些呢?你太好欺負了吧,他說話那麼難聽你為什麼不揍他,你把他腦袋扭下來啊。”

宋知白終於知道連祁憋著什麼了。

少年人生氣的樣子像個被點燃的炮仗,偏偏光影流轉間門,那張流光溢彩的麵孔有種瑰麗的美,令心底的鬱氣莫名潰散。

令他唇角甚至勾起一點弧度,“我打不過他。”

連祁被這理不直氣也壯的回應驚呆了,“那也不知道罵他?”

宋知白:“我罵了的。”

連祁氣得不輕:“那怎麼算,我教你,你要說去他媽的滾他娘的@

#他¥%&*醜O□□*&…”

宋知白:“…”

連祁聲音絕對不算小,許多人看過來時,就差沒把這兩人怎麼這麼沒素質寫臉上。

偏偏連祁麵如黑神,誰也不敢吱聲,隻得帶著敢怒不敢言的神色往後退。

宋知白覺得自己多半不大正常,此情此景不趕緊捂連祁的嘴就算了,居然還忍不住想笑。

於是就笑了,笑聲像是尾音,模模糊糊的帶著繾綣的色彩。

連祁停了魚貫而出的一堆難聽話,輕咳:“笑什麼笑,我教你的你學會了嗎?”

宋知白:“我學會了。”

連祁又哼了一聲,忍不住抓了抓耳朵,不吭聲了。

心裡突然暗暗地想,宋知白當初說他聲音好聽,也不全是騙人的。

雖然還有點啞,但已經可以算得上清越了,聽著莫名其妙就讓人耳朵癢。

所以嘛,真不怪他輕而易舉就看出來他喜歡他,這人真是愛他愛得深沉,和他隨隨便便說幾句話就能樂成這樣。

不過連祁很快就發現,宋知白再真是一點遮掩愛意的意思都沒有了。

他洗完澡擦著頭發出來,才往熟悉的沙發上靠上去,下一瞬,一股奇異到空曠的氣息就從後將他深深包裹。

就像躺進一片乾淨的新雪裡。

連祁懵了懵,把枕頭抓起來深深一嗅,確定了,這是宋知白的東西。

從來淺淡溫潤的味道濃鬱到一定程度也不顯得膩,反而成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極致的冷冽和鋒利。

不太像宋知白給人的感覺,又好像確實是宋知白給人的感覺。

但是彆說,這醃入味的被子還挺好聞。

連祁不自覺地又嗅了一口,而這時宋知白已經從裡屋出來,什麼東西拖在地上發出叮叮當當的響。

他像隻受驚的貓般猛然起身,把被子枕頭全推得遠遠的,“這不是我的,我被子呢?!”

宋知白也被連祁的反應嚇了一跳,連忙把收拾出來的鋒利物件全部堆在桌子上,把掉下地的柔軟被褥撿起來拍了拍,“在屋裡,你從今天開始睡床。”

連祁問:“我睡床,你睡沙發?”

宋知白:“嗯。”

連祁:“為什麼?”

宋知白:“你睡這裡會腰痛。”

宋知白沒有解釋很多,而連祁也沒問為什麼宋知白寧可自己腰痛也不要他腰痛,他局促地站在沙發邊,尷尬得渾身發毛。

連祁不擅長處理這種曖昧,他寧可回到兩個人相互警惕疏遠,哪怕他拿著刀子威脅宋知白,整夜時刻警惕著宋知白給他下毒捅刀子。

當然,連祁不擔心宋知白會把他趕出去,反正能嚇唬宋知白留他一次,就能嚇唬他留他兩次。

所以,宋知白直接告白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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