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陽將將要落山的時候,宋知白替連祁簽署好了出院手續,還和見了他就冷臉的孕科主任聊幾句,拿了幾本孕期男子養護指南和孕夫居家生活指導。

男子懷胎對身體傷害很大,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危及生命,家裡不比醫院,既然決定了把連祁帶回去照顧就不能有閃失。

尤其是孕夫本人不知道護養,並且日常動作幅度往往很大的情況下。

是了,宋知白那日坦白了很多,唯獨沒能說出胎兒的存在。

書裡原本沒有的劇情延伸出無法解決的難題,他承認自己不夠勇敢坦然,不知道怎麼麵對連祁知道一切的後果,就掩耳盜鈴地把一切問題掩埋在日常的瑣碎中,假裝沒有聽到炸彈倒計時的響鈴。

同時,也仍然心懷僥幸。

找到解決胎兒不被連祁知道的其他方法的僥幸。

不過,連祁應該很快就能發現了,這個月份的孕相並不那麼容易被忽視。

宋知白看著扉頁上挺著大肚子的男人畫像,這樣想著,心下淡淡嘲諷自己平靜得不像個日日等待著審判降臨的罪人。

又翻開一頁紙張,正仔細地閱讀著上麵細致的文字,忽地,紙張上落下一道影子,夕陽微紅的光被一個身影擋住。

他下意識地把書掩進懷裡,再抬眼,入目是一頭褪了色的枯黃頭發,和五顏六色的衣服。

曾經被他叫作弟弟的人氣勢洶洶,滿臉寫著冤家路窄。

宋雲白老遠就看到宋知白了。

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呢,但也沒猶豫就大步地跑過來,近了才趕緊停住腳。

可宋知白腳步不停,徑直往右邊沒有人的地方去,宋雲白跨過去擋住,宋知白往左,宋雲白橫身一攔。

他逼近,灼灼地注視著宋知白,目光一寸一寸地從眼睛、鼻子、嘴唇上搜尋,卻沒有在那張熟悉的臉上看到喜悅或者驚訝的情緒。

什麼都沒有,宋知白無動於衷地看著他,“有什麼事嗎?”

隻一句,宋雲白就被惹怒了。

他先前叫陸家的保鏢嚇了一下,後邊遍尋宋知白不得,路過順便來醫院拆一下繃帶沒想到扭頭就碰上,覺得是皇帝陛下保佑運氣好,合該自己帶人回家。

有這個緣由,宋雲白起初覺得自己的態度可以略微好一點的,可宋知白擺出這副樣子實在太氣人了。不過不管他說什麼,宋知白都會順著階梯上來忙不迭地同意才是,反正不會不識好歹地拒絕。

宋雲白迅速地為自己的怒氣找好可以發泄的借口,“攀上陸家就是有底氣,都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了。”

他冷嘲,“搭誰都是給人打工的命,看你穿的什麼啊,真寒酸。”

天地良心,宋知白穿的雖然不算奢華,但怎麼也不能用寒酸形容。

而且和宋雲白堪比雞尾巴毛的一身站在一起,分明襯得他一身非黑即白的大衣更為清冷貴氣。

可被這樣直白地挑刺,宋知白也沒如宋雲白所願

地發起火來,嚴肅地管教他不當的言辭。

宋知白依舊冷漠,襯得宋雲白暴跳如雷地像在演跳梁小醜的獨角戲。

他平靜地問:“你到底想說什麼?我很忙。”

宋雲白因此更上頭了,脫口而出:“你個喪家之犬有什麼好忙的!裝模作樣!”

說完覺得口不擇言話有點重了,昂首找補道:“不過誰叫我掛念舊情,大發善心地給你個回來的機會。”

宋知白這才算是明白了對方的來意,“不用了,我沒有這個打算。”

宋雲白已經得意地抬起頭,“可得好好謝謝我。”

然後聲音驟然高了,“你說什麼?你瘋了嗎?你現在不回家,以前跪下來求我我都不會讓你回家。”

宋知白:“不勞費心。”

宋知白始終麵無表情,聽到“回家”這兩個字,眼底才隱約浮起晦色。

人非草木,經曆過的不論好壞傷害與否,並不是一句問心無愧就可以全部釋然的。

也是因此,宋知白離開宋家後努力厘清從前的人和事,生活各方麵都儘量遠離,做好了此生再也不見的準備,也希望如此。

可為什麼他明明已經離開了,先是顧文軒再是宋青平,如今又是宋雲白,一個接著一個地湊上來非要刷存在感、為難他,非要試圖用那些刻薄到不屑於偽裝惡毒的話紮傷他。

炮灰對主角團們有什麼吸引力嗎?還是天生被打臉的宿命?

宋知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極致的煩悶、厭惡、疲倦交雜中,他握緊了手裡不屬於自己的文件,突然想,如果是連祁麵對這種情況,肯定會罵罵咧咧地一腳把宋雲白踹翻吧。

起碼不會像他這樣懟個人思忖再三就憋出來一個詞。

於是他冷漠地看著宋雲白,用能說出來最狠的話陳述一個客觀事實,“而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