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門時,莫恒遠遞給守宮護衛的不再是金滄月東宮的令牌,而是我太子妃的令牌,我麵無表情地高高端坐於我的小紅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守宮護衛畢恭畢敬地打開了宮門,咬牙一夾馬腹,任馬揚蹄揚雪而去。莫恒遠亦緊緊地跟著我,許是見我心情不好,一路上並不多語,隻是偶爾提醒著前方有雪坑、前方右轉,前方岔路口往左、前方路滑等等注意事項,我一概充耳不聞,任由小紅馬踩踏進雪坑裡,濺起帶雪的泥點,任由馬跑進路邊的枯樹林子裡,橫七豎八垂落的樹枝,便戳散了我的發髻。跑過了那片樹林子,遠遠的是一片連綿起伏的山巒,山頂依舊盤旋著積雪,遠遠地望去,皚皚茫茫,單純而美好。我勒了韁繩,小紅馬聽話地停了下來,開始低頭嗅著雪融化後露出來的幾莖枯草,慢慢地啃咬著,而我高坐在馬背上,放眼看著那一片山巒,看著一群趁雪後初睛出來覓食的鴉雀成群成群地從頭頂上飛過,看著一隻黑色蒼鷹從高高的蒼穹俯衝下來,越過山頂和積雪,瞬間便從前方的灌木叢裡抓起一團灰色的東西,再展翅高飛了去。我從馬背上快速地抓起弓,抽出一隻箭來,對準那隻越飛越高的蒼鷹,拚儘全力拉滿弓、射出了箭,那隻箭利嘯著飛著,可尚不及蒼鷹飛行一半的高度,便劃著弧線落了下去,栽在了灌木林裡,便沒有蹤影。莫恒遠一直無聲地看著我,踏馬而來,若是以往,他會搭弓上箭,將我沒中的目標替我射下來,同時絮絮叨叨地講解著一堆的要領,什麼肩要平、扣弦要用力、要瞄準目標的前方,等等等等。可今日,他卻沒動,隻是順著我的目光,看著那隻空箭遺落的方向。我陡然一提韁繩、夾緊馬腹,便從莫恒遠身邊衝了出去,馬狂奔著,從斜坡上衝了下去,那片草甸子下,有一條緩緩的河,馬蹄踏破冰層的細碎而脆響的聲音傳來時,我也聽到了身後莫恒遠的大呼聲,“太子妃,前方不能去!去不得!”我揚了揚手中的馬鞭,馬鞭在半空裡劃過,一聲劃破空氣的脆響,馬跑得更快了,濺起的雪泥和冰碴就落在我的腿上背上,甚至於我的頭發上,我能感覺到那耳畔呼呼而過的風聲,和雪泥落在手上臉上瞬間的冰涼感,我想,不是馬瘋了,而是我瘋了。當我站在那斜坡上時,我便遠遠地便看到了灌木從的那一邊,就在那一片山巒的下麵,隱隱露出數支禦前旗的影子,數麵鑲嵌著黑邊的黃色旌旗在風中招展。久在宮中,我已認得出,那是東宮太子殿下的出行儀仗。想來,他就在那前麵不遠的地方。皇後為難我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那孟良娣僭越的事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倘若有心,他甚至能知道那孟氏恃寵而驕,對我以下犯上的不敬行為,可昨夜裡,他卻人影子也不見,一句勸慰或解釋的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