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版圖遼闊,但蜀中,曆朝曆代都是那個蜀中。遠,山峻,道阻且崎。符柏楠在馬車中倚壁臥坐,撐頭半閉著眼。他靠左而臥,右側隔著一臂遠跪坐著許世修,還有符十三。車輪緩緩而碾,車中三人均沉默著。十三屁股下的腳不時動一動,迅速偷一眼符柏楠,又落下去。過了許久,符柏楠終於緩緩開口。“就這些?”十三忙道:“回主父的話,發回的通書上還說,咱們剛上路有十天時,大公主在遊園祭和八公主發生口角,把八公主推落了湖,周圍宮人沒看緊,落了病,現下正將養著。”符柏楠扣了扣手中煙杆,“是因遊園蹴鞠?”十三賠笑道:“主父慧目,早看出來了。”符柏楠冷笑一聲,並未接話。果然這世事一切如常,變的隻有他。他掀簾看著窗外,懶散道:“知道是誰救起夏傾顏的麼。”十三道:“回主父,是肆哥。”符柏楠道:“符肆?”“是。”他略一沉思:“皇上那呢。”十三恭敬道:“皇上傳人責斥長公主,又因五公主說情賞了肆哥點東西,長公主便氣不過,頂撞了皇上,皇上心裡一急,病就重了。雖然日常作息無礙,但說是經常腹部隱痛,太醫院查不出緣由。”符柏楠手一頓,道:“那邊囑咐了沒有。”十三道:“按主父的意思都提點過了,用最好的藥。”蒼白枯指攥了一陣車簾,漸漸鬆開,收了回去。黃昏斜陽被擋在車外。“……就這些?”又是這句。一樣的話,隻是調子有些浮躁。十三一愣,剛要點頭,一旁沉默的許世修接道:“屬下差人問了,自主父十三日前動身離京,主母一直在外跑客,未回白記,現在店麵是原先下午上工的廚娘在撐著。”符柏楠掃了他一眼,臉色明顯差了。十三打個哆嗦,在心裡把許世修罵了個遍。符柏楠長得本就算不得很好看,身量高銳而乾瘦,甚至因瘦,臉頰側看顯得有些內陷。他隻出挑在高鼻薄唇細眉眼,眼角雖有淚痣,卻沒人能想出他含淚的樣來,又常年一副刻薄相,加之性格名副其實,總讓人想起南方林子裡那些上半截高聳,信子烏黑的蛇。他雖對手下人放縱,可不代表什麼時候都能放縱。閹人的命不是命,十三這個哆嗦,是打心眼裡往外打出來的。那日館子裡圍著說的背後話,是看在白隱硯脾氣好,氣氛又好,七嘴八舌的沒刹住,可若真讓他知道了……十三俯著身,從眼眶上看了一眼符柏楠。符柏楠隻有一個,符十三卻可以有很多。沉默蔓延。車輪壓過塊碎石,微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