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瘋狂(1 / 1)

紅塵為我傾倒 羅欣 2171 字 16天前

秋天是北京最愜意的季節,沒有烈日沒有柳絮也沒有沙塵暴,昆明湖的無雙風月,香山的紅葉儘染曾讓學生時代的我心曠神怡。我至今仍保留著一枚用香山紅葉製作的書簽,當時坐麵的十公裡才十塊錢,當時我不知道爸爸桑是什麼職業,當時我還幻想把書簽送給心愛的姑娘。直到很多年後,我才知道那紅葉並非天然,而是小販們用冰櫃急凍而成。但我一點兒都不在意了,這和感情一樣,人為的刻意經營往往看上去也很美麗。楊露露本來想帶我去東直門吃羊蠍子,但我最終還是選擇了吃西餐。她問我你不是最討厭事兒逼嗎?我拉著她的手,說你今晚打扮得這麼漂亮,不事兒逼一次對不起你這身衣裳。楊露露今晚確實漂亮極了,我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她,發現原來我一直沒注意到,她的頭發又變長了,她左耳多打了一個耳洞,她笑起來時候的米窩也更深了。當我把這些發現告訴她的時候,她狠狠掐了我一把,說自從和你住一起以後你就沒好好關心過我。我連呼冤枉,說我一直密切關注著你的成長,她捂著嘴笑了,說對,你就密切關注著我的胸部成長,捎帶著也關注臀部。給我們點餐的服務生被我們的談話深深吸引,下意識地朝楊露露的胸部瞄了一眼。我啪地一聲把菜單合上,說你小子往哪兒看呢?把你們經理叫來。楊露露笑得花枝亂顫,說你就彆嚇唬他了,你以前不是說過嘛,要先帶著我把滿大街男人都饞死,然後你才胃口大開。我頓時樂了,說我怎麼不記得說過這句話,楊露露探過身子幫我把衣服領子拉好,順手在我臉上拍了一下,說我可什麼都記著呢,你還說成為全天下男人公敵是你的畢生誌向。“我當時那叫一個懊悔呀,怎麼找了你這樣一個老變態。”牛排煎得恰到好處,紅酒也不飲自醉,我和楊露露淺酌低笑,巨大的落地窗隔絕開外界的紛擾,把這個小世界全部騰讓給我們,在燭光的跳躍中,我平靜地聯想到了幸福。楊露露說我沒想到你會來找我,也沒想到你那麼快就找到了我留給你的信。我頓時愣住了,心想我在家裡都找遍了,差點拆房掀瓦,但也沒找到什麼信呀?但我不動聲色地保持著微笑,把她的小手握在手裡,說我當然要來找你,這個月的按摩指標還沒完成,男子漢大丈夫,逃什麼也不能逃債。楊露露笑了,在我手心裡撓了一下,說看來你還是在乎我的,否則你不會發現那封信,如果不能發現那封信,你也就找不到我。“其實,我真的挺害怕你再也找不到我了。”她這番話說完,我徹底喪失了向她吐露真相的勇氣,我並沒有找到信,在楊露露此刻的思維中,正代表著我不在乎她。 我依舊微笑著,但把她的手握得更緊,深怕一鬆手她又消失無影。“那麼你看了我的信有什麼想說的嗎?”我在腦海中飛速思考總結著楊露露的性格脾氣,試圖在最短時間內猜出她信中的留言。但又生怕猜錯,毀掉這好不容易重建的溫馨。“咱們會在一起很久很久,慢慢說給你聽好嗎?”我這並不高明的小伎倆得逞了,楊露露心滿意足地笑著,用手指攪動著我的手指,臉紅撲撲的,讓我看了怦然心動。我說你乾嘛把信藏的那麼好呢?萬一我真找不到,我又沒你聯係方式,你就忍心讓我孤零零地留在社會中,風吹雨打受騙上當嗎?萬一被壞人給拐進山溝溝裡,你變成望夫石也再也見不到我了。楊露露恢複了俏皮的神情,她誇張地瞪大眼睛,說要真有人沒長眼把你給拐進山溝溝,那梁老板也能開個全村兒最大的K房,帶領七裡八鄉的小翠小鳳們禍害地方。我隨口調侃著,旨在套出那封信的信息,但心中卻慚愧萬分,感覺自己是在利用楊露露的單純與信任。我暗自發誓,等過了這關,我一定勤學苦練,把自己變成楊露露百科全書,以後任何關於她的問題,隻有她不知道的,沒有我不知道的。然而楊露露此時完全沉浸在與我的打情罵俏中,我很了解她在這方麵的超強戰鬥力,隻要這個小姑娘開了頭,就會精神抖擻樂此不疲,還會生拉硬拽著我奉陪到底,隻要我稍作敷衍,她就會撅嘴,就會不高興,就會大聲說:“小女子怎麼就那麼命苦呢?”眼看話題越扯越遠,我決定從長計議,那封信又有什麼大不了呢,她跟我在一起能覺得開心,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從西餐廳到賓館的路上,楊露露一直在絮絮叨叨,把賬單算了一遍又一遍,說怎麼就那麼貴呢?“下兩個月我天天給你燒牛肉吃,那也花不了那塊牛排的錢!”我心中湧動起一股柔情,把她摟進懷裡,說隻要你開心,下兩個月我天天請你吃牛排。楊露露停下腳步,說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許賴帳,你欠我六十一頓牛排,但我要分開吃,你一年請我吃一次吧,那我還能吃六十一年。我沉思了片刻,神情凝重地搖了搖頭。楊露露見狀立刻鬆開了我的胳膊,把嘴撅得老高,氣呼呼地說就知道你不是誠心的,你就會騙人。我把她拉了回來,點著她的鼻子說:“我隻是在考慮一個很嚴峻的問題,到時候你牙都沒了,還怎麼啃牛排?” 楊露露撲哧一下就笑了,翻著白眼想了一會兒,突然在我胳膊上重重咬了一口:“為了六十年後的牛排,本姑娘決定了,以後天天用你磨牙!”之後的一段日子裡,我和楊露露如膠似漆形影不離,那封信的事兒她沒再提起過,我自然也不會傻乎乎地主動坦白。我們白天逛景點,晚上泡酒吧,出門連手機都不帶,互相督促著將所有事情拋於腦後。我對楊露露說以前一直沒帶你出去旅遊過,這次就算我補償你的。她說你想得真美,這哪兒算呀,旅遊的是你,而我隻是導遊,帶領一個鄉下人進城而已。我問楊露露這像不像咱倆在度蜜月。她勸我彆偷換概念,結婚了才能叫蜜月,再說了,在北京城裡逛來逛去的,新街口、馬甸、太平莊,你以為這就算新馬泰啦?我問楊露露你天天不回家,跟你父母怎麼交代?她假裝用手摸著眼淚兒,說女大不中留,我跟我爸媽說了,那個拐走我三年多的男人現在就在北京,我要陪他。然後呢,我媽不許我回家了,我爸正在召集人馬想見你。我說玩兒半個月就回上海,K房目前正處於革新階段,我不能離開太久。她說好的,我知道了。一天楊露露說和她朋友約好了吃晚飯,我說你去吧,我正好找項禹,來北京那麼多天了也沒去找過他。“咱倆分頭行動,晚上床頭會合,風雨無阻不見不散,接頭暗號是精液你會不會來。”她說不行,你一定得去,我那幫發小兒是專程來見你的。我笑著問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把關?但也忒晚點了吧,你都跟了我三年多,她們才想起來呀,這姐妹當的也太馬後炮了。楊露露嘴角帶笑,用手指攪著衣角,裝出一副很扭捏的樣子:“討厭,這次不一樣嘛。”我心中挺奇怪的,不知道是哪兒不一樣了。為了這次會麵,楊露露特意拉著我去購物,說就憑她的蘭心慧眼,土包子也能變時尚。我辯解道我好歹也是夜店高管,集時尚和睿智於一身。她呸了一聲,說你那是集情色和狡猾於一身。她先是看中了一套西裝,我說我要穿上這套,整個兒就是一保險推銷員;隨後她又挑出一套很陽光的運動係列,我眨巴著眼睛問她,咱是去吃晚飯還是去晨跑?最後她興高采烈地替我搭配了一整套潮男裝束,說很配我的長發與耳環。當我齜牙咧嘴試穿好走出來的時候,她笑得雙頰泛紅、目帶露水,我很平靜地看著她,說我知道,我潮得都讓你濕了。逛了一上午,我們依舊兩手空空,她拉著我的胳膊前後搖擺,說你這人怎麼就那麼難打扮。我雙肩一聳兩手一攤,很遺憾地告訴她一般天生麗質都這樣。“你就明說吧,你希望我以啥造型出現在你發小兒們的麵前?雖然我的身體你比我還了解,但我沒準兒也能替你出出主意。”楊露露側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說要穩重而不死板,大氣而不老氣,活力而不輕佻,時尚而不浮誇,事兒逼而不裝逼。我聽完以後把煙頭一扔撒腿就跑,身後傳來楊露露的央求聲:“彆跑嘛,咱努力努力還有一線生機!”楊露露的那幫發小兒,一共四人,著實令我大開眼界。說她們是四大金剛,估計她們會暴跳如雷,但說她們是四大美女,那我會義憤填膺,四大名著四大名捕跟她們也沒半毛錢關係。想來想去,用四大發明來形容似乎最為恰當,全是前無古人的、劃時代的尖端產物。我祈求上蒼,可千萬彆普及了。我和楊露露一出現,但從她們尖叫的分貝,起跳的高度來判斷,我就知道這將是一個漫漫長夜。我的處境十分尷尬,整頓飯的過程中,她們幾乎沒跟我說話,但幾乎聊的全是我。我坐在那兒就像是一張油畫,僅提供參照價值,她們瞅一眼便評論幾句,線條色彩筆法無不涉及,連背景出處典故都探究不息,就差上來摸一摸質感了。楊露露似乎也沒想到會是如此局麵,略帶歉意地時不時捏捏我手,我用眼神示意她我能扛得住,麵對她們肆無忌憚的評頭論足,我隻拈蝦微笑。我深深地為楊露露感到驕傲,從小跟這幫人混在一起,還能健康成長至今,實乃奇跡。不知道挨了多久,一個姑娘說差不多了咱走吧,我頓時抬起頭來,滿懷感激地注視著她,連她的印度飛餅臉在我眼裡都成了至尊披薩。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買完了單,一個該死的服務員居然還端上一盤水果,我連打他的心都有了。那個披薩臉終於對我說了一句完整的話:“我們要去K歌,你就彆去了,借你媳婦兒一晚上行不?”我忙不迭地點頭,說沒問題沒問題,你們隨便借,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四大發明齊刷刷地瞅了我最後一眼,其中一人歎了口氣對楊露露說:“你跟著他,真是勇氣可嘉!”我真是哭笑不得,要麼她把我當成了空氣,要麼就是坦率得令人發指。不用猜,她們那關我是肯定沒過,但這關我鳥事?我就不信我和楊露露上床還需要她們簽字批準。把她們送走以後我常常舒了一口氣,看看表居然才八點半,我之前真以為天都快亮了。看來以後要是感慨日月如梭的話,大可以找幾個這樣的極品做陪,保管度日如年。我掏出手機給項禹打了個電話,他隔了好半天才接起來,背景聲十分嘈雜。我說你這模範丈夫在哪兒混呢?我在北京,出來喝幾杯吧。他愣了一下,說你小子怎麼跑北京來了,事先也不說一聲。“我正喝著呢,一會兒把地址發給你,你丫趕緊過來!”我下車的時候非常懷疑自己的眼睛,把他發給我的地址看了又看,確認沒有來錯地方。在我麵前赫然是一家金碧輝煌的KTV,而且絕對不是量販式。以前聽說過一個笑話,幾個小地方來的暴發戶去“錢櫃”唱歌,房開好酒點完以後,還不停地按服務鈴,應聲而來的服務生遭到他們劈頭蓋腦的訓斥:“你們這裡什麼態度!怎麼小姐還不進來?”一個從沒混過K房也沒去卡拉OK過的朋友曾問我,同樣都是寫著“KTV”,怎麼區分裡麵有沒有小姐。當時一下子還真把我給問住了,我想了半天,說你第一看外部裝修,全是霓虹燈管的多半是K房;第二就是看名字,錢櫃、好樂迪、麥樂迪對比天上人間、金色年華、夢在上海,用鼻子都能聞出哪邊春意盎然吧,就像古時候的青樓,沒人會把麗春院錯當客棧。我在樓底下又給項禹打了一個電話,說我到了,他說我在212房間,你直接上來吧。我頓時滿腦子的狐疑,不知道是我停步了,還是這世界狂奔了。在我的觀念中,“項禹混K房,呂堅進教堂,優優不打牌,唐小靜不上床。”同屬於不可思議之靈異現象。我自嘲地晃晃腦袋,決定不去多想。我把衣服整理了一下,生平第一次跨進了北京的K房。在這裡,他們管K房叫歌廳,但無論叫什麼,我都不會有一絲局促,哪怕遠在千裡之外,我也閒庭信步,就像走入自家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