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苦(1 / 1)

紅塵為我傾倒 羅欣 1589 字 16天前

網上流傳一說法:老婆像小靈通經濟實惠但限本地使用;二奶像中國電信安全固定但帶不出門;小蜜像中國移動使用方便但話費太貴;情人像中國聯通優雅新潮但常不在服務區!很不幸的是,當我淩晨回到家裡的時候,小靈通居然沒有待在本地,我抬眼看看牆上的掛鐘,分明指向了五點,窗外嘰嘰喳喳地響起了鳥叫聲,生動而又遙遠。楊露露很少夜不歸宿,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在上海沒什麼朋友,我時常勸她擴大一下生活圈子,除了上班就是宅在家裡,很容易與社會脫節,從而加速黃臉婆的進程。上次談到這問題,她反問我怎麼樣才能不與社會脫節?我說那太容易了,研究研究火星文,跳跳勁舞團,比較比較周傑倫和周總理,發發QQ空間的照片,但一定要經過PS……如果還有什麼問題的話,外事問穀歌,內事問百度,**問天涯。她聽完以後吐了下舌頭,然後衝我扮個鬼臉:“我才不呢,我不和你脫節就行了!”我撥了她的手機,電話那頭傳來史上最神秘也最招人恨的女中音:“對不起,您撥的用戶已關機。”非常好!我對自己說,這丫頭做得夠徹底,都隱隱具備了我的風範。我走進廚房,水鬥裡滿是未洗的盤子碟子,我苦笑了一下,抄起個空杯子接滿自來水,像品紅酒一樣慢慢抿著,不斷安慰自己這沒什麼,不就大家一起玩兒嘛,自己滿世界蹦達了,也得給對方開點小窗,瞄瞄外麵的風景,彆讓我知道就行了。但是,媽的,她究竟去哪兒了!?原本疲憊的身體像突然被人用鞭子猛抽了一下,然後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徹底籠罩。我在房間裡來來回回地走動,電視開了又關,煙抽兩口就掐滅,但隨即又點燃一根。我居然感覺到一絲不安,自己的生活莫非就如同這房間一樣,連犄角旮旯裡都充斥著楊露露的痕跡與氣味。我就仿佛是一個八十歲的老太婆,平日裡扁著個嘴巴無知無覺,還挺通風透氣,非到吃東西的時候,才深切體會到牙**的空空落落。房門被我一次又一次地打開,我形跡可疑、疑神疑鬼地探頭朝樓道裡張望,一點點細碎的腳步聲都像踩住了我原形畢露後的小尾巴。我開始在腦海中不斷設想她回來的情形。我要把她綁起來掛在吊扇上一圈一圈地轉,逼她認錯寫檢查,標點符號錯了都得重寫;我要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異常誠懇地與之交談,讓她從我的眼神中讀出心碎;我要圍著她大聲斥責,讓她以淚洗麵,惶惶不可終日;我要一言不發地玩電腦遊戲,讓毫不在乎的表情寫滿整張麵孔;我要冷嘲熱諷,告訴她走出這個房門,她充其量是一朵牆頭的小紅杏,而我,將擁有整片森林…… 我激怒自己,說服自己,鄙視自己,勸慰自己。終於,我把自己折騰得筋疲力儘,連衣服都沒脫,就在沙發上沉沉睡去。睡前,我記得又撥過一次她的電話,然後把手機砸向對麵雪白反光的牆壁。是的,我知道,這一切隻是酒精捏造的假象,如蠟人般逼真。但我不在乎,誰又在乎呢?等她再次出現在我麵前,我會平靜地如同和她相擁了整個夜晚,然後輕吻一下她的額頭,道聲早安。“蝙蝠吧”位於浦東香格裡拉的地下室,台上的樂隊正在賣力地演唱,一如既往是那些經典英文老歌,主唱是個姿色超群的菲律賓姑娘,我見過她許多次,也曾許多次設想過,如果她能加入我的隊伍去坐坐台,那將多麼地造福國人。我和蕭曉來到靠轉角的一張大台子,已經有八九個人圍坐一圈,其中隻有一位男性,穿著打扮像個大學裡的助教,舉手投足都帶著股書香氣息。他一眼就認出了我,非常熱情地站起身來和我握手,問我怎麼那麼巧,會在這裡碰到。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扭頭又看見了蕭曉,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鏡,仿佛想明白了什麼事,頓時露出文質彬彬的笑容,用溫文而雅的嗓音說道:“我靠!你說的野男人就是他呀?算你眼光好,如果你帶個小白臉來,我一定先把他給閹了,再把你給奸了!”在場的沒一個人感到驚訝,想必是和我一樣了解這個名叫羅陽的小子。我以前想過該如何向彆人描述他,但發現我的表達能力遠不能達到那個境界。隻能建議大家在腦海中設想一幅畫麵:一位HIP-HOP裝束,鶴發童顏的道長,正全神貫注地用2B鉛筆臨摹王羲之的《蘭亭集序》,身後一位黑人書童,踩著小天鵝舞步,用古箏彈奏朋克樂。這一點點的反差與錯亂,希望能詮釋出這位仁兄的一點點特色。比較丟人的是,他在我們圈子裡是個頗有名氣的爸爸桑,很有些實力。早些年我帶朋友去過他的場子,他把手底下的小姐都分了組,有學生妹組,模特組,熟婦組,超級火力組……客人進來先望聞問切,然後對症下猛藥,十分貼心。我當時也覺得新鮮,暗自佩服過他的創意。我的客人也連連稱奇,興致勃勃地挑選了各自的偏好,但到最後又不得不彼此交換。據他們的原話講,學生妹比發廊妹還開放,超級火力組卻像背著貞潔牌坊來上班的。我是又好氣又好笑,跟他提了這個意見,他卻給我講了一大通的客戶心理學,“要給他們驚喜,給他們意外,給他們反差!”我算徹底服了,他這個人本身就是一個大創意。我和蕭曉坐了下來,她給我介紹了一下在座的各位媽媽桑,她們顯然都是大有來頭的,我沒見過,但都聽說過。我站起身敬了一圈的酒,嘴裡念叨著:“久仰久仰,我喝完您隨意”。這倒不全是客套,她們麾下的小媽媽桑估計都能超過我的小姐數量,和她們一比,我就像是散兵遊勇碰到了正規軍。旁邊的蕭曉笑眯眯地和她們聊衣服聊化妝品聊鬥地主,當然,還有聊男人,中間不時穿插幾段葷笑話,說到精彩處,還向我飛著媚眼,引得她們起哄聲不斷。羅陽堅持讓我跟他坐在一起,說她們聊她們的,咱們喝咱們的,如果她們膽敢說男人的壞話,咱們堅決不還嘴,隻用實際行動來證明她們說的一點都沒錯。不知道是誰起的頭,在第三批酒上來的時候,話題開始進入了正軌,一個大家都叫她媛姐的媽媽桑顯然是這個話題的主導者。我很驚歎她的大局意識,她說目前上海K房和所有行業一樣,格局呈橄欖型,一頭是頂級會所,裝修豪華,小姐大專畢業的都不好意思說出口,客源是勇於砸錢的**,不求最好但求最貴的那種,屬於小眾消費。另一頭是周邊地區隻有幾間包房的小場子,甚至門口的招牌都是以酒吧或茶室命名,小姐不坐班,隻在接到老板電話以後才騎著自行車風馳電掣般趕來,如果客人看不中,討十塊二十塊的車費罵罵咧咧走人。這兩頭小姐的小費不會出現太大波動,不在我們的討論範圍內。但我們所處的正是中間地帶,場子最多,小姐最多,客人也最大眾,這一片的小費價格才是整個行業的風向標。她說到這裡,所有人都連連點頭,然後開始抱怨近些年的小費與日俱減,競爭太激烈,小姐流動過於頻繁,客人也越來越刁,生意難做。“所以,”媛姐向在座所有人舉杯:“我希望我們能達成一個共識,我們雖然是對手,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大家應該都知道。廢話我也不多說了,喝了這杯酒,我會去做出改進,靠服務和質量拉住客人,但價格隻會上不會下。彆人我不管,也管不了,但我相信各位的實力,希望你們也能做到,一起維持住這個局麵,讓大家都有口飯吃。”我不知道這位媛姐的來頭,但她分明想以一己之力去遏製業界的惡性競爭,讓我從頭到腳,連骨子裡都冒出欽佩。她說的一點都沒錯,如果隻通過壓低價格來吸引客人,最終的結果隻能是同歸於儘。如果有一天,小姐們突然發現這個讓人藐視的邊緣職業甚至都養不活自己了,到時候隻能是逼娼為良,迫使她們花枝招展地湧入失業大軍,這多給和諧社會添亂哪。身邊的羅陽在喃喃自語:“創意,我需要創意!”蕭曉則衝我眨著眼睛,我挺感謝她的,如果沒有她,我連參加這個聚會的資格都沒有。我覺得獲益匪淺,起碼看清了未來的三條路:一是投簡曆找工作,二是大口吃楊露露煮的軟飯,三是聽媛姐的,做出改變,拉住客人。之後的氣氛又恢複了輕鬆,我們一直喝到酒吧關門,但沒有一個人離去,天蒙蒙亮的時候夜宵才結束,大家都交換了名片。隻有媛姐沒有名片,據說她手下的小媽媽桑分管著眾多場子。我記得我敬了她許多杯酒,還特意問她要了手機號碼。蕭曉幫我叫了車,說改天陪你吧,你老婆該著急了。我說好的,並沒有在意她眼神中一絲淡淡的失落。我們就是這樣,在黑夜裡伸出陌生的雙手,彼此溫暖,然後扭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