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欲下疏影(1 / 1)

蒹葭紀 桃子奶蓋 496 字 16天前

拜裴琅的好精力所賜,佳期這一宿熬得結結實實,裴昭下朝過來時,她都沒掙出力氣睜眼,隻迷迷糊糊地推了推青瞬的手,“你手涼,快拿開……我再睡一會……”青瞬急了,很小聲地叫:“陛下來了!這不合規矩呀,娘娘還是起來吧,不然老學究們又要說了……”隔著一道屏風,裴昭正皺著眉頭打量成宜宮。他記得那麵大西洋鏡是佳期住進成宜宮那年就有的,不知為何,偏偏是昨夜打碎了,半麵牆空****的,透著古怪,顯然昨夜此地並不太平。他這麼想著,聽見裡麵佳期的聲音,還透著孩子氣的委屈。她困得有些口齒不清,咕咕噥噥地抱怨:“誰定的規矩?誰專撿我一個人欺負?誰?……”他心下好笑,一低頭,又看到地上未收拾乾淨的玻璃碎屑,慢慢斂了笑容。他生得偏白淨文雅,瞳孔顏色也淺,像隻白貓似的。如此一起疑心,那顏色便凝起來,像顏色晦暝的琥珀。見皇帝繞過屏風走了進來,青瞬連忙垂手侍立。裴昭走到近旁,垂眼看了佳期一會,見她睡得臉紅紅的,倒不是前幾天那樣虛弱的形容,便放下心來,打斷了自己心裡那點心煩意亂的疑慮,溫聲道:“不必叫母後了,朕用過早膳便去書房。”青瞬鬆了口氣,忙遣人去小廚房,自己也去了前頭預備。殿內空空****,焚香的氣味不濃,清淡寂寥又安靜,就像她的人。裴昭慢慢在榻邊蹲下去,無聲地張了張口,吐了兩個字出來。那兩個字聲音極輕,都要咬著舌尖,是天底下除了天子之外的第二個名諱。於他而言,更是不能宣之於口的禁忌。見佳期真的沒有聽到,又過了一晌,裴昭極輕聲地、怕她聽見似的,凝視著她,問道:“昨夜他是不是又來了?”佳期沒有動靜,仍沉沉睡著。她的眉又細又長,遠山新月似的一痕悠悠,山端月尾直掃到人心裡去。有人說這樣的人最是深情。過剛易折,情深不壽,裴昭覺得她的眉毛長得不好。裴昭沒有再繼續問下去,隻注視著她小小的臉孔。她長得不像長輩,甚至不像個大人,像是京中簪纓世族中的小士女,明珠在匣,待價而沽。世上有那麼多的女子,那麼多的明珠,但到了他身邊、要他叫母後的那個偏偏是她。憑什麼偏偏是她?那時他們都沒有選擇。倘若可以重來一遍,裴昭不會再叫她母後。裴昭又看了一會,終於覺得自己的目光有點貪婪,近乎褻瀆。正要移開目光,卻猛然瞥見她腕上露出隱約的一小片陰影,泛著紅。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偷偷掀開了一角衣袖。袖子涼而且滑,她的手腕像一截精雕的白玉,腕骨玲瓏,肌膚白皙,愈發襯得上頭那一段綁縛所致的紅痕觸目驚心,塗在上麵的藥膏也十分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