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安墨染讓九宮駕著馬車到了羅天翔家的大門外,馬車剛停,蟈蟈就聽著動靜跑出來了,一瞧見九宮從車上下來,忙道:“安哥哥來了嗎?”九宮笑著搖了搖頭,道:“少爺在鎮裡等著你們呢,上次說的事看的差不多了,這回就是接你爹、娘過去看看呢。”九宮說著話的功夫,吳氏帶著桅子也從屋裡出來了,仙兒也從後院轉過來湊熱鬨,隻是家裡這事還不想宣揚的滿村都是,隻安墨染的馬車那天走了以後,村裡就有幾個婆娘來家裡打聽了,那眼裡都帶著一種羨慕的嫉妒,以為自己攀上了什麼貴戚。如今自家在鎮裡要治辦院子的事要是讓村裡的人知道了,還不知道傳成什麼樣呢。九宮也不是沒眼力的,自然也知道財帛動人心,因此在外麵話說的囫圇,直到跟著吳氏進了屋,才不拖遝道:“咱們少爺讓小的來接嬸子和大叔過去看看,那戶人家急著走,隻留了一個能說的上話的看著院子,如今價錢要的也不高,隻想著脫手以後把這邊的事了了,也追上前頭的人去。”吳氏一聽也來不及多問了,隻隨身從櫃子裡拿了家裡全部積蓄,這一趟準要花不少錢,又招著桅子道:“快去叫上你爹。”桅子笑著往後院去,仙兒的雞架這兩天有些鬆動,羅天翔在家閒著難受,又不願意去東家走,西家躥的,便在家裡攬了這個差事,想來今兒下午就能修完,這會兒要耽誤了。仙兒沒等桅子轉過去,就喊了羅天翔回來,吳氏尋了一件出門的薄襖給羅天翔換了便要跟著去。九宮來之前得了令,瞧著那個小姑娘並沒有要去的打算,或者說兩大人沒有打算帶小孩子,眼睛一轉,笑道:“大叔和嬸子要不要把家裡的孩子也帶去看看,畢竟以後要自家人住的。”羅天翔一聽,腳步一頓,在吳氏看來,這麼大的事,自然不用孩子們插言,隻是羅天翔想著家裡幾番際遇都是桅子的陰差陽錯,或許這孩子就是個福星,索性笑道:“桅子也跟著一塊去吧,家裡你二姐給你表哥和表弟還有蟈蟈做飯就行了。”桅子自然是樂意跟著的,順便了解一下鎮裡房子的樣子,再就是周圍的環境,看看到時候能不能做些營生。聽了笑道:“好,我這就去換衣服。”過年新做的衣服,桅子怕弄臟了,隻除了去姥娘家穿了幾天以外,回來就換了以前的舊襖,偏偏吳氏和仙兒都笑她:“人家是窮漢得了個狗頭巾,四處顯擺,她到好,放著新的不穿,隻著了舊襖。”仙兒雖然也想跟著,可到底家裡還要客人,隻能瞪著一雙微帶著嫉妒的眼睛,不過好在真買下來就是自家的院子,以後總有看見的機會的。馬車的速度很快,往日要走上半天的路,馬車隻趕了一個多時辰也就到了,待進了鎮裡,九宮就直接趕去了那個院子,早就與自家少爺約好了時間,這會應該是差不多了。 羅天翔帶著吳氏還有桅子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果然看見安墨染已經跟一個穿著長褂的中年男子在攀談上了。九宮停好了馬車並沒有往前湊,安墨染已然回頭見到了羅家的人,還有那個小丫頭。眼裡的笑意越發的濃了,笑道:“羅叔,嬸子,你們來了。”說著又對著中年人說道:“這就是我跟你說的買主,房子要他們看了滿意才算。”安墨染的談吐氣度在那擺著,中年男子即便是覺得羅天翔一行不像是多有錢的人,可也不敢小瞧了去,能攀上這樣的一門親戚,也不能太差了。因著這處宅子著急出手,他也不想在這多耽誤,索性臉上的笑意就越發的恭維了一些,道:“既是老爺、夫人過來了,便請進裡麵看看吧。”羅天翔和吳氏頭一回被人叫老爺、夫人,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待見那中年人與自己說,才明白,這是指的自己。羅天翔連忙擺手道:“老哥,可不敢當一聲老爺的,咱們就是普通的農戶,算哪門子老爺。”吳氏也擺著手笑道:“就是這話,咱們家統共也就幾畝薄田,哪裡稱得上夫人,瞧著您的歲數隻怕比咱們要大一些,不介意的話,咱們就叫一聲老哥了。”中年人可見是常年在外頭走的,聽了羅天翔和吳氏的話,拱手道:“我在外頭也算是見過些世麵,瞧著兩位即便是如今不能叫一聲老爺,夫人,隻怕這稱呼亦不會久遠,能得兩位叫上一位老哥,待他日若真有再見之時,隻望著老爺、夫人多照顧照顧咱們家的生意才好啊。”桅子心理暗道:都說生意人的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是天花亂綴,聽這位中年人的意思,想來就是行商。安墨染見桅子沒搭言,笑看著羅天翔道:“羅叔,咱們進去看看吧,院子到是不大,裡頭東西也算齊全,而且這一條街的院子前麵都帶著鋪麵,自己做生意也使得,就是租出去,聽這位大叔說,也是好租著呢。”羅天翔這會到是顧不上鋪子,總要先看了院子再說,都說賣貨的人見對方誠心不誠心買,有沒有實力買,一眼就能分個七八,這一家人的衣著樸素,可瞧著眼裡沒有不確定還有那種猶豫,便猜著指不定今兒這事就成了。院子外麵的鋪麵到是一目了然,雖然上了閘板,可大小還是能看出來的,差不多四間房的麵積,到也不算小了。吳氏也是瞧著這鋪麵的樣子,問道:“老哥,你這門臉可真不小啊?”中年人笑道:“不瞞夫人,我這處院子當時買的時候就是相中了前麵的門臉大,你不知道,咱們家做買賣,不隻要賣貨,也要囤貨,雖說那些大宅子的地方充裕,可是錢也不少,咱們這處院子雖然緊襯了些,可到底還算實用,由其前邊這個鋪麵,這一片像咱們這麼大的也不多,回頭你們或是中間再開個門,當做兩個鋪麵租出去,或是像現在這般租出去,至少一年的嚼用是不成問題的。”中年人引著羅天翔跟吳氏從大門進去以後,安墨染就自動退了回來,帶著桅子一塊往裡進。桅子就小聲問道:“這裡的價格是多少?”安墨染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問了價的。”桅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大哥,你要不要這麼小白啊,不問價,你能讓人巴巴的去接吃準來。桅子吐槽道:“說吧,到底超沒超出咱們家的預計範圍?”安墨染忍著笑,搖頭道:“哎,這個好像還真不好說,剛才你們來的時候我還真跟著人說價呢,還沒說妥你們就到了。”桅子才不信呢,不過瞧著安墨染的樣子,想來是沒有問題的,索性就把目光放到了院子裡,正門進來直對著正房,院子兩而還有廂房,這會正房前後的門大開。桅子透過後門能看到後麵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想來廚房也是在後麵了。安墨染指著後麵道:“你們沒來的時候我進來看了一眼,到算是東西齊全,後院除了廚房,還有如廁的地方,而且還有一叢葡萄架子,葡萄架的旁邊還有一口井,到時候用起水來就能自給自足,不必到巷子口去挑水吃了。”這是好事,桅子腳上的步子加快,顧不得去看房間,便直奔後院,果然如安墨染所說,隻是這會後院還有積雪,到是看不出什麼模樣,想必等到天暖了,開上一畦小菜園也是使得的。桅子指著葡萄架笑道:“金秋九月,葡萄成熟的時候,搭一把躺椅,整個人躺在葡萄架下,渴了就摘一粒,也不用洗,反正也沒多少灰塵,享受著微風吹指,該是多麼的愜意啊。”吳氏這會從東屋看到西屋,聽了桅子的話,止不住出來拍著桅子的腦袋道:“你個丫頭到是個會享受的,爹娘還沒過過這樣的日子呢。”桅子一聽連忙回身討好道:“娘,咱們把這院子買下來,不就能過上這樣的日子了。”羅天翔這會也看完了屋子,走到了後院,聽了桅子的話,逗道:“哎,傻丫頭,葡萄下來那會,咱們家的地也要秋收呢,到時候哪還有功夫享受這片刻的寧靜。”安墨染也跟著笑了,道:“你這丫頭不會從頭到尾就想著自己來享福吧?”桅子一聽,瞪著眼睛哼道:“我才沒有呢。”可是安墨染偏偏一副你就是這般想的的眼神讓桅子有些受不住,假裝不在意的扭過頭去,心理暗自嘟囔起來。中年大叔瞧著羅家夫婦也看的差不多了,笑道:“老爺、夫人商議的如何,我這院子,除了鋪蓋,家且到是一應俱全,就是人來了,直接就能住,到也不必再費事折騰,而且這些東西,我到不能說全是好的,可也有七成新吧,省著些用個十年、二十年的不成問題,到時候老爺、夫人住的話,隻把自己屋子裡的換換就是,彆的屋子就隻用原來的就成。”安墨染並沒有跟他說是什麼人住,因此中年大叔這會便這般推銷起來。吳氏笑道:“隻怕我們不能來住,家裡的孩子會來住的。”中年大叔一聽,笑道:“這是哪家姑娘修的好福氣,給老爺、夫人當媳婦,瞧瞧,這人沒進門,當婆婆的就給看上新房了,自己還不跟著來住,這不是要把媳婦寵壞了不成。”吳氏聽了失笑道:“不是老哥說的這般,我家裡的兒子還小著呢。”中年大叔一愣,納悶道:“難不成老爺、夫人這是給閨女的陪嫁?”自己心下也不禁疑惑,瞧著這般穿著,要是真給姑娘的陪嫁,可是好大的手筆啊。羅天翔一愣,笑著搖了搖頭道:“不是的,是家裡的孩子想來鎮裡讀書,我想著孩子小住在書院怕是不方便,便想在鎮裡買個院子,回頭孩子天天晚上能回來住。”中年大叔眼露欽佩,像他們這樣的人,手裡雖說有些小銀錢,可是地位卻是低下的,真比起來,反倒不如那些種地的,因此這會聽說家裡是要供讀書人,中年大叔一臉豔羨的道:“哎,我家那小子就是不睜氣,一門心思就在黃白之物上,對於書本上的東西竟是半分不上心的,我也是沒了法子,隻隨著他去,想著自己好歹闖出個樣來,這不,小子非要換彆的地方去,隻說這裡礙了拳腳,索性我就由著他胡鬨去了。”這會羅天翔才聽明白,合著這就是真正的房主啊。安墨染也沒弄明白,原本這條消息的來源就是齊家傳來的,因著傳話的人多,這中間就變了味,到他這就又一個樣了,更何況九宮又去學了一遍。羅天翔拱手道:“老哥這院子到是不錯,隻是不知道老哥準備多少錢相讓,實不相瞞,咱們手裡的銀錢也是有限,而且對鎮裡的房價也不了解,要是太高,咱們也隻能抱歉了。”桅子很是為羅天翔的實在撫額,這開門談生意,連談都沒開始,便把自己的底牌漏了,跟這種生意場上的老遊子比起來,可真真是連個照麵都不必打了。好在中年人有著齊家的麵子,因為他跟齊家在生意上有些往來,家裡原本沒打算賣這院子,隻不過他那小子說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話,非要把這裡清理乾淨了,到時候在外頭逼著自己也能闖出片天來,那會兒他正好在齊家的鋪子裡,就隨口跟齊家的掌櫃說了這麼一句,不成想沒到一個時辰的功夫,那個掌櫃的就找到了自己,說是這院子齊家那邊有人要買,一天以後來看房子,自己話已出口,再說兒子、媳婦都不在跟前,他還守著這麼一個院子作甚,索性就賣了吧,反正自己還有些老本,實在不濟,就在彆處再買一個院子就是了。就像桅子想的,中年人是做行腳商人的買賣起家的,也就這兩年安頓下來了,在外頭見的世麵自然多了去了,跟什麼人說什麼話,左右縫迎都是張口就來的,因此跟這樣的人玩心眼,除非你是個中高手,否則隻會一邊笑著掏錢,一邊還得稱呼著兄弟真實在。可就是這樣的人,也有手足無措的時候,就是碰到羅天翔這樣的人,真實在,既能看出來,也能聽出來。中年人苦笑道:“老弟啊,你可真是個實在人啊!”這會也不老爺了,連老弟都叫上了。或許真老爺聽了會生氣,會抬腳就走,生意黃了。可羅天翔卻是樂嗬嗬的笑道:“老哥,你早該這般叫我,剛才那一句一句老爺的,我這身上都渾身不舒服,咱們就是窮哈哈的老百姓,即便是他日富貴了,可也不能忘了本。”“老弟,這話說的真好,就衝著這句話,老哥我也得跟你交個朋友,彆的話不多話,老哥不瞞你,這院子,老哥當初是花了八十兩買來的,說起來,這院子到我手裡也有十幾年了,屋子我翻新了不說,家俱也添了一些。”話說到這,見羅天翔露出為難的表情,便知道這個數怕是底限了。中年人到是真瞧中了羅天翔的人品,就是自己賠些也認了,有的時候人的眼緣就是這般。中年人又道:“老弟,你聽聽老哥這話實在不,這處院子,連著前頭,老哥不多要你,當初我多少銀子留下的,今兒老哥就多少銀子給你,八十兩,那些家具,還有這幾年我這院子的收拾,都不與你算了,隻當咱們交個朋友,以後天南海北,若是有碰著的時候,咱們老哥倆能坐在一處喝杯酒,說兩句話,要是老弟家裡的子孫騰達了,能照顧一下老哥的生意,老哥更是求之不得啊。”桅子眼帶笑意的看著中年男人唱作俱佳的表演,說的是一番口若懸河,相比之下,羅天翔就木訥許多。安墨染點了點頭,道:“這個價也算是中肯價了。”這前他還跟安墨染要到一百二十兩呢,這會兒沒用講就到了八十兩,可見人跟人也是需要緣份的。安墨染到是沒想過這個中年人拿他當肥羊宰,來之前齊家那邊人就說了,這人雖然是行商,可是秉性不錯,也不是那種見利忘義的人,商人裡麵也算是厚道有人情的了。羅天翔到是不知道鎮裡的行情,不過想著這個院子,也算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八十兩銀子,回身看了吳氏一眼。吳氏好歹跟迎兒打聽過,母女兩個談起一些,隻覺得這八十兩銀子還真不貴,至少這屋子拿了鋪蓋就能住,也不必再如何整頓,這般想著就笑道:“老哥的話實在,隻是今兒出門的時候到是沒帶夠這些銀子,若是老哥能等個一日,且容咱們回去再籌來。”安墨染那天送去的銀子也不少,吳氏隨手拿了六十兩來,當然,也沒想到買的院子會這麼大,這會兒一眼便相中了院子,偏偏銀錢上不充裕,如今家裡再拿出來一些,到也算過的去,便想商量一二。安墨染一聽便知是羅家人同意了,笑道:“嬸子不必麻煩,正好我身上帶了,咱們在院子裡坐一會,讓九宮帶兩位大叔去衙門辦了契書,正好我也跟嬸子說說這附近書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