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墨染並著九宮在桅子家裡用了午飯,就把正事說了。九宮把懷裡的錢袋子放到了剛剛撤下去碟子的飯桌上,便退到了安墨染的身後。裘樹眼神一閃,便起身招呼著裘柳和裘冬去自己的屋子玩去。吳氏眼裡的笑意一閃而過,道:“讓蟈蟈跟他們兩個進屋吧,你也大了,在這聽聽。”吳氏其實是覺得安墨染也不過才十歲的年紀,可是瞧著說話做事都是有模有樣的,想讓裘樹跟著這樣的人多些接觸的機會。羅天翔自然也不在意這些,吳家的人品他都信的過。仙兒這會卻是瞅著那錢袋子有些眼睛發直,她覺得自己似乎被小妹落的越來越遠了。安墨染笑嗬嗬的把錢袋子推向了桅子道:“這是你之前的紅利,二月份的沒在這裡。”桅子卻是笑著推到了羅天翔跟前,道:“爹,你看看。”羅天翔聽著裡麵的動靜,就知道不會少,這會強自鎮定的打開一看,好家夥,光是大錠的銀子就有五個,抬了抬眼,看著安墨染笑的一臉和煦的樣子,止不住問道:“安少爺,不會是拿錯了吧?”是啊,一個多月,不算小錢,就有五十兩的銀子,實在是有些嚇人了。桅子翻了翻白眼,瞧著安墨染那樣也不像是個辦事不牢靠的,她爹怎麼會這般問,難不成銀子很多。桅子有些納悶的看向羅天翔,羅天翔索性就把那荷包裡的銀錢倒了出來,不隻有五個大銀元寶,還有些零零碎碎的銀角子,還有一些銅錢,到是能看出來是核算過後連著零頭都在裡了。這下彆說羅天翔了,就是吳氏也不淡定了,忙道:“安少爺,咋會有這麼多的銀子?”仙兒更是悶氣的暗想,小妹一出手,真是比不了啊。桅子到是在腦袋裡麵盤算開了,她給的是底料,要的是一份一成的紅利,依酒樓的生意來說,就算是臨時打了這些鍋出來,又趕到年下,想必也能賺上一筆,隻是這正月裡生意都要過了十五才開,就是朔州的生意早,也要過了初八才成,這麼算下來,統共也就一個來月的時間,就算是過年的時候生意好一些,她拿一成是五十兩銀子,那酒樓一個月賺五百兩,再想想醉仙樓的生意,覺得還是有可能的。安墨染隻注意桅子滴溜轉著的眼睛,卻是沒管羅天翔和吳氏的驚訝,其實依醉仙樓來說,一個月幾百兩真的不算什麼,因為醉仙樓的身後有他們侯府作為依托,生意上從來沒人敢不長眼睛的去搗亂,因此平時一個月至少的進項也在二千兩左右,不過因著侯府的福利,對這些掌櫃的也是多有照顧,每到過年的時候都要放到十五以後才開工,今年也是一樣。再加上桅子用的這種火鍋的鍋也要臨時往出趕製,最快也用了三天的時間,因此這樣一耽誤下來,從拿到底料,到開始推出,再越過過年這段日子,其實真正賺銀子的也沒多少日子,再加上桅子可能不知道,朔州的官員們,或是富戶們正月裡去酒樓的卻是不多,都是在各家擺戲請了同僚或是朋友去府上作客,然後為了顯擺就去酒樓聘了廚師回府,因著之前有他給老太太過壽出主意這茬,因此這個火鍋酒樓裡頭還沒火的時候,各個大戶家裡便都趨之若鶩了,不過這份自然不算是酒樓的收成,安墨染便沒有算到桅子的分子裡,因此能在這麼短的時候,桅子拿到這麼多的分紅,已然讓安墨染又一次對她刮目相看了。 偏偏讓安墨染更為好奇的是,分明她爹娘都有驚訝之色,偏偏這丫頭像是在心理慮過一遍一般,竟是不慌不忙,成竹在胸的樣子。安墨染忍不住問道:“似乎沒有出乎你的意外之外啊?”裘樹見這位安少爺一徑的問著桅子,這才明白這份銀子又是表妹賺來的。卻聽桅子不慌不忙的說道:“醉仙樓不說日進鬥金,想必百兩還是沒問題的,再加上這種東西原本就大眾化,而且能吃出一份熱鬨來,不比以往進食隻是吃吃喝喝,到沒甚趣味,這些原也差不了多少。”羅天翔和吳氏都有些汗顏,和著他們兩個當老的還沒有自己家的小閨女會算計呢。吳氏沒見過醉仙樓的規格也算正常,羅天翔可是跟著一塊去的,這會兒細想下來,還真像桅子說的一般。安墨染眼裡的笑意越發的濃了,讚歎道:“小小年紀,心思細膩,若為男子,必當大用。”撲哧。桅子很少看到安墨染咬文嚼字的樣子,隻覺得好玩無比,搖頭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也?”安墨染遂道:“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桅子一聽,樂了,道:“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安墨染索性再道:“請循其本。”桅子歎道:“‘汝安知魚樂’雲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我知之濠上也。”吳氏被兩個孩子繞來繞去繞的迷糊,晃了晃腦袋才道:“桅子,你跟墨染這是說什麼呢?”安墨染看了桅子一眼,沒說話。桅子暗瞪了他一下,心道狡滑。然後才笑看著吳氏道:“娘,我們在講一個故事,故事裡說的是兩個人的對話。”裘樹正是學習興趣濃厚的時候,早就聽出些興趣,隻是不知道裡麵的意思,問道:“表妹可講解來聽聽?”桅子笑著應了,道:“這是兩個好朋友一道在濠水的橋上遊玩。甲說:“攸魚出來舒服的遊動,這是魚兒的快樂啊.”乙說:“你不是魚,又怎麼知道魚兒快不快樂呢?”甲說:“你不是我,你又怎麼知道我不知道魚兒快樂呢?”乙說:“我不是你,所以我本來就不知道你知道魚兒快樂;你本來不是魚,所以你完全不知道魚兒快樂。”甲說:“請讓我順著你最初說的那個話來論斷。”乙說:“你說你怎麼知道魚快樂,是已經知道我知道魚快樂才問我;而我在濠水橋上就知道魚快樂了。”說到這,桅子微頓方道:“這句話裡的意思,就是說既不妄自猜測彆人,也要能把持住自己的信念。”裘樹到是真聽懂了,點頭道:“所以這裡麵才說子非魚,亦非我。”桅子聽了讚道:“樹表哥的心思好通透。”一來一答,裘樹的眼裡多了幾分神采,可是被忽視的某人卻是不淡定了。好在桅子突然想到了個事情,回身看著安墨染問道:“安哥哥,你可知道鎮裡有哪個書院好一些?”這個倒是難不倒安墨染,回頭讓九宮打聽一下就是了,隻是納悶道:“你怎麼想起問這個了?”吳氏聽了接道:“家裡的幾個孩子到了讀書的年齡,桅子就說要送他們去書院,將來不圖有個前程,可是好歹能識些字。”安墨染心下到是認同的,點頭道:“回頭我給你打聽一下,要是蟈蟈過去的話,住在書院裡卻是有些小了,到時候隻怕要買上個小廝,隻是那好的書院卻是不讓少爺帶下人的,多半是由著書院的人統一收拾,這樣的話,要不就讓蟈蟈住到齊家去,我跟齊家人說一聲就是。”羅天翔聽了笑著擺手道:“墨染不必這般,咱們家不隻蟈蟈一個孩子去,他三叔家的小虎子,還有他舅舅家的孩子都要去,本來也是托了喬郎中打聽一二的,正好這會你來了,桅子這丫頭便問起你來了。”吳氏也道:“咱們之前就商量好了,桅子說在鎮裡買個院子也使得,若是銀錢湊手就買那種前麵帶鋪麵的,到時候鋪子租出去,或是自己做些營生也使得,回頭得了銀子也能貼補孩子們的夥食。”這個主意不錯,安墨染眼裡閃過讚賞,看著桅子點頭道:“你的腦袋裡麵可真是有不少的鬼主意,難得的是世情經濟都通。”桅子心理有些臭屁,可是麵上卻不顯,指著羅天翔道:“那還不是我爹娘教的好。”咳咳……羅天翔有些嗆到了,實在沒想到自己閨女這般顯擺他,著急是他真沒覺得教什麼,好像自家的孩子都是自實其力,自學成材的。安墨染卻是隻當羅天翔不好意思,也沒多問,笑著點了點頭,道:“行,正好我要回齊家,這事我留心,三兩天給你回信,就是那院子也順便給你看看,回頭要是有合適的便使人接了你們過去看看。”雖說是好事,吳氏到是怕鎮裡的院子太貴,一時拿不出那些銀錢來,沒的讓安墨染白幫忙。笑著道:“墨染也彆跟著瞎忙活了,隻書院的事,咱們不懂,你幫忙打聽些也就是了,這房子,等明後天,沒事,我跟你叔就去鎮裡自己找找看。”安墨染原就能看出羅家人的品性,這會聽吳氏的話頭,再一想羅家接邊的喜事,心下有些了然,笑道:“嬸子彆折騰了,左右咱們先看也不是立馬就定下來,我讓人打聽著,等回頭書院有了信,嬸子再去看院子,若是合適再跟中人定,不合適就作罷。”羅天翔到是覺得可行,左右麻煩一回跟麻煩兩回沒什麼分彆,再說看院子這事,他們也真不在行,索性拍手道:“行,墨染既然這般說了,便這般做吧。”安墨染還要趕回齊家,自然不好多留,說了一會閒話便走了。羅天翔夫妻又囑咐著慢些趕車之類的話,一直站在門口張望了半晌方才回屋。安墨染頭一次體會到這種平凡中帶著暖意的親情,他在家的時候,雖然爹娘也慣著,寵著,可是出門的時候,從來都是向爹娘辭行之後,轉身就走了,得了兩句囑咐也都是在屋子裡,從來沒有爹娘送他出門的記憶。或許在這一刻,安墨染終是懂了那句子非魚,安之魚之樂也。送走了安墨染,裘樹自動的回了屋子,這回吳氏也不必讓著他了,帶著桅子進了上房,仙兒還在那瞪著那幾十兩的銀子發呆,剛才她粗略算了,至少也有六十多兩銀子,這才一個多月,聽說桅子這個是每個月都有分紅的,那這樣算下來,一年總能賺上五百兩吧。五百兩,仙兒被這個數字嚇到了,她們家什麼時候都能以百兩計算年收入了。吳氏進了屋子就瞧見仙兒一愣一愣的樣子,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道:“這丫頭,不會兒又是犯了財迷的心思了吧。”桅子一瞧也樂了,道:“二姐,你可彆看著這些銀子眼紅,你那雞蛋和雞也是不少賺的。”仙兒回過神來嘟著嘴道:“那也沒有你的多啊。”一家四口人,坐到桌上把這些銀錢濾了一遍,總共六十二兩七錢。吳氏手裡擺著銅錢感慨道:“墨染這孩子到是心思細的,隻怕是都換成那麼大的元寶咱們不好花用,便換了這些碎錢過來。”仙兒到是不管這些,隻是起身朝著外頭瞅了一眼,見沒有人,才道:“娘,這些銀子是不是得藏起來啊?”突然之間覺得家裡的日子好過了,仙兒有些不適應了。撲哧。桅子又樂了,道:“藏什麼藏,二姐忘了,咱們還得去鎮裡買院子呢,原本家裡的銀錢不買了龐婆子的屋子和地就沒有什麼了,這院子的事,指不定就耽誤了,這會可算是來了一場及時雨,正好,咱們拿著這筆銀子買院子去。”吳氏也笑著點頭道:“這事隻要你爹同意,娘也同意。”羅天翔自然不反對,再說這事之前就說好了的,笑道:“這是好事,安少爺也說了,那好的書院不讓帶跟班,再說咱們這樣的人家也不興養那玩意,既然蟈蟈小,在書院裡不方便,不如就自家有院子,幾兄弟住一塊,白日學了東西,晚上也能在一塊溫習溫習。”桅子一聽樂道:“爹爹好厲害,還知道溫故而知新呢?”羅天翔今兒就聽這丫頭拽了半晌的文了,隻覺得自己這個閨女再沒有這般好的,不過家裡的幾個孩子都付出了不少的努力,他不能厚此薄彼,不然就傷了其他閨女的心了,笑著拍了桅子的腦袋道:“爹爹隻怕還沒桅子懂的多呢。”桅子聽了不在意道:“等以後家裡的日子更穩定了,爹也可以去書院裡學學,反正誰也沒規定爹這樣的歲數不能去考科舉。”“啥?你這是想著法的打趣你爹呢?”羅天翔自嘲著搖了搖頭,桅子的話就像是一個夢一般。吳氏也笑道:“跟蟈蟈那般大的孩子坐在一塊,你也不怕你爹不自在。”仙兒緩過神來也樂了,想像著吳氏說的畫麵,隻覺得再好笑不過了,止不住的彈了桅子一個腦蹦,道:“剛誇完,這腦子就沒邊了,真當馬屁處處都好用呢,拍馬腿上了吧。”瞧著仙兒樂嗬了,桅子也不惱,再說她覺得她的想法也沒什麼不對的,羅天翔要是有本事就考個功名出來,到時候能給吳氏掙個誥封,也沒什麼不好,就算是沒本事,隻多認些字,以後跟家裡的孩子了呢個勾通。不過這都是自己的意願,不能強加。沒了正事,一家人就開始閒話,桅子就盤算起鎮裡要是買了院子,總得有人去給孩子們做飯,這到是雇夫好些,還是家裡有人去好些。想來想去,桅子到是覺得姥爺家的舅娘們最合適,隻是舅娘去了,舅舅就得跟著去,到時候孩子們也得去,這樣一算下來,桅子有些頭痛了。“你這丫頭,又在這盤算什麼呢?”仙兒見自己彈了這丫頭一指,竟然沒換來這丫頭如往日一般的頂嘴,奇怪的看了一眼,就見桅子一腦門官司的樣子,止不住問道。桅子索性就把這個問題丟給了吳氏。吳氏想了想,這還真是個問題,自己慮道:“你大舅舅跟大舅娘不能離了家,這是長子,你二舅舅種地是把好手,隻怕你姥爺也不能放,要是真能行的話,也就你三舅舅了,隻是你三舅舅他們要是去了,沒有營生,拖家帶口的,隻怕也不妥。”羅天翔想了想,搖頭道:“這事,我也不知道,還是有自家人在放心,要是前麵的鋪子能做些營生就好了。”桅子拍著腦門道:“要是前麵的鋪子做些賣吃食的營生,不是連咱們家幾個孩子的吃飯問題都解決了嗎?”吳氏笑道:“這到是個好主意,要說做吃食,你幾個舅母的手也夠巧的,再說也累不壞人,歇一晚上,力氣又回來了,隻是這做的吃食往哪賣,還有做什麼,總是個事,這還得慮慮。”桅子一聽到也沒歇氣,點頭道:“安哥哥不是說給咱們看院子了嗎,到時候咱們看看院子的位置再研究,這賣吃食說來簡單,可是也得因地製宜,總得有人能買,不然做了也是白受累。”吳氏一聽,摸著桅子的頭打趣道:“喲,咱們家桅子還真成了生意人似的,瞧瞧這說道,一句一句的,就是娘也被唬住了。”仙兒有些羨慕的說道:“這小丫頭,雖然有些偷懶,可還算有個機靈的腦袋。”桅子一聽,聲討道:“二姐,你這是冤枉人,我什麼時候偷懶了?”仙兒拿眼睛往外唆了唆,哼道:“龐婆婆那屋子可都是我跟娘一塊收拾出來的,你插什麼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