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明顯是一副看不起桅子的樣子,哼道:“黃口小兒,牙都沒長齊呢,隻怕是在哪裡道聽途說來我這裡賣弄了,也不看看小老兒我開了這些年的玉器行,也沒見誰敢上門來砸牌子的。”桅子現在正是換牙的時候,大牙側邊有兩顆牙還真是掉了,本來平時說話就注意,基本上不會露出來,今兒也是話說的多了,桅子有些累了,就沒大注意,這會兒被掌櫃的一說,頓時有些羞赧,不過更加氣上,索性就跟掌櫃的較個高下。道:“是不是道聽途說,掌櫃的隻管聽聽便是。”見掌櫃的不語,桅子又道:“掌櫃的,玉分為軟玉和硬玉兩類,硬玉,我們俗稱“翡翠”,有白、灰、粉、淡褐、綠、翠綠、黃綠、紫紅等,多數不透明,個彆半透明,有玻璃光澤。按顏色和質地分,有寶石綠、豔綠、黃陽綠、陽俏綠、玻璃綠、鸚哥綠、菠菜綠、淺水綠、淺陽綠、蛙綠、瓜皮綠、梅花綠、藍綠、灰綠、油綠,以及紫羅蘭和藕粉地等二十多個品種。”說到這微頓一下,見掌櫃原本還有些心不在蔫,這會卻豎起了耳朵來聽,隻不過那表情依然不敢讓人恭維,桅子索性就又賣弄了起來,道:“而軟玉又稱真玉,如白玉、青玉、清白玉、碧玉和墨玉等,它們均具有蠟狀光澤,純潔乳白,軟玉常見顏色有白、灰白、綠、暗綠、黃、黑等色,多數不透明,個彆半透明,有玻璃光澤,軟玉的品種主要是按顏色不同來劃分的。白玉中最佳者白如羊脂,稱羊脂玉。青玉呈灰白至青白色,碧玉呈綠或暗綠色,有時可見黑色臟點,是含雜質如鉻尖晶石礦物等所致。當含雜質多而呈黑色時,即為珍貴的墨玉。黃玉也是一種較珍貴的品種。青玉中有糖水黃色皮殼,現有人稱其為“糖玉”,白色略帶粉色者有人稱之為“粉玉”,虎皮色的則稱為“虎皮玉”等。”桅子緩了口氣,笑意盈盈的看著掌櫃的問道:“掌櫃的,我說的可對?”其實依桅子的年歲來說,能說出這些已是難得,彆說是桅子這樣的鄉下丫頭,就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姑娘又有幾個能說得上來的,不然哪裡能輕易被人糊弄了去,掌櫃的這會兒心就有些虛,隻是一把年紀不好跟小孩子服軟,再一點,他若是低了頭,隻怕他這鋪子的名聲也就沒了,因此依然犟嘴道:“勉強說上一二,又能如何?”桅子失笑道:“掌櫃的,我若真把下麵的都說了,讓你老失了麵子,可彆怪黃口小兒不懂得敬老。”做人留一線,事後好相見,風水輪流轉,誰也不知道誰有用著誰的一天,再說家裡的情況也不適合她在外麵得罪了小人,這樣一想,桅子眉眼一轉,笑道:“掌櫃的,你看鋪子裡現在也沒多少人,不若掌櫃的關了鋪子,咱們再慢慢的切磋如何?” 掌櫃的一愣,瞧著小丫頭眼裡閃過慧潔的光,裡麵分明帶了勸告之意,心下雖不服氣,可到底還是留了一手,正好屋裡現在也沒客人,掌櫃的就親自去上了門板,這才回身道:“小丫頭,這般行徑可是耽誤了我不少生意,若是回頭你說不上來,小心我把你打出去。”齊東元這會也看出些門道來,索性把手裡的玉墜交到了桅子手上,自己尋了把椅子坐了下來,順便拉了羅天翔一塊也坐下,道:“羅叔,咱們且等著一會拿著東西走人吧,今兒可真是出門遇貴人啊。”說完又瞧了醉仙樓跟來的小夥計一眼,道:“趁著這會兒功夫,不若你也挑件喜歡的東西,回家送了老娘也好,也是你孝順。”醉仙樓的小夥計一年工錢都交給家裡,自己一文不留,在店裡到也用不上花錢,隻是家裡拮據,幾個兄弟都要娶媳婦,他是長子,出來賺錢,哪裡還能私吞,爹娘為了他們幾個孩子,更是整年整年的連件衣裳都舍不得做,更彆提首飾了,這會兒聽了齊東元的話,雖然也明白了裡麵的意思,可是卻並沒伸手,而是看向掌櫃的。掌櫃的隻看著桅子,並未理會小夥計。桅子把玩著手裡的玉墜,說道:“詩中曾說“金埋無土色,玉墜無瓦聲。”玉墜的體積較小,雕琢精美,小巧可愛,形式簡練集中、琢工簡潔明快、風格簡約粗獷。又方便佩帶,瑪瑙、水晶、珊瑚、和田玉、翡翠等等都能做成玉墜飾品,因而讓其形式也多樣起來。而掌櫃的這塊玉墜,想來就是用的翡翠原石中的子玉切割而成,砣工利落流暢、精工嫻熟。”“那當然,我可是請了咱們朔州城裡有名的老師傅給砣的,不然哪能賣到這個價錢。”掌櫃的有些得意的說道。桅子卻是不急不緩的道:“掌櫃的到是找了個好砣工,原把原本的瑕疵雕成了這條又白又肥的蠶,到讓它賞心悅目起來,這份心思真是難得的奇巧,炫人耳目,隻是這樣的東西卻是經不起推敲的,若是自己戴也就罷了,隻買個心頭好,隻是送人的話,待回頭碰到懂行的一發覺,反倒不美,掌櫃的這不是成人之美,這是害人啊。”“竟是真有瑕疵?”齊東元這下也坐不住了,雖然對桅子有信心,可是也沒想到這個瑕疵就在他剛剛讚揚過的那條蠶上,就像桅子說的,真要是送人的話,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嗎。齊東元的臉色不好,掌櫃的臉色也不好,一個小丫頭竟真的讓她看出來了,掌櫃的有些懊惱,可到底是做生意,見過世麵的,到也能輸的起,贏的起,拱手道:“小老兒今兒走眼了,之前小老兒說的話都算,這些東西都算是小老兒送你的,不要你銀子。”桅子一見掌櫃的這樣說,反倒不好意思了,要是掌櫃的耍些無賴,她倒也不怕,可是這樣一說,反倒像她仗著多看了幾本書,多見識了幾千年的文化在這欺負人似的。桅子笑道:“雖然我對玉的行情不大了解,不過掌櫃的這塊玉墜想來也用不了那些銀子,剛才我的那些話不過是隨口一說,生意人做買賣,自然是和則賣,得則買,掌櫃的隻管給個實惠價就是。”羅天翔原也沒打算占這個便宜,彆說現在家裡的條件轉好了,就是窮困的時候,他也沒占過彆人什麼便宜,這會聽了桅子的話,也讚同道:“掌櫃的,就是這個理,咱們不是那種得隴望蜀的人,也不是好占便宜的人,掌櫃的隻要給個公道價就成。”一邊說著一邊把手裡的幾樣東西擺到了櫃台上,神情謙和的看著掌櫃的,隻等著和價。這樣的羅家父女,又讓齊東元看到了另一種美,心理忍不住的讚歎,笑指著玉墜道:“不瞞掌櫃的,這東西我也真喜歡,隻是手裡確實沒有那麼些銀子,掌櫃的隻管給個價,若是我能買的起就帶走,若是買不起,隻能說無緣了。”三人都這般說了,掌櫃的也不好再抻著了,拱手道:“今兒是小老兒眼拙了,以貌取人了,小姑娘能有這般本事,將來自然也是不凡的,小老兒雖說生意做的不算大,可誠信二字還是知道的,今兒小姑娘給小老兒又上了一課,以後做生意,小老兒更該謹守信諾才是,這幾件東西既是小老兒輸的,那就要認賭服輸,自該送與三位。”桅子還欲再推,卻見掌櫃的已經尋了東西給幾人的都包了起來,還說到做到,把自己挑的那兩隻鐲子都配了對,然後才推到幾人麵前,道:“今兒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以後小姑娘若是再來,隻管到小老兒的鋪子裡轉轉,保管讓小姑娘滿意。”桅子一聽,止不住的笑道:“掌櫃的生意興隆才是最好的。”掌櫃的承了情,桅子臨走的時候又小聲道:“掌櫃的,我剛才聞到掌櫃的手上有腥味,想必是摸了什麼帶腥味的東西,我聽說玉忌腥,和有腥味的物體接觸,鹹味、腥味都容易傷害玉質。掌櫃的以後還是多注意些才是。”一行人回了客棧,醉仙樓的小夥計拿著那玉器店的掌櫃的塞給他的一對耳墜也喜不自津,待休息了回家孝順老娘正好。齊東元雖然有很多問題想問,可是一回到客棧,桅子就累的去睡了,隔日一早醒來,一行人就準備回去了,安墨染因為出府不方便,專門打發了醉仙樓的掌櫃的一大早上給幾人送來了禮物,給齊東元準備的東西都是精致的小盒子裝的,桅子的就要實惠一些,兩匹茜紅印暗花的布料,還有兩匹青色布料,應該是給男人做衣裳的,再就有一匹粉色的碎花布料,加上一匹淡藍色碎花布料,桅子摸著料子,可見是用心選的,都是精致的細棉布料,像她們這樣的人家正好適合,再就有一些朔州特色的小吃裝了兩個食盒。順便掌櫃的又安排了人帶好了調料隨著桅子一路走,一方便要把淹好的辣椒取回來,還有做火鍋的底料。這邊收拾妥當,一行人就滿載而歸,因為有安墨染打發來的人手,自然就不必齊東元讓馬車送回去,在鎮上分手的時候,桅子也沒辦法去看看迎兒,隻能對齊東元說道:“齊少爺,若是你看到我三姐,就說我給她帶東西了,讓她過年早些回家。”齊東元笑著應了,隨手把一個精致的小盒放到桅子麵前,道:“這東西既是你贏回來的,自該歸你所有。”桅子一聽便知道是什麼東西,定是齊東元極喜歡的那個玉墜,連連擺的往回推道:“原本就是齊少爺喜歡的東西,君子不奪人所好……”沒等桅子說完,撲哧一聲,齊東元就笑道:“小丫頭才多大,就知道君子不奪人所好,既是如此,我見你對這玉墜也極喜歡,再說我買來也不是為了自己帶的,不過是送給家裡人的禮物,如今安少爺都替我準備好了,我這東西反到成了多餘,就像你說的,若是回頭讓人看出來這物件再有瑕疵,豈不是說我這禮白送了,反倒要挨人家的埋怨,與其那樣,還不如讓你拿回去,定然比我受用的多。”一席話落也不再與桅子囉嗦,轉身就對著小廝交代道:“現在天冷,鄉下的路不好起,趕車的時候慢點,當心路滑翻車。”一路往家趕去,桅子第一次離家在外麵過夜,雖然新奇,可也分外想家,瞧著羅天翔也一個勁的往外望去,笑道:“爹也想娘了。”羅天翔剛要說是,猛的反應過來,隨手就扣了桅子一個爆栗,道:“你這丫頭,越發的無法無天了。”待到了家,吳氏早就帶著迎兒、蟈蟈在門口不斷的張望了,這會瞧著有馬車進村,自然就迎了上來,一行人到了家,羅天翔就招呼著仙兒和吳氏往屋裡搬東西,這會兒天都黑了,跟來的小夥計也不能再往回返了,羅天翔就把馬車牽到了後院,挑著秋天時存的青稞喂了一些,又飲了水,這才轉過來安排了小夥計睡覺。桅子把拿回來的兩個食盒都提進了吳氏的屋裡,這一路上他們都準備了乾糧,食盒裡的東西壓根就沒動,齊東元自己坐一輛馬車,自然也不會動他們的食盒,所以蟈蟈這會瞧著食盒裡麵的新鮮糕點就忍不住眼睛放光。手還沒拿到點心,就讓仙兒一巴掌拍了下去,哼道:“你有點規矩,爹娘還沒進屋呢。”蟈蟈一聽,委屈道:“二姐,我就是看看,沒想著吃。”桅子一聽樂了,道:“你呀,隻怕是看著看著就吃到自己嘴裡了。”話一說完瞧著蟈蟈一臉不服氣的樣子,還時不時的拿眼睛唆著食盒裡的東西,桅子少不得逗道:“你彆看著這兩個食盒不少,可我跟爹出門,想必三叔他們也都知道的,總要給三叔家的姐姐、弟弟送點好吃的,還有大姐,雖然不跟咱們住一處了,可是好東西還是不能忘了,再有……”“啊,還有,那咱們家還剩什麼啊?”蟈蟈見桅子說一個按下一個手指頭,說一個按一個,一整隻手就五家,這食盒也不過五層,兩個食盒也就十層,這麼一分,自家也沒什麼了。頓時就有些苦惱,不過三叔家的虎子哥哥還有草兒姐姐都對他極好,弟弟還小,不一定能吃這些東西,又省一個,大姐那裡總要給些,大姐是大人,姐夫也是大人,自然要比他吃的多。“你們姐弟這是說什麼呢,蟈蟈的臉都快皺皮苦瓜了。”羅天翔跟吳氏進屋就瞧見姐弟兩個這般模樣,而仙兒明顯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桅子回身笑道:“爹,娘,都安置妥當了?”吳氏點頭道:“人安置到蟈蟈那屋了,你走這兩天蟈蟈都說想你了,晚上肯定要去你那屋睡的。”蟈蟈連連聽點頭,證明自己真如吳氏所說的,想姐姐了。桅子一聽樂道:“好啊,正好我也累了,咱們先回去歇著,等明兒再說。”蟈蟈一見桅子要轉身,忙叫道:“四姐……”撲哧,仙兒一瞧蟈蟈一臉不情願的樣子,眼睛都沒離了食盒,失笑道:“好了,你四姐逗你呢,挑著喜歡的吃兩塊就行,天晚了,莫積了食,回頭半夜肚子痛,你四姐折騰了三天了,可顧不過來你。”蟈蟈一聽當即就樂了,挑著裡麵花樣最好看的拿了兩塊,還沒來得及往嘴裡放,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甜膩膩的道:“四姐最好了,我最喜歡四姐了。”仙兒一聽瞪眼道:“你二姐不好?”語氣裡帶著警告與威脅,蟈蟈一聽,連忙奉承道:“二姐也好,大姐也好,三姐也好,爹娘也好,咱們家啊,所有人的對我都好。”吳氏瞧著兒子搞怪的樣子,失笑道:“臭小子,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這嘴巴甜起來,能膩歪死人,行了快回去睡吧,晚上彆鬨你四姐。”仙兒帶著桅子和蟈蟈出了吳氏的屋子,笑道:“桅子,二姐也跟你睡唄,你跟二姐說說那朔州府是什麼樣子的?”桅子自然不反對,姐妹幾個雖然一人一個屋,可是因為身量都在抽長,羅天翔每個屋裡安的炕都是按著大人的標準壘的,幾個小孩子住在一起完全不成問題。打發走了幾個孩子,吳氏又伺候了羅天翔洗了手腳,倒了xijiao水回來,剛吹了燭火,就被羅天翔一摟抱上了炕,不由分說的就欺身上來,都說小彆勝新婚,羅天翔還是早些年去鎮裡做工的時候,不大在家裡住,不過農忙的時候是必然要回來的,等到後來生了仙兒、迎兒以後就不大去了,再後來分了家,兩口子,日日在一處,壓根也沒分開過,自然也就沒覺得什麼,這回分開三天也算是這幾年來頭一糟了。吳氏細細的打聽著羅天翔在外頭的一切,睡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離開家習慣不習慣,就像對待一個小孩子一般,羅天翔也是一一答了,兩口子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