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府醉仙樓。城中酒樓高入天,烹龍煮風味肥鮮。公孫下馬聞香醉,一飲不惜費萬錢。招貴客,引高賢,樓上笙歌列管弦。百般美物珍羞味,四麵欄杆彩畫簷。剛下馬車,桅子就看到一座三層高樓兩側往中間的位置各墜著一條紅色的綢帶,上麵書寫著這樣的詩句。再往下看,才看到醉仙樓三個大字龍飛鳳舞閃著金光一般挺立在正門之上。已是過了晚飯的時辰,裡麵還能聽得到嘈雜的聲音,可見酒樓的生意是真的好。好容易趕著關城門的時候進了城,不然就要在城外住上一宿,主要是城門之外也沒有可投宿的地方,這會兒鬆了心緒的齊東元笑道:“總算是趕進了城,走吧,咱們先進去吃口飯,讓掌櫃的給安少爺送個信。”齊東元也不知道安墨染住哪,不過安墨染說了,來了朔州就隻管跟掌櫃的提他就成,他都交代好了。果不其然,安墨染隻略提了幾人是從黃梅縣來的,掌櫃的就笑道:“是齊少爺,羅姑娘吧,小的姓馬,大夥都叫小的馬掌櫃,咱們少爺交代了,齊少爺要是來了,小的馬上打發人去跟他說一聲,隻是這會天有些晚了,想來齊少爺跟羅姑娘一路上也辛苦了,不若小的先給幾位上了晚飯,再給幾位尋個客棧,明天小的再打發人接三位過來,少爺也準能到,三位意下如何?”短短幾句話就把裡外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齊東元也累了,自是點頭道:“好,那就有勞馬掌櫃了。”一樓大堂人多,馬掌櫃就叫來夥計把幾人安排到了二樓的雅間,三人用過了飯,馬掌櫃的就親自上來接了三人,安排了馬車送三人去客棧,桅子和羅天翔自然是客隨主便。齊東元卻微有些詫異到也沒有多話,隻以為安墨染也是借住在彆人家裡,自己一行過去到是不方便。客棧後麵有一個單獨的小院,幾間房,院子裡有專門的小廝和丫環用來差遣,到也是樣樣周全,隻是對於齊東元這樣的人來說自然是萬分自在,可是羅天翔卻是頭一次享受這樣的待遇,尤其那丫頭問他要不要親自伺候著沐浴的時候,羅天翔差點沒嚇的叫出來,連連的擺手跟著作揖的請了那丫頭出去,反倒惹的那丫頭甜笑不斷。桅子也是閉著眼睛坐在浴桶裡享受著身上的毛細血孔全部的張開,把趕路的疲勞一掃而空,正好聽到窗外麵小丫頭嘰嘰喳喳的議論,眉頭微皺,對於這樣的事,她到是沒什麼驚訝的,從這間客棧的裝飾,還有這間小院的幽靜,都能看出這間客棧是比較上檔次的,不比一般的雜亂之地,這種地方,能住進這樣地方的客人自然隻有兩種,或是有錢,或是有權,當然,也有她們這樣借彆人光的。不過不管哪樣,在這些賣了身的小丫頭眼裡,隻怕都是大肥羊,所以趁此機會上位的不會沒有,再加上齊東元才十多歲,羅天翔已經成熟,自然會選擇羅天翔,雖然羅天翔的衣物還沒有齊東元身上的好,可是小丫頭們沒準就喜歡這種成熟老練的男人呢。 出於對羅天翔的放心,桅子就自己在浴桶裡胡思亂想起來,直到覺得浴桶的水有些微涼,才起了身,擦乾了身上,慢慢的穿好了中衣,投入了夢鄉。隔日一早,桅子還沒起身,安墨染打發來的人已經到了院外,除了小廝,還有個丫頭,十三四歲的樣子,一身鵝黃色的緊身襖裙襯著剛剛發育的少女身材玲瓏有致。桅子是被羅天翔在窗外叫起的,因著原本在家的時候就起慣了早,這一次若不是路上累著了,也不會這般貪睡。待收拾妥當出來的時候,眾人就隻差她一個了。桅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對不起啊,齊少爺。”“有什麼對不起的,你才多大,趕了一天的路哪能不累的,好了,收拾妥了,咱們一處吃早飯去。”說話的竟是安墨染,從齊東元的身子後邊繞了過來。桅子納悶的看著安墨染問道:“安少爺什麼時候來的?”安墨染眼帶調皮的打量了桅子一眼,才道:“在你打呼嚕的時候就來了。”撲哧,說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羅天翔也是一臉笑意的看著桅子,摸了摸桅子的頭,瞧著這丫頭被人笑的囧樣,失笑道:“安少爺也才進院,爹爹叫你起床的時候才進來的。”桅子這才把那份難為情去了一些,本來就是她年紀小,自然就貪覺,再加上趕路,睡的時間長些也沒什麼,這般的安慰著自己,覺得更是這麼回事了。安墨染指了指跟來的小丫頭,道:“春巧,這就是桅子妹妹,這兩天你在她跟前伺候著,她年歲小,有事你幫著她想著些。”桅子一聽連連的擺手道:“安少爺,不必,我不用丫頭伺候的,想來這位姐姐是安少爺的丫頭吧,還是讓這位姐姐伺候安少爺吧。”大戶人家的丫頭,桅子還是敬謝不敏的,再說她又有手有腳的,乾嗎要人伺候。羅天翔也有些不安,想了想,推辭道:“安少爺有心了,隻是咱們農家的孩子在家都自在慣了,身邊多個人會不舒服,再加上桅子從小就不用人操心,自己的事情向來都是自己做的,安少爺的好意,我替她領了。”對著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這樣說話,羅天翔覺得彆扭,可是又不好不說。安墨染本是好心,想著桅子年歲小,有個丫頭在跟前伺候著也方便,不過見羅家人執意不收,他也就算了。齊東元也開口道:“安少爺也不必操心,想來今兒有半天就能把事情辦了,回頭我再帶著羅叔叔和桅子去街上轉轉,明天一早我們就回去了,不過再住一晚,沒什麼要緊的。”齊東元自是知道羅家姐妹堅強獨立,鳳兒的事他聽說過,迎兒在藥館裡也是自己照顧自己,從來不假手於人,桅子想來也不差哪去。安墨染一聽,微皺了下眉,不過也沒說什麼,隻是轉身示意幾人跟著一塊出了客棧。外麵自然早就停好了馬車,安墨染招呼著桅子跟他上了一輛馬車,那個春巧眼皮抬了一下,沒多話,便立在了馬車外頭,跟著馬車一塊走。齊東元跟羅天翔上了後一輛馬車,跟著前邊的馬車又到了醉仙樓。三人來的早,這會醉仙樓應該是才開門,小夥計的哈欠還在嘴邊,安墨染就帶著人進了裡麵,馬掌櫃的笑容滿麵的迎了出來,道:“少爺,早飯都安排好了,在二樓秋字號雅間,後廚的食材也準備好了,一個時辰以內客人不會上門。”安墨染點了點頭,這才牽著桅子的手往樓上走去,齊東元和羅天翔隨後。馬掌櫃就看了眼安墨染牽著那個羅家小姑娘的手,眯了眯眼睛,卻沒多話,轉身就去大廚房安排去了,看來今兒少爺要親自跟著的。說起牽手來,正是因為剛才下馬車的時候,安墨染好好的從馬車上下來,回手接桅子下來的時候,也不知道誰往馬身上打了一個小石子,那馬好像有些驚到了,猛的就叫了一聲,好在車夫機靈,雙臂用力狠狠的拉住了韁繩,馬這才穩住了,桅子也不過微往後仰了下身子,沒有磕著。安墨染卻是嚇了夠嗆,親自拉了桅子下馬車,然後就一直牽著沒鬆開,不過兩人都是孩子,羅天翔也就沒在意。幾人快速的吃了早飯,桅子著急把菜做完好出去逛逛,給家裡人買些東西,給幾個姐妹一人買一樣首飾。因此見大家的筷子都放下了,桅子才催道:“安少爺,什麼時候才能做?”安墨染一瞧小丫頭著急的樣子,忍著笑道:“廚房現在就有人,我讓春巧送你下去。”桅子點了點頭,起身之際,安墨染又來了一句,道:“做好一道,送上來一道,咱們就在這屋裡嘗菜了。”這是對春巧說的,桅子自然不在意,隻要認可,就有錢賺。春巧一路引著桅子從雅間裡出來,直接送到了酒樓的後廚,春巧不常來這裡,師傅們不認識她,可是馬掌櫃卻是熟悉的,笑陪著春巧一路到了廚房門口才道:“春巧姑娘也跟著一塊進去?”春巧搖了搖頭,看著桅子溫和的說道:“姑娘且進去吧,掌櫃的人都安排好了,劉師傅也在裡麵,食材裡麵都有,要是缺什麼,姑娘隻管與劉師傅說,咱們再去采買,回頭姑娘做好了,劉師傅也會把菜送出來,不耽誤姑娘的事。”頓了一下又道:“洗涮切的活,裡麵還有一個打雜的,姑娘隻管跟劉師傅說如何做就成,劉師傅會安排好的。”桅子大概明白酒樓廚房裡應該有的規矩,這是要守秘密,畢竟一旦被采用,就要成為酒樓的特色食物,誰也不想花銀子買來的菜譜,三天兩天就被彆的酒樓盜用了去,這是要保密。點了點頭,笑著進了廚房裡,春巧親自守在外麵,關了門。兩刻鐘以後,廚房裡不斷的往出飄香味,就連對自家廚師的手藝熟悉不已的馬掌櫃也有些忍不住開始流口水了,話說從一早上起來到現在,他也沒空出時間吃頓飯呢,來回的竟跑少爺交代的事了。咕嚕……咕嚕……一陣肚子叫聲,馬掌櫃的不好意思的說道:“哎呀,羅姑娘這是做的什麼美味,竟是聞著就讓人肚子止不住的叫喚。”春巧的臉低的差不多要埋到膝蓋裡了,聽了馬掌櫃的話才好看了一些,等了片刻,才輕嗯了一聲,她不知道馬掌櫃剛才是故意給她解圍,還是兩人的肚子恰好同一時間響起來的,不過不管是哪樣,好在給她遮掩了過去,不然就要糗大了。桅子不知道外麵發生的糗事,隻專心的做著手上的事,還一邊跟劉師傅解說著每道菜肴的做法。劉師傅對這道砂鍋雞最感興趣,親自上手,照你桅子說的將鈄仔雞洗淨後在砍成小塊,和薑、鹽、蔥、草果一道放入汽鍋內蓋好,砂鍋置於一放滿水的湯鍋之上,用砂布將隙縫堵上,以免漏汽,再放到火上煮。湯鍋的水開後,蒸汽就通過砂鍋中間的汽嘴將雞逐漸蒸熟。由於湯汁是蒸汽凝成,雞肉的鮮味在蒸的過程中喪失較少,所以基本上保持了雞的原汁原味。而且更讓劉師傅感興趣的是,桅子還讓他在裡麵放了“三七”、“蟲草”、“天麻”幾樣珍貴的藥材,這些東西酒樓裡自是沒有的,劉師傅跑到了外麵讓馬掌櫃趕緊找來,這才加了進去。約莫差不多半個時辰的功夫,裡麵就有菜肴不斷的往出端了,連著馬掌櫃,還有劉師傅,打雜的小夥計,再加上春巧還有桅子一人手裡一道菜端了上來,一咱上小二都忍不住直流品水,尤其劉師傅用托盤端著一個砂鍋從小二跟前飄過的時候,那道菜的香味更是撲鼻而來。從一樓到二樓,就算是沒吃進嘴裡,亦覺得齒間留香,劉師傅也是一臉的笑意,有了這道菜,他的名聲也更大一些,酒樓名聲響,不隻是酒樓的生意好,就是做菜的師傅也打響了名聲,到時候就算是換一家酒樓也得聘個高價,當然,在朔州,不可能有酒樓的生意火過醉仙樓,可劉師傅在意的是自己的手藝,還有自己的名聲,尤其小丫頭剛才也說了,彆人若是問起,就隻說是自己研製的,與彆人無關,沒看店裡留的那個小二還是馬掌櫃的親戚,最是嘴緊。幾道菜依次的擺在桌上,羅天翔、齊東元還有安墨染正在屋裡品著香茗,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當然主要說的是齊東元和安墨染,羅天翔大部分就當個看客,這會眾人還不餓,可是這幾個菜一擺,安墨染頓時眼裡的笑意就深了,他好像真挖到寶了。齊東元也眯著眼睛聞了聞,讚歎道:“桅子,這都是什麼菜,還有那個鍋裡,是什麼,怎麼這麼香啊?”羅天翔也不知道自己的閨女怎麼有這麼大的本事,能做出這樣的菜,盤邊還擺了花樣,吃慣了農家大鍋菜的羅天翔,對這般細致雕琢過的菜肴竟是看直了眼,不知如何是好,這樣的菜,隻怕一輩子他也吃不起吧。其實這些菜的擺盤跟搭配是桅子想的一番心思,醉仙樓能看的出來是一所高檔酒樓,而高檔酒樓招待的自然客人也會有些檔次,那麼讓人花錢總要花的覺得自己與眾不同來,桅子就想著在菜品出新的時候,也要做些花樣,不隻重於味道,更要重於美觀,就像現在大酒樓裡的菜一樣,除了轉台邊上的菜,中間還要用蘿卜或是彆的東西雕個孔雀擺著,或是在盤邊擺朵花,搭配個物件的,使顏色相互協調,讓做出來顏色暗澤的菜帶些光亮,而那些原本亮色的菜,更加搶眼。齊東元也是頭一次見這般的擺盤,一個盤子裡的菜不像一般的酒樓一般擺的滿滿一大盤子,甚至有溢出的,桅子隻讓劉師傅盛出了盤子中間的一些,然後四邊就搭配著水果或是蘿卜雕出的各種花樣擺的盤,說到這些花樣,還要感謝這位打雜的小夥計,若不是桅子問了這麼一句,就連劉師傅都不知道一直給他打雜的小夥計,竟是善長雕刻的,這一下正好有了發揮的空間。桅子笑道:“你說的那個鍋裡放的是整隻雞,用土陶砂鍋燉成。我是見廚房裡麵有這種鍋就想起了這道菜,都說土陶有“色如紫銅,聲如罄鳴,光潔如鏡,永不褪色”的特點,用這種鍋做出來的菜,燉出來的湯格外的好吃,我就拿著做了,聞著確實還不錯,一會齊少爺嘗嘗便是。”春巧極有眼色的拿了三個小確定,用一旁的圍布小心的開了砂鍋的蓋子,一股熱氣帶著香氣直升而上,滿室凝香。安墨染細細的聞過以後,又接過春巧盛過來的湯碗慢品了一口,方問道:“這裡可是用了藥材?”桅子一聽笑道:“想不到安少爺還是個內行,這裡麵的確放了藥材,這道菜也算是一道藥膳,因為裡麵放了幾樣藥材,一塊燉過以後,不隻增回了湯的營養價值,能滋補強身,還對體弱、頭昏、管力等症還有一定作用,還有像精神衰弱,長期失眠亦是有一定的緩解作用的。”齊東元也吃了一口雞肉,讚道:“熱汽撲麵,香溢四座,雞肉滑嫩,湯鮮味美。果真是美味,尤其還能在裡麵加入藥材,更主要的是沒有被藥材的味道壓住雞的香味,可見你是下了功夫的。”桅子笑眯眯的朝著羅天翔說道:“爹,你也嘗嘗。”羅天翔實在是有些反應不過來,桅子身上在這一刻散發出的自信連他都是不常見的,就像這些原本就應該是她會的,而且一定能得到彆人的認可一般,羅天翔剛才在聞到雞湯鮮味的時候就忍不住的咂舌了,這樣的美味,他是在夢中吧。安墨染見羅天翔有些愣怔,以為他是不好意思,便笑道:“羅叔叔,你也嘗嘗,難怪你們家裡都是桅子做飯,天天吃這些,想必不做神仙也勝似神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