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年歲不大，倒是老成，幾歲開始做的豆腐？”吳老夫人問的溫和，倒生出幾分親切感。“十歲。”想起年幼進坊的經曆，春九娘心裡有些苦澀，但對於時至今日的她來說，更多的是輕舟已過萬重山的釋然。“家父去世後，我就入豆腐坊做工，算下來做豆腐也有九年光陰。”吳老夫人微微驚詫，同為女人，她能想象到這九年時光，小姑娘一個人是怎麼過的。她看向春九娘目光裡的欣賞越來越多。從醉山居離開後，春九娘直接回了鋪子。有了豆腐腦的加持，生意倒十分紅火，因為豆腐腦定價不貴，連孩童都能拿出自己的零花錢來購買。她將書包放到裡麵，接手了一部分的客人。等到忙完，沒了客人鄭杏兒才鬆了口氣，看向她。“今日回來的早，可是成績下來了？”“嗯，我及格了，不光及格分數還不錯，蘇執事說年後我調到丙字班不成問題。”春九娘拿出試卷，像炫耀等待誇獎的孩童一般地將卷子遞過去。鄭杏兒看不懂，但她識得數，看到大大的柒字時，高興地跳了起來。“九娘，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行的，你肯定行的！”“這段時間學堂那邊課少，因為要到年關，地方遠的同學都要準備回鄉了，大多就是讓我們自己溫書，我想著這段時間就好好弄鋪子的事。”春九娘又將同吳老夫人見麵談話的細節告知，卻引得鄭杏兒犯愁。“九娘，我們真的能進商會嗎？我打聽過了，進商會要交五十兩的會費錢，還要當眾展示自己的東西，隻有讓商會的十位管事一致通過才能進入商會。”說到這，鄭杏兒忍不住吐槽，“說的好聽這樣做是公平公正，可誰不知道私下裡還要去賄賂這十位管事，算下來，得不少的銀子呢。”“銀子的事不是什麼大問題，先前趙家宅院賣了點錢，加上這段時間掙得，怎麼的也夠。”“得，這一段時間又是白忙。”鄭杏兒有氣無力地爬在桌上，“感覺到了縣城後手裡是一點都攢不下錢，倒不如在村子裡，還能存點。”“村子裡存的都是小錢，需要靠時間來積累，隻要我們進了商會，日後就有賺大錢的機會。”春九娘心裡已經有了規劃。吳老夫人也確實給力，沒過兩天就派人來通知讓她去交會費錢。“這錢是預定的，如果最後沒通過評審，會退一半。”吳老夫人派來的是個儒雅溫和的男人，將近三十年歲，模樣生的倒白淨俊俏。春九娘沒見過這人，出於禮貌問了下。男人拱手，“是我唐突，在下吳德明。”“吳德明？”鄭杏兒心直口快，“那你同醉山居的吳德山掌櫃是什麼關係？” 吳德明笑笑，“那是我長兄。”春九娘回禮，“原來是吳家二老爺，失敬。”吳德明再次拱手，“春娘子客氣，我領你前去商會館。”春九娘頷首，從鄭杏兒手裡取了銀子跟在吳德明的身後，因此她注意到了吳德明跛了的右腳。於是她看的太久，被吳德明察覺，吳德明笑了笑說。“小時候貪玩，從樹上摔了下來，傷了骨頭，落下了殘疾，讓姑娘見笑了。”“我並非要取笑，吳先生彆誤會。”這話落在吳德明耳中十分客套，像這種客套的話他從小聽到大，已經麻木，所以隻是笑笑。春九娘察覺，想了想還是補充道：“三國時期的孫臏曾被挖去膝蓋，但他並沒有因此頹廢最後不光成了齊國的軍師，還寫下了《孫臏兵法》，對後世影響頗深。可見，身體上的殘疾並不能影響人的意誌，反而會讓他們比普通人更加堅韌，有所成就。”吳德明腳步一頓，看了過去。麵前的小娘子年歲有十八九歲，瞧著像是一副沒有經事的模樣，但卻豁達明理，活的通透。果真如母親所言，是個難得的蕙質蘭心的人兒。“春娘子的話，我記下了，日後也會努力做個爭氣的人。”這話有些調侃在裡麵，春九娘笑笑，便沒再說話。倒是吳德明話變多了起來。“春娘子瞧著年輕，可說起話做起事來卻十分有條理，聽母親說，春娘子還在讀書，準備科舉？”“是。”春九娘頷首，“國家開恩準女子科舉，我也想試試，人總要去挑戰一下自己，不然豈不是白活了。”春九娘看過去，字字句句說的慷鏘有力。吳德明注視著她的眼睛，有片刻的恍神，那雙明亮的雙眸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令他心神一動。“不知是何人有幸能娶到春娘子這般獨特的女子。”春九娘笑笑，“人生在世幾十年，如滄海一粟，豈能將時光都寄托在情愛之上。你們男子的時光是時光，我們女子的時光也是時光，所以我並不考慮嫁娶一事。”吳德明帶有深意地笑了笑，指了指前麵的府邸，“這就是商會館，今日是總結日，管事的正好都在。”春九娘打量起商會館的門麵，修建的很上檔次，連門口兩個石獅子都雕刻的栩栩如生，可見是花了心思和銀子的。她跟著吳德明走了進去。一進去才發現裡麵的園林造景更好看，比起孟霽川宅院裡的園林，也是不分上下的。“你怎麼來了？”遊廊上，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的中年男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春九娘觀察到，中年男人的眉宇間同吳德明很像，她心下對此人的身份有了猜測，果真就聽吳德明說道。“兄長，這位就是春娘子，母親特讓我帶她前來報名交商費。”聞言，吳德山看向吳德明的不屑目光又轉移到了春九娘身上，見小娘子如此年輕，他更加輕視。真不知母親在搞什麼，非讓一個女子來商會摻和，簡直就是倒反天罡。可他若真的忤逆母親的意思，隻怕吳家的產業就要從他的手裡轉移到吳德明的手裡了。念此，他看向吳德明的眼神越發不友善。“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