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的遺體才需要送回去給人陪葬,而天下帝王隻需要修建陵墓,讓彆人來陪葬。沈老將軍,如今不需要陪葬了。沈明塵緊緊握著裝有聖旨的盒子,朝著軍營而去。可恨他發現這聖旨發現得太遲,讓她受了那麼多的苦。沈家欠她的,他會還給她。若不是今日他去父親書房,隻怕是這輩子也發現不了這道聖旨,她就要在那宮裡受一輩子的苦。分明有能力救她的!也許他們沈家就是她灰暗日子裡的唯一希望啊。——這三年,沈明塵南征北戰,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他在軍中的威望,已經高過沈老將軍,在帶兵打仗上,手下那些將領都是聽他的,對他十分尊重。沈老將軍去了之後,他便子承父誌,被封為鎮國大將軍,官居二品。沈明塵是走著去營帳的,從城中到營帳,有很長一段距離。等他到營帳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下,圓月升起。他這一生都被人教導要忠君忠國,做事要守章法,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從未行過半分差錯,從未有過半分反心。他們沈家人,生來就是國家的盾,帝王的矛,世世代代,忠君愛國。可是忠君愛國護不了心上人,忠君愛國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他覺得,他大抵是瘋了。這麼多年的隱忍,這麼多年的積怨,那些念想,那些期待,在看到聖旨的那一刻統統爆發。悔恨,愛慕,糾纏,猶豫……最終,他想通了。去他娘的忠君愛國,他不能讓她受絲毫的委屈!瘋了便瘋了!他這輩子都遵守條條框框,夠了!他受夠了!就讓他瘋這麼一回!隻要能讓她在身邊,隻要能讓她不受委屈,做什麼都行!他這些年在戰場上廝殺,能夠存著一口氣,唯一的信念不過是她!讓他忘記她,讓他看著她受苦受難卻不管不顧,他做不到!守門的戰士掀開簾子,沈明塵踏了進去。營帳內,燭火晃**,暖黃色的光充斥在每一個角落。他手底下的大將都在這裡守著,見他進來,紛紛行禮問好:“沈將軍。”沈明塵沒有應聲,隻是走到那主位上,站在桌前,從手中緩緩掏出半個虎符。“將軍,這是虎符!”但凡是行軍打仗的人,都認識這虎符。其他將領也一下子急了。“將軍,這虎符哪裡來的?”“將軍,這可是真的?”沈明塵看了桌上黑漆漆的虎符一眼,緩緩開口:“是真的,先帝留給沈家的。”一枚虎符,可以控製四十萬大軍,這半枚虎符便能控製二十萬大軍。“先帝這是何意?”有人問道。沈明塵又把手中放聖旨的盒子放到了桌麵上。 其他幾人對視一眼,慌忙打開盒子。這不看還好,一看,都是目瞪口呆。火苗竄動,營帳內壓抑而又沉默。這意思再也明顯不過,這是要反,這是要帶兵攻入京城。可是說,先帝這是將江山送給了沈家。可是幾個將領還是不敢相信。沈家世代忠心耿耿,從未有過造反的念頭,而且沈將軍平日裡也是忠君愛國,規規矩矩,知法守禮,怎麼看也不像是野心勃勃的造反之人。哪怕是現在,他雖然陰沉著臉,也沒從他的臉上看出半點野心。“將軍,是要反嗎?”有人試探問道。沈明塵眸光動了動,緩緩開口:“承先帝遺旨,匡扶禮法,廢除皇帝。”這幾個字,雖說得平靜,可是聽著卻極為鏗鏘有力。這是給造反冠上了名號,正所謂師出有名。幾個將領對視一眼,紛紛下跪:“我等誓死追隨將軍!”半個虎符能號令二十萬大軍,而沈家軍有十萬,再加上這三年沈明塵收複的那些兵,全都歸入沈家軍名下,眼下的兵力加起來,足足有四十萬!整個京城算上金吾衛,也不過隻有十五萬的兵力。翌日,西北下了一場大雪。漫天黃土被大雪遮蓋,銀裝素裹,全是刺眼的白。祭旗之後,四萬萬大軍威風凜凜,整裝待發。他們站立於雪地之中,黑色的盔甲反著雪光,灼目而又鮮豔,威嚴而又信誓旦旦。“承先帝遺旨,匡扶禮法,廢除皇帝,扶正社稷!”號令一出,驚天動地。四十萬大軍,直驅南下。為首那人,一身戎裝,堅不可摧,信誓旦旦。他全身上下都是一股“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毅氣。廝殺之中,他紅了眼,眼神凶厲,宛如瘋魔。見人就斬,毫不留情。眾人來不及驚歎這位穩重的大將軍,如何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隻是匆匆看上一眼,便又開始和敵軍對打起來。——十二月初十。京城下了很大一場雪。這場雪,一連下了三日。路上的雪足足沒入了人的小腿肚,讓人出行困難,就連早朝,都連著罷了三日。紅色的宮牆底下堆滿了白雪,院子裡的梧桐樹,槐樹都被壓彎樹枝,甚至還有一些樹枝折了,落在地上。整個京城,被一股徹骨的寒冷籠罩著,好似,一場更猛烈地暴風雪要來了。“陛下,前方戰事來報。”一封密信交到了齊修言手中。上麵說叛軍已經到了金城,不日便要攻入京城。從隴州到金城,隻用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便攻打下來,而且齊修言已經調遣南方軍隊上去,可到底是兵力懸殊,根本沒得打。再加之他手上拿著先帝聖旨,可謂是師出有名,那些將領與他對抗之時,都很是猶豫,不夠堅定。江山易主不是什麼大事,隻是一打仗,遭殃的就是百姓。兵力懸殊,實在是沒有實力與之一戰。齊修言也不想打。“吩咐下去,京城不必守著了,敞開大門,等著他來。”說罷,齊修言將軍報燒了,披上黑色的龍紋大氅前往聽竹宮而去。葉雲錦閉著眼,躺在烏木鎏金寶象纏枝**,眉眼溫和,呼吸均勻。齊修言伸手,在她臉上輕輕撫摸著。一雙灼灼的眼盯著她看著,滿是愛慕,溫情。他很清楚,沈明塵造反所為之人到底是誰。他想要皇位,便拿去吧。隻要她能夠好好的就行。齊修言扯了一下嘴角,笑容無奈,眼底惋惜。早就看出來沈明塵是個情種,他那般頑固的一個人,受禮儀教化,還生在沈家,能夠做出造反這種事,也不知道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果然,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無論如何,至少沈明塵不會虧了她。“錦娘,也不知道,我死的時候,你能有父皇離世時的一般傷心嗎?”他記得,父皇離世時,她哭暈過去了。也不知道,自己死的時候,她會不會哭。躺在**的人睡得正香,並不曾聽到他所說的任何話。這兩日,齊修言格外粘人。說是雪大,朝也不上了,朝臣求見也不見了,隻是一味地粘著她。他想要,最後的日子,能夠與她度過。而葉雲錦對這一切都渾然不知。“齊修言,你最近怎麼越發粘人了?”齊修言下巴放在她頸窩,呼出一陣熱氣,“可能是天冷了,錦娘身上暖和,就想要黏著。”葉雲錦無奈笑了笑,去推他的胸膛,笑容中還帶著幾分縱容的意味。“錦娘,你覺得我的相貌,與京城裡那些公子哥比,如何?”他盯著她的眼,認真問道。葉雲錦也認認真真將他打量了一邊。眉眼俊俏,一雙丹鳳眼十分勾人,笑起來的時候宛如豔陽,又似春風。棱骨分明,皮膚也很光潔,很白,五官立體的宛如精雕細琢一般。“自然是極好的。”她笑著回答。“錦娘,你覺得,我作為丈夫,待你如何?你可有什麼覺得還不夠的?”他又問道。葉雲錦微微蹙眉,心中奇怪,“你問這個做什麼?”齊修言蹭了蹭她的臉,“我想知道,你就實話告訴我嗎?”“自然是極好,京城裡的小娘子,怕是都羨慕不來。”齊修言又問:“那錦娘可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