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亮晶晶的眼睛滿懷期待盯著她。葉雲錦對上他的目光，卻不知如何回複。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張了張嘴想說，但卻什麼也沒說出來。空氣靜了一刻。齊修言目光從她臉上移開，帶著些許失望苦笑一下，“阿鳴說他想學畫畫了，我去將他叫來，你親自教教他。”他轉身往門口走去。他心中苦澀。對於她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也不知道，等到時候他死的時候，她會不會為他哭呢？“齊修言。”忽然間，一直柔軟的手指勾住了他的手，捏著他的掌心。齊修言停下腳步，沒有回頭，隻是等著她說完。因為他不敢回頭，怕他回頭的時候，眼中的失望和悲傷再也遮蓋不住。“我不想騙你，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喜不喜歡，我拿捏不準，沒有人告訴我喜歡是如何，不喜歡又是如何。你知道的，我性子冷淡，好似感覺不出這些。”“我隻是覺得，與你在一起時，挺開心的。”她不知道何為喜歡，何為心動。在她的認知裡，嫁給一個人，便是相夫教子，攜手到老。對齊川是這樣的，對齊修言，應當也是。齊修言內心觸動，瞳孔縮了一下。隻覺得心裡像是有一隻羽毛在撩動，心癢難耐。他轉過身，立刻將她扯到懷中，激動地緊緊抱住。他下顎抵著她的肩膀，將人牢牢壓入懷中，緊緊貼著他，嗅著她發絲傳來的香味。好似這樣，就能與她一輩子不分開。——七日之後。沈將軍直搗黃龍，一路暢通無阻地殺入京城。那些朝臣們瘋了一般在皇宮門口叫喊，說昏君無能，怎能讓人白白奪權？！他們叫囂著要讓齊修言反抗。齊修言派了貼身金吾衛過來，將那些大臣們全都拿下，囚禁於家中。還給他們帶了一句話，說是“朕想試試兵不血刃改朝換代”。朝臣們一個個都高聲呼喊著瘋了，瘋了！可是他們也無能為力。皇宮大門緊閉，隻有一萬的金吾衛誓死守護。沈明塵已經殺紅了眼，他幾乎已經三日沒有合眼，逢人來擋便是一槍，神擋殺神，魔擋殺魔。他好似瘋了，好似已經丟了理智。皇宮內，一片寧靜，與往常無二。紫宸殿內，葉雲錦、齊修言、阿鳴三人圍坐在三扇鬆柏梅蘭紋屏風旁的矮榻上。阿鳴提筆，背對著殿門，正在宣紙上一筆一筆作畫。葉雲錦眉眼含笑，在一旁指點。齊修言懶洋洋躺在小榻上，目光始終留在葉雲錦身上。他們三人，看上去就像是平常人家一般幸福安康。沈明塵殺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鮮血染紅了沈明塵身上的盔甲，原本銀色的盔甲，現在都沾滿了血腥，變成暗紅色，還發著一股臭味。 他站在門口愣了一會兒，轉而，眸光殺意四起，朝著殿內衝了進來！這個畜生，不但搶走了阿錦，還與旁的女子生兒育女，眼下在這裡一家團圓相夫教子！可憐他的阿錦，眼下不知又在何處受罪！他們都該死！對不住阿錦的人，都不配活著！該死的小雜種，下地獄去吧！沈明塵舉起銀槍，朝著那個孩童刺去！阿鳴離得最近，所以沈明塵自然是先殺他。他手上青筋暴起，整個人身上都籠罩著一層黑色的煞氣，就像是被什麼魔鬼附身了一樣，心中隻有殺人一個念頭。齊修言眼疾手快立刻伸手去擋開那銀槍，可握著銀槍的力道，簡直不是常人所能有的，宛若堅牆！他伸手格擋，但卻隻是移動了分毫，銀槍朝著一個偏麵刺過去。“噗呲——”是銀槍刺入血肉的聲音。阿鳴連一聲嚎叫都沒能完全發出，便直接倒了過去。汩汩鮮血從他的身體裡冒出來。沈明塵拔回銀槍，再次抬起，毒辣恨意的目光落在齊修言身上，朝著他發起攻擊。霎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擋在了齊修言麵前。沈明塵心中更加惱火，想著一槍將他們這一家三口全都送上西天。“沈明塵你瘋了！”熟悉的聲音，與記憶力銀鈴般的聲音重疊在一起雖有些破音，但他還是聽出來了，是她。他眼中回神，徹底看清了麵前之人，也看清了那張熟悉的臉。眼瞅著銀槍就要刺入她的胸膛，收不回來。他連忙身子往一邊倒去，整個人連帶著銀槍，全都摔到地上。他的目光，仍然落在她的身上，似是帶著不解。怎麼會是她呢？他方才看到的，明明不是她。“阿鳴！阿鳴你怎麼了！你彆嚇姨母，阿鳴！”“你睜開眼睛看看姨母！”葉雲錦臉上掛著淚痕，焦急抱著懷中的孩子，伸手去堵住他正在流血的傷口，好似能將這血給堵住一般。“阿鳴！”撕心裂肺的著急聲，帶著驚慌、恐懼。沈明塵聽到“阿鳴”二字，腦中嗡嗡作響，一陣耳鳴。他從地上爬起來，失魂落魄湊上前去看，目光中是震驚、懊悔、不可思議……不會的，不會的……怎麼會，他怎麼會殺了他。他記得這個孩子，是她最疼愛的外甥。他殺了她的家人。不！心像是被撕裂一般，他整個人變得手足無措，徹底驚慌起來。周身殺意消散，唯有悔恨和愧疚湧上心頭。“阿錦……我……”葉雲錦抬頭，眸中滿是恨意。“他是阿鳴啊！你是殺瘋了，瞎了眼不成！你既然這麼喜歡殺人，你倒不如把我也殺了！”要是阿鳴死了，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她怒吼著，眼淚一股又一股湧出，眼睛紅紅的，眼底的愧疚和懊悔，並不比沈明塵少多少。“將軍，已經全部拿……”下話還未說完，就被沈明塵打斷，“叫軍醫過來！快！”說著，他像是反應過來一般，連忙俯下身，想要從她懷中抽出孩子。卻被葉雲錦死死抱著，不肯給他。“阿錦，還有得救，還有得救。”葉雲錦這才鬆開了手。沈明塵抱著孩子失神落魄往外走，還未到門口，軍醫便迎了上來。“咳咳……”懷中的阿鳴恰好咳嗽兩聲，醒了過來。“務必將他治好！務必！”軍醫看了一眼，迅速摸了一下脈搏，又掃了一眼傷口的位置。槍偏了一下，雖然受傷嚴重，但傷在腹部，不致命。“將軍放心，人定然會好好的。”軍醫從沈明塵懷中接走了阿鳴。直至他們背影消失，沈明塵的心才放下來一些，轉身看向殿內二人。他目光落在葉雲錦身上，有些不知所措，“阿錦，阿鳴他不會有事的，對不起。”葉雲錦沒有回應他。她隻是愣愣坐在地上，衣裙上染著大片腥紅的鮮血，都是阿鳴的。她想不通，沈明塵怎麼來了？怎麼就這麼悄聲無息來了。“我來救你，以後，不會再有人欺你辱你。”他像是保證一樣對她說著，目光堅定。可葉雲錦卻高興不起來。這不是她之前心心念念的一幕嗎？可是為何沈明塵殺進來的時候，她竟然高興不起來？為什麼呢？甚至，有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