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曉嵐晚間回到清化坊，就看到那外室在自己家門口等著。她上前開了門，招呼外室進來，把自己的飯分給她。待兩人吃了飯，章曉嵐已經大概知曉了外室的情況。她叫柔娘，原是一個繡娘，遇到地痞調戲被周泉救下，周泉謊稱自己尚未成親，一番追求之下，她便答應了。周泉還到她家商議婚事，兩人按原配夫妻舉行了婚禮。婚書等物一直沒簽，周泉稱是官宦人家都是這樣。那一日沈婷來鬨，她才知曉自己隻是外室。章曉嵐沉默。她自己尚且心傷未愈，更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柔娘。隻能給了她後院廂房的鑰匙，讓她先住下。“柔娘感激章娘子收留，當牛做馬報答您。”柔娘猛地跪倒在地，章曉嵐沒能攔住，隻攔住她不要磕頭。夜幕降臨，章曉嵐躺在**輾轉反側，擔心女兒，不知道她如今身在何處，可能吃飽？“佛祖，看在我未曾惡意傷人，常常接濟他人，保佑阿寧遠離苦海，快快回到我身邊吧。”章曉嵐眼角滑下淚水。夜晚轉眼過去，章曉嵐起身才發現，柔娘已經燒好水，煮好飯菜。“你不用做這些的，你不是奴仆，我早飯在酒樓後廚吃的。”章曉嵐話音剛落，柔娘臉上露出窘迫。雙頰退去紅潤，眼中的光芒黯淡了許多，兩隻手握在一起，扭成了麻花。眼見她馬上就要退進灶房裡去了，章曉嵐實在不忍。“今早你既然煮了，就一起吃吧，以後不用煮我的飯。”似是聽到天籟，柔娘眼中光芒再現，甜甜的梨渦露出來，腳下不停，忙去拿了碗筷。章曉嵐心想，柔娘確實會是周泉喜歡的。柔順，體貼，以他為天。但感情裡摻雜了欺騙，算計，不知道柔娘是否會回頭。“好馬不吃回頭草，我是斷斷不會再與他相見。哪怕爹娘的死他並不知情，這一切也是因他而起。”柔娘聽章曉嵐詢問，放下碗筷便起誓。“柔娘此生不會再與周泉有任何瓜葛，有違此誓，天打雷劈！”章曉嵐也許放心，也許沒放心，柔娘沒有去猜。她覺得章曉嵐隻是把她當做陌生人。飯桌上的隨口問起，她並不在意。吃過飯，章曉嵐準備離開。臨走時，柔娘問她中午是否回來。“午時酒樓最忙，我未時會回來。”“娘子未時歸來，柔娘有要事相告。”章曉嵐心有疑問，但已經到了時間，便急匆匆離開。柔娘的表現太過奇怪，章曉嵐一上午都心神不定，待到未時，她快步取了飯食，往家趕去。“章娘子要去哪裡？唐某送你一程。”剛出巷子，就看到唐立風從馬車裡探出頭，還是一臉正氣，氣質端方。 章曉嵐有些猶豫。非親非故，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抬腳就準備走。“章娘子且慢，唐某有要事告知。”又是要事？難道是女兒有了消息？章曉嵐心臟砰砰跳起來。反正一同坐馬車而已，她也少不了一塊肉，章曉嵐很快就說服自己，爬上了唐立風的馬車。進了馬車，才發現馬車內部舒適軟綿得很。“這是？”一坐下，章曉嵐隻覺得不一般。“裡邊填的是棉花，安西那邊來的。不過，這東西不好活，產量低得很。”唐立風隨口說道。產量低還做成墊子？章曉嵐隻覺得唐立風在炫富。“可是小女有了消息？”章曉嵐心中急切，見唐立風半天不開口便問道。唐立風搖搖頭，“不是你女兒，而是你的消息。”“那日天冬按住的那個小二，似是得了周府的吩咐，要出手了。”唐立風正襟危坐，眉頭輕皺。“你的人盯著他？”章曉嵐很是訝異。兩人無親無故，為何呀？“可要我直接處理了？”唐立風沒回答，反而問了章曉嵐另一個問題。章曉嵐低頭沉思，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必，打了草，才看到蛇，自然是要把蛇打死的。”唐立風隻覺得她不必這麼辛苦，還是想要勸勸她，不要以身犯險。“章娘子，您的宅子到了。”天冬在外邊提醒。唐立風暗自運氣，還未出口的話被打斷，他想把天冬打發到安西種棉花。章曉嵐自是不知他的想法，輕聲道彆就準備離開。“章娘子，不要這麼辛苦。”唐立風拉著章曉嵐的手腕，“我心悅你，我來幫你，可好？”章曉嵐隻覺得唐立風腦子摔出了毛病，輕輕扯開自己的手，抱著食盒跳下了馬車。對駕車的天冬招了招手，“你家大人是不是腦子摔壞了，你還是儘快找名醫給他看看吧。”說完連跑帶跳進了家門。天冬在原地愣了半天，主子和章娘子說了啥？為啥章娘子讓他帶主子去看病？章曉嵐進門自是心緒波動，但回到宅院，心緒立刻就定下來。女兒行蹤不知，找到女兒才是最重要的。柔娘聽到門響，接過章曉嵐的食盒就去了灶房。出來的時候飯菜已經盛好了。待章曉嵐吃完，柔娘收拾了碗筷，回到桌旁，遞給章曉嵐一塊錦帕。章曉嵐知道這大概就是她說的要事了。接過那塊錦帕，章曉嵐打開細看。隻看到前麵幾行字，就重重合上。“你可知這裡頭寫的什麼？”“柔娘隻認得幾個字，這上麵寫的，我看不懂。”柔娘搖搖頭，“但這個錦帕是周泉隨身帶的，從不讓彆人碰，那日周太太去得突然，這塊錦帕就被漏下了。我隻能把它藏到隱秘處，被贖身之後才拿回來。”“那日被周太太賣了，我原是準備拿這塊帕子讓他贖我出來的。”柔娘聲音低沉了些，隨即很快高興起來，“不過既然是章娘子贖了我，那這塊帕子就歸您了。”柔娘擦了擦眼淚，起身準備離開，章娘子想來還要休息一番，她自是不會再打攪。“柔娘。”章曉嵐叫住柔娘。“我為你贖了身，你給我這塊帕子，以後我們就是姐妹了。”她知道柔娘覺得她們有一樣的敵人，又給她贖了身，她十分感激，總是在乾服侍她的活兒。但她給的這塊錦帕，對她來說意義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