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牡丹生怕失去沙漆匠，趕緊表白定下保證：“做得到，一定做得到。如果不相信，可以和你擊掌為誓！先前說的話硬是作數！” “好，牡丹，我相信你。但願真能夠說到做到！”沙漆匠興奮地點頭答應。 二人講好條件，擊掌為誓，這時正是金秋時節，他們馬上就走到公社，走進文書辦公室，言明來扯結婚證。 鬱金為他們辦理結婚手續，一邊填寫結婚證，一邊笑著對白牡丹說：“牡丹，但願你這是最後一次嫁人，不要再拌兜兒（方言，拌兜兒即愛扯皮或不講信用，辦事往往中途而廢）了，要不要得？” 白牡丹笑靨如花回答：“謝謝鬱文書關心，哪是我要拌兜兒，是那幾個男人要離婚，我有什麼辦法？隻要沙漆匠不拌兜兒，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根棒棒扛起走！我和沙漆匠這輩子生死一匹家機布，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來你這兒扯結婚證，再不得離婚。” “那就好。”鬱金笑容可掬地說，辦理完畢結婚手續，鬱金笑逐顏開祝福：“祝你們白頭偕老！” 白牡丹和沙蒺藜成為夫妻，一起開始了新的生活。 沙蒺藜以前割漆，除交生產隊的外，還有部份儲蓄。答應白牡丹之後，說話算話，向生產隊長說明原因，提出一年不去割漆，要求留在生產隊乾活。 由於往年曾經給生產隊掙回不少現金，所以，生產隊長對沙漆匠另眼相看。聽說與白牡丹相約一年期限，便同意他不去割漆。考慮到他好長時間都沒有乾肩挑背磨等體力勞動，現在回生產隊，耐不活做體力活，就叫他不參加集體勞動，照顧安排在生產隊麵房加工麵條。 麵房與沙漆匠住房同一個院壩，僅一牆之隔。 沙漆匠有時間儘心儘力侍候白牡丹，早上將荷包蛋煮熟，送到床頭輕輕叫喊：“牡丹，起來吃荷包蛋。” 白牡丹接過便吃，吃完把碗丟在桌旁邊的三抽桌，接著倒頭又睡，直到日上三杆，太陽升得老高，差不多曬到屁股了，還沒有起床的意思。 沙蒺藜抽空回家，做好午飯，端上桌子後才大聲喊道：“牡丹，飯好了，起來吃飯。” 白牡丹這時方肯起床，梳洗之後，腿子一抬，邁過板凳坐下就吃，吃完飯，依然把筷子和碗一推，就出去玩耍，讓沙蒺藜自己收拾。非玩到天黑不肯回家，回來時沙蒺藜早已將晚飯做好，等待白牡丹回來上桌子就吃；有時飯菜做好之後，白牡丹還沒有回家，沙蒺藜扯起喉嚨在家門口高聲叫喊：“牡丹，回來吃飯。” 白牡丹慢條斯理答應後，跚跚回家，好像沙蒺藜是請來的傭人，自己則是威嚴的女主人一般，仆人照顧女主人理所當然，天經地理責無旁貸。 沙蒺藜既要在麵房乾活，又要做家中的一切，天天如此，並沒有任何怨言，從不呲牙 從不呲牙咧嘴。出自真心無怨無悔，默默無聞與白牡丹一起生活，倒也相安無事。 鄉親們聞知，哪個不戳著沙蒺藜的脊梁骨恥笑：“對懶婆娘如此將就，不知道為哪樣？說他八輩子沒有見過女人，先前也曾經討過一個婆娘！難道沒有女人，那個日子就不能過了？” 聲音說得大時，沙蒺藜就會聽見，但他猶如耳旁風，故意裝聾作啞，隻當什麼都沒有聽見，裝著什麼都不知道。僅僅每天傍晚要做一件必修課——拿把小刀在堂屋後經牆上麵，劃上一條十來公分長的杠杠。 白牡丹不知道沙蒺藜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管他做啥子喲，既然老公不說，老娘也懶得問，今日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如何。 兩口子就這樣平靜地過著二人世界的小日子。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時間如白駒過隙，很快就到了一年期限。頭天晚上，沙蒺藜先掰手指推算日期，再手拿煤油燈，去數土牆上刻劃的杠杠，不多不少，剛好三百六十.六根，表明已到一年限期。 翌日清晨，東方還沒有發白，沙蒺藜早早起床。不再給老婆煮荷包蛋，隻管做好早飯，不管白牡丹睡覺還是起來吃飯，自己吃飽之後，寅時提上一個五酒壺出門。 天空掛著一輪明月，澄淨而深邃的夜空繁星璀燦，月光如華，把大地照得明明亮亮；田野裡蛙聲一片，此唱彼和，可能在讚歎這美好的夜晚，也可能是它們之間相互傾吐戀歌；輕柔的晨風拂來，夾帶著一股股淡淡的野花香味，讓沙蒺藜更感親切的是才翻耕的泥土氣息迎麵飄來，沁人肺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服、清爽快感……沙蒺藜慢慢走路，儘情欣賞大自然恩賜的美境，天亮不久走到街上。 供銷社的屠宰房宰殺了一頭肥豬，刨洗乾淨，剛剛開膛砍成邊口肉。 沙蒺藜找到供銷社陳主任，因為往年經常來出售生漆，和陳主任早已是鍋裡煮娃娃——熟人，開口要五斤酒票、三斤肉票。 陳主任如數給沙漆匠酒票和肉票。 沙漆匠轉了幾圈，然後打了五斤老白乾，割了三斤元尾肉，買了一些日常生活必須的日用品才往回走，晌午時分回到家中。手腳麻利地洗菜、涮鍋、生火，在砧板上切了一堆肉片，把包心白菜切成塊塊；乾柴已經在灶堂裡燒得“劈劈啪啪”作響，火舌卷出灶門，沙蒺藜趕緊將油下鍋，把肉片勾上芡粉，撒些鹽巴揉均勻之後，放入熱油裡爆炒，再將配菜倒入鍋中，幾翻幾炒，放上佐料，香噴噴、油亮亮、浸出紅油、色香味俱全的麻辣包心白菜肉片炒熟了，舀到碗中，端上桌子，再倒上一杯老白乾，這回不喊牡丹吃飯，隻管自己大吃大喝起來。 白牡丹躺在床上，肚子餓得“咕咕”直叫，饑腸轆轆之際感覺好生奇怪：“今天這個時候了，沙漆匠為什麼還不給我送荷包蛋來？” 一股分外誘人的炒菜香味從廚房裡飄進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