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明菊掏出兩角錢，遞給譚跛子，接過盆歡天喜地拿回家，按照譚跛子所囑扣在堂屋牆角地上。 殷本權看那盆底上好像抹的就是黃泥巴，氣極敗壞拿起盆，走進廚房舀一瓢水摻進去，晃蕩幾下，盆就“嘩嘩啦啦”漏起來，頓時氣得七竅生煙罵道：“狗.日.的譚跛子，哪是什麼防漏粘結劑，明明抹的黃泥巴害人！” 幾個知青看見了一起“哈哈哈哈”開心大笑。 郝要武笑過之後問道：“殷連長，你怎就那麼肯定是譚跛子作的孽呢？” “那個譚跛子，孤家寡人一個，學了修補手藝，技術不精，修補的東西簡直不像人乾的活，偏偏又好酒貪杯，因此四海為家，到處騙人，走到哪兒騙到哪兒。文.革初期，他還彆開生麵成立一個跛癩戰團，其實就他一個人，也大喊大叫鬨起了革命！你們沒有聽說嗎？”殷本權苦笑著說。 郝要武笑著說：“我小時候，就看見譚跛子挑起擔子，到我們寧廠街道上修補過，沒想到他是這麼可惡。反正這陣沒事做，殷連長坐下來，來講講他的趣聞嘛。” “好嘛，等我洗了手再來。”殷本權答應後，走進廚房去洗手，稍許端條板凳走出來，放下板凳坐在知青旁邊，坐下後就開始講道：去年冬的一天，殷本權上街賣肥豬，請本隊社員尚陽菪幫忙輪流背豬，把豬背到食品站。 尚陽菪抽掉背篼背在背上說：“殷連長，你在這兒賣豬，我上街去修電筒，在那兒等你。” 殷本權答應：“行，我結帳後就來找你。” 譚跛子剛好挑著修理擔子轉到青草街道擺攤。 尚陽菪背著背篼來到譚跛子的修理攤前，從背篼裡拿出鏽得厲害的鐵殼電筒問：“師傅，我這根電筒還能不能修？” 譚跛子伸手接過電筒“呼啦呼啦”下開，邊下邊用砂紙擦鐵鏽，鏽得厲害之處，用錐鑿刀刮，一會兒功夫，將一根電筒下得七零八落，嘴巴又歪又癟，做了一通怪相之後說：“伍角錢。” 尚陽菪坐在背篼上等候，聽到譚跛子要價回答：“買根新電筒才塊多錢，修一下就要伍角，我不修。” “不修？已經修了這半天，來找我消遣是不是？”譚跛子十分生氣，做著怪相氣勢洶洶質問。 尚陽菪不敢硬行抵觸，口氣軟弱地說：“不是這樣的，師傅聽我說……” “聽你說哪樣？啊！也不打聽打聽，譚跛子就是那麼好欺的，老子給你兩個牛雞.巴打背係——皮絆到底！”譚跛子不等尚陽菪說完，馬上做著怪相動作，一下站起來，兩腿長短不齊偏著站立，腦袋前伸硬篤篤地頂回來。 尚陽菪被問得沒有話說，好象覺得自己理虧而囁喏：“師傅，我沒有那麼多錢。” “你到底有多少錢？”譚跛子理直氣壯。 尚陽菪小聲回答：“我隻有三角錢。” “我不相信！專門來修電筒，又沒有錢。神皇廟撒花椒——麻鬼是不是？哼哼哼……”譚跛子眨巴幾下眼睛，扭動著嘴巴發出怪腔怪調。 ;尚陽菪坐在背篼上，掏出煙帕子，擱在腿上準備打開讓譚跛子看，證明確實隻有三角錢。 “你拿過來，讓我來看！”譚跛子邊說邊從尚陽菪腿上一把搶過煙帕子，坐下來放在攤子板板上幾下打開，裡麵確實隻有三角錢，歪嘴做起怪相說道：“算了算了，不修又已修了，好好好，三角錢就三角錢。”動作麻利將電筒零件上好，遞給尚陽菪。 這時，殷本權走來約尚陽菪一起回家。 “師傅，打不打得燃（方言，即能不能照亮）？”尚陽菪接過電筒問。 “耶，屁股上畫眉毛——好大的麵子，你三角錢還想打燃！”譚跛子翻動怪眼，陰陽怪氣說。 尚陽菪見來了救星，膽子也大起來：“既然修理了，就應該打得燃，若不能打燃，算什麼修理？” 譚跛子“嘿嘿嘿嘿”一陣乾笑：“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說，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親口嘗一嘗。要想知道電筒能不能打燃，你去買對電池試一試，不就什麼都清楚了。我這兒又沒有電池，試也試不到，何必問我！” “你修理怎麼不準備電池？明明知道我沒有錢再買電池，這樣說不是估人嗎？”尚陽菪感到十分委屈。 殷本權看出了問題，走到跟前問：“尚陽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尚陽菪把先前之事原原本講給殷本權聽。 “這樣怎麼得行！走，去買電池，如果試了不行，回來再找他算帳！”殷本權十分生氣。 來到百貨商店，殷本權借錢給尚陽菪買了一對電池，放進電筒一試，果然擰不亮。 “退錢！”尚陽菪氣衝鬥牛來找譚跛子。 譚跛子不肯退錢，做出一臉怪相、嬉皮笑臉說：“莫氣莫氣真莫氣，氣壞身體無人替！既然買到電池拿來試，真的不行，給你修亮就行了。” 尚陽菪隻好把電筒遞給譚跛子重新修理。 譚跛子再次下開電筒，用砂紙打磨，用削刀刮、錐子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修好電筒。 殷本權講述完畢，滿臉苦笑：“去找他補盆。簡直背時找不到倒順！兩角錢隻當送大王過早！” 衛東彪為殷本權寬心：“殷連長莫怕，一會兒我們要上街批鬥賈守法，一道去找譚跛子，喊他乖乖地把騙去的錢吐出來！” “好嘛，死馬當做活馬醫，去試一下看行不行。”殷本權明顯底氣不足。 邱明菊得知上了當，心裡不平衡弄得氣鼓鼓的，哪還有心情煮飯弄菜，投簡單乾脆燒了一鍋水，給客人和自己家的人每人煮了一大碗麵條。 衛東彪等人吃下麵條，還沒到兩點鐘。 賈守法已經按照先前的打扮來到殷本權家。 衛東彪帶著幾個知青押著賈守法上街。 殷本權知道衛東彪造反的本事，加入批鬥行列，信心十足跟著走到街上，氣憤憤地去找譚跛子扯皮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