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振興哭喪著臉回答：“聽清楚了，蹇部長批評教育得對，隻怪我們沒有什麼文化，滿腦殼的封建思想作怪，一定接受這次教訓，好好改造，保證今後再不犯這樣的錯誤！” 殷老太婆臉上掛滿愁雲，眼睛裡麵閃動著淚花，竟抽抽咽咽起來，哭泣著回答：“蹇部長、衛主任，我不知怎麼一回事，竟鬼摸了腦袋，乾出這號糊塗事，請革命的同誌們原諒，保證再也不信迷信了……嗚嗚嗚……” “殷老太婆，還好意思在這兒嗚嗚呀呀哭，要哭就莫乾二惶事！”柳道惠指著殷老太婆嚴肅教育。 殷老太婆立即止住哭泣，睜大眼睛聽著。 柳道惠站在無產階級革命立場和高度看問題，眼盯兩娘母大聲訓斥：“鹹振興呐鹹振興，你也是幾十歲的人了，你們兩娘母在國民黨時代生活了幾十年，作為一個過來人，仔細想一想，解放前，哪個不信迷信、求菩薩，我們貧下中農受儘官府和地主老財層層欺壓、剝削，但菩薩給過窮人什麼好處？回答是肯定的兩個字：沒有！隻有毛.主.席、共.產.黨和中國人民解放軍給了我們窮苦百姓的新生！你們怎麼不感恩戴德？而要乾這樣的混帳事！簡直不可理喻，真丟了貧下中農的醜，令無產階級革命派大失所望！” “柳主任批評得對，我們保證改正錯誤！”鹹振興趕緊端正態度、低頭認錯。 殷老太婆慢慢低下頭，小聲說道：“柳主任，我們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哼，我們不抓住你們，還不知要猖狂到何等地步！”衛東彪以明察秋毫的姿態，接過話頭吼叫著批判。 殷老太婆低聲囁喏：“衛主任，我真的知道錯了，今後一定改……” 柳道惠目露凶光、站起來惡狠狠地說：“你這個老東西，隻怕是白紙寫黑字——改不了！” “柳主任，你現在是革命乾部，說話要文雅一點，注意樹立革命乾部的形象！”蹇獻成見柳道惠出言不遜，覺得不象話，趕緊把舵糾偏，輕輕拉了他衣袖一把，拉著坐下來後與之耳語。 柳道惠的臉一下子紅齊耳根，不再言語。 蹇獻成將目光投向賈守法，從包袱裡拿起令牌、法印詢問：“賈守法，你才真正是一個假守法。文.革初期破四.舊的時候，已經收繳過你跳端公的行頭，現在這些東西又是從哪兒弄來的？” “勒令你站起來，老實交待，到底從哪兒弄來的？”郝要武“謔”的站起來，雙手叉腰、狐假虎威、威風凜凜吼叫。 賈守法隻得馬上站起來，低著頭不敢正視前麵的人小聲交待：“我有罪，罪大惡極，師父臨終前，把他的一套行頭留給了我，這樣就有了兩套跳端公的工具。文.革初期隻交了一套，悄悄留下一套。” 柳道惠的精神狀態已經恢複原貌，深惡痛絕地指著賈守法咬牙切齒批判：“好啊，真正蛇蠍心腸 蛇蠍心腸，原來早有預謀，竟用封資修的兩手，以反.革命伎倆對付我們無產階級革命派，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們無產階級革命派在大抓革命，你卻躲在陰暗角落裡大肆對抗，大搞封建迷信，是一個典型的破壞文化.大.革命的壞分子！” 蹇獻成把握著分寸，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便站起來發話：“從剛才教育的情況來看，鹹振興與殷老太婆能夠認識錯誤，今天就從輕處理，務必保證今後不得再犯封建迷信的錯誤，若再發現，定給予嚴懲！現在放你們回家好好勞動，徹底反省，改造自己的思想和世界觀，要對得起貧下中農這個光榮稱號！你們做不做得到？” 殷老太婆、鹹振興異口同聲回答：“做得到！” “你們可以回去了。”蹇獻成揮手放行。 殷老太婆和鹹振興如獲大赦，連連叫著：“謝謝、謝謝。”迅速離開公社。 蹇獻成麵向衛東彪布置任務：“衛主任，你帶著知青同誌們，把賈守法先押到各個大隊遊團示眾，最後押到街道批鬥，一定要把這個頑固不化、死心塌地宣揚封建迷信的壞家夥批深批透，批倒批臭！徹底肅清其流毒和惡劣影響，不獲全勝，決不收兵！” 衛東彪站起來舉手向蹇獻成敬禮：“請蹇主任放心，我們保證完成任務！” “保證完成任務！”四個知青緊跟著一齊站起來敬禮表態。 衛東彪左手抓起包袱裡的師刀、令牌等物，右手指著賈守法說：“賈端公，你上前來，把這些東西拿在手上，打扮成跳端公的模樣出去遊團！” 賈守法不敢反抗，隻得規規矩矩走到前麵，隔著桌子站在衛東彪對麵，右手來拿師刀，左手抓起令牌和法印，跳端公時還是一樣一樣拿來用，現在比那時還齊全。 郝要武彆出心裁，跑到外麵不知從哪兒找到一根幾尺長的繩子，一爪奪過賈守法拿在左手的東西，開始忙碌不停，用繩子一頭拴上令牌，一頭捆住法印，然後從賈守法的脖子後頸處掛下來，讓令牌和法印吊在胸前，叫他試著走兩步，東西便隨著步伐晃蕩搖擺起來。 馬兜鈴見狀不甘示弱，跑到廚房打來麵粉糨糊，從包袱裡拿出黃裱紙畫的符，抹上糨糊，貼在賈守法的胸前和背後的衣服上。 馬連子找來公社的銅鑼，從賈守法身上取下已經掛好的令牌、法印，將兩件東西添上毛筆分上中下拴在一頭吊著，另一頭拴上師刀，重新給賈守法掛在胸前，把鑼遞到賈守法手上：“勒令你一邊遊團一邊敲鑼，口裡高喊：‘我賈端公暗地裡跳端公，宣揚封建迷信，公開破壞文化.大.革命有罪，罪惡滔天、罪該萬死！’” 馬藺子過去曾看見公社辦公室的文櫃頂上放著往年批鬥走資派做的尖尖高帽，這時翻出來，在文書那兒拿來幾張白紙，用糨糊重新糊好，再寫上“破壞文化.大.革命的封建迷信壞分子賈守法”，又用紅墨水在賈守法三字上打一個大叉，再戴在賈守法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