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坐在角落裡的社員沒點名道姓：“乾脆月亮壩裡耍彎刀——明侃（砍），直接揭發向旺財說什麼反.革命話，莫讓我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衛東彪故意吊味口：“給他一個贖罪的機會，讓他自己認識問題的嚴重性，一經揭發出來，非整理材料上報公社不可，肯定要定為現行反.革命！” 公道自在人心，所以有人不滿，但不敢點名道姓明說，便含沙射影提議：“向旺財，有道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你就把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免得有些人像那六月間的大蔥——根枯葉爛心都不得死！” “莫不服氣，真理有時就在少數人手裡，等向旺財自己說，什麼都會明白。”衛東彪豈會聽不出來，他卻認為自己手握證據，加上是乾部，自然勁頭十足地說。 向旺財滿含委屈說：“真正撞到鬼了，我又沒有說什麼反動話，打估強迫我。要我重說一遍就說一遍，我進來時說，你們都隻知道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連毛.主.席像和語錄牌牌都沒有人拿，遭雨淋爛了，再拿什麼來豎到田頭？我真心擁護毛.主.席，打心眼裡熱愛毛.主.席，這樣說未必還錯了？” 衛東彪立即反駁：“先不是這樣說的。看不出來，向旺財還有吃篾片屙曬席——在肚子裡現編的本事！好，你不肯說，我來揭發！請有階級鬥爭覺悟的社員回憶一下，向旺財進來時一邊擱毛.主.席像和語錄牌子，一邊說大聲說：連這個什麼殼都沒有人拿，難道沒有一個人聽見？” “我想起來了，他說把這個B腔殼留到那兒淋雨，都沒有人拿。”小青年蒲草棒無限憤怒地揭發。 衛東彪無比得意：“對嘛！還是蒲草棒有覺悟，敢於揭發向旺財的反.革命言行。剛才還有人攻擊我亂扣帽子、亂打棍子，是在瞎整、亂搞，這下大家總算明白了，我沒有冤枉哪個！社員同誌們，事實清清楚楚擺在大家麵前，向旺財惡毒攻擊偉大領袖、偉大統帥、偉大導師、偉大舵手、我們最最最敬愛的毛.主.席！真是好了瘡疤忘了痛！要不是共.產.黨、毛.主.席和革命先烈拋頭顱、灑熱血，領導中國人民解放軍浴血奮戰，推翻蔣家王朝，建立人民新中國，人民當家作了主人，哪有今天的好日子？哪有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不僅不感恩戴德，反而惡毒攻擊毛.主.席，不飲水思源，卻這麼忘本，安的什麼心？早在文.革初期，中.共中.央明確規定：以攻擊誣蔑偉大領袖毛.主.席和他的親密戰友林.彪同誌的，都是現行反.革命行為，應當懲辦。今天，向旺財惡毒攻擊偉大領袖毛.主.席，就是典型的現行反.革命！應當嚴懲！” 馬兜鈴首先表示聲援，振臂高呼：“誰反對偉大領袖毛.主.席，就砸爛誰的狗頭！” 社員們無限崇敬毛.主.席，先前還不明白的他們，聽了衛東彪一番上綱上線的文化.大.革命理論，階級鬥爭覺悟陡然提高，渾身熱血霎時沸騰，馬上跟著馬兜鈴高呼革命口號，支持衛東彪的革命行動。 社員們議論 們議論紛紛：“中.共中.央是好象有這麼一個規定。” “哪是好像有，硬是有這個規定。” “向旺財喜歡吊起下巴亂說，這回說不一定貓兒抓糍粑——脫不了爪爪！” “老人常說，緊開言、慢開口，有話想後說，不要搶到說，不聽老人言，禍事在眼前！” “向旺財這回黃泥巴掉進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恐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衛東彪聽到議論，左手地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個紅色小冊子，得意洋洋向大家揮了揮：“不是好象有這麼一個規定，硬是實實在在有。社員同誌們看清楚，這是中.共四川省公安廳政治部編印的第三期《學習文件》，全文登載中.共中.央《關於在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中加強公安工作的若乾規定》，你們看第六頁（二）的原文，我沒有說錯！這個規定縣上曾大量印發，到處張貼，大家肯定見過，隻是有的記不到了。” 衛東彪說罷，把小冊子伸出來，讓大家看原文。 幾個青年擁上前來翻看規定。 馬兜鈴見狀，再次帶頭高喊：“堅決擁護共.產.黨！誓死保衛黨中.央！誓死捍衛毛.主.席！堅決打倒現行反.革命向旺財！……” 社員群情振奮，義憤填膺，跟著高喊革命口號。 民兵的階級鬥爭覺悟激發出來了。 青皮憤怒地衝上前，一把揪住向旺財，嘴裡說道：“這還了得，向旺財，你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公然侮辱偉大領袖毛.主.席！我們貧下中農、無產階級革命派堅決不答應！” 牛蠻子不甘落後，上前按住向旺財的腦袋。 衛東彪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不失時機地宣布：“革命的社員同誌們，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說：抓革命，促生產。下麵馬上召開現場批鬥會，以革命的大批判，促進我們的農業生產！” 馬兜鈴弄清了階級鬥爭新動向，不再要衛東彪催促，小跑去公社報告。 衛東彪言辭激勵地批判：“向旺財雖然出身於貧農家庭，但是，其資產階級思想根源由來已久，根深蒂固。單從他取的這個名字來分析，就可以看出問題，他處處、時時都在處心積慮家裡旺財，是典型的資產階級思想在作怪，以至於發展到今天竟敢公然惡毒攻擊、肆意侮辱我們心中最紅最紅的紅太陽毛.主.席，這就是他頭腦裡一慣固有的資產階級思想在作怪，露出了苗頭！江.青同誌多次指示：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他整天思索旺財，這會兒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資產階級的苗已經長了出來！膽大包天，妄想人民政權垮台，讓國民黨政府再回來，那時，他就可以得到向往已久的財富，他家旺財了，我們貧下中農、勞動人民就會吃二遍苦、受二茬罪！革命的社員同誌們，我們能夠答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