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炭凶狠地抖動滿臉橫肉，十分霸道地說：“當兵的，給你臉不要臉是不是？明白告訴你，給你說了再拿走，那是背起娃娃進當鋪——把你當人，不要狗子坐轎子——不識抬舉！我煤炭向來是說一不二的角色！你稱二兩棉花——訪（紡）一訪，到外麵打聽打聽，方圓百裡，誰人不知，哪個不曉，提起我煤炭，老虎拉車——誰敢（趕）不給麵子？”空棺材出殯——目（木）中無人硬梆梆地甩下這幾句話，神氣十足地走出理發店。 軍人頭發才理到一半，後腦呈獻出半邊花腦殼，他對理發師說：“師傅，請稍微停一下，先不忙理，等我要回軍帽，再來理完。” 理發師知道煤炭凶狠殘忍，怕軍人吃虧好心勸道：“我勸你算了，忍得一時之氣，能免百日之憂。一頂軍帽值不了幾個錢，不要去惹他們。這些重慶知青百無聊賴，整天偷雞摸狗，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特彆是搶你軍帽的那個知青，他叫煤炭，已是這條公路線上的一霸，沒有哪個敢惹他，小心帽子拿不回來，還有可能被他暴打一頓劃不來。” 軍人很有禮貌地說聲：“謝謝師傅關心。”說罷起身，取掉圍在脖頸上的白圍裙，眼裡閃出自信的光芒，神色舒展、氣宇軒昂、挺胸闊步走出理發店。 煤炭距軍人十步開外，已經把軍帽戴在頭上，慢慢往前走，兩腳不停地踢公路上麵的石子玩耍，擺出一副神氣十足、悠哉樂哉的樣子。 軍人理直氣壯高聲叫喊：“喂，那個知青同誌，開玩笑不要過分，請把軍帽還給我。” 煤炭聽見喊聲，將頭扭轉向後看，見軍人花著半邊腦袋追出店鋪，氣焰頓增，指著軍人對同夥知青笑著說：“你們看那個半邊花腦殼，好笑不好笑？簡直是望鄉台上彈琵琶——不知死活的家夥，還真把一頂破帽子當回事。攆著來要，揍他要不要得？” “要得！”重慶知青齊聲歡叫起哄。 一個叫樂康的重慶知青敦促：“煤炭，現在就看你上演拿手好戲！” 煤炭受到鼓舞，返身快速往回走，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軍人麵前，雙眼睥睨，顯出看不起的神色，不耐煩地問道：“你娃叫化子進茅廁——討死（屎）是不是？給你鼻子還要上臉，想討打挨嗎？” “我不是想討死，而是為了軍人的尊嚴，務必要回這頂帽子。”軍人嚴肅地回答。 煤炭擺開姿勢，不停地抖動雙腳，兩隻手半握拳，兩手相互捏手指，捏得“劈劈啪啪”作響，先聲奪人。嘴裡不以為然譏笑道：“嗬，這兒有一個敢於捍衛軍人尊嚴的勇士！失敬、失敬！勇士準備怎麼捍衛？” “並不打算把你怎麼樣，隻要你把帽子還給我！”軍人不理煤炭的譏誚，豪氣衝天地說。 煤炭好似貓戲老鼠一樣，皮笑肉不笑地說：“老子就是不還，你敢把老子怎麼樣？” “請嘴裡放乾淨一點兒，不要罵人！我不想把你怎麼樣，隻想要回帽子。”軍人滿臉正氣怒斥。 &nb bsp;煤炭斜眼打量軍人，輕浮地繼續叫陣：“罵你又怎麼樣？老子還想打人呢！” “動輒講打人，那是要付出代價的！有本事隻管亮招！”軍人一點兒也不退讓，神情十分堅定。 煤炭不以為然地說：“耶，看不出來，還真有本事。老子就是不還，你又能奈我何？” “我沒有任何能耐，不想怎樣奈何你，但非把帽子拿回來不可！”軍人態度堅決、言詞鏘鏗。 煤炭由不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頓時握緊慣於打人的雙拳，迅猛揮出右拳，朝軍人左邊麵部打來。 有道是：難者不會，會者不難；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軍人見拳頭猛烈襲來，已經掂量出煤炭拳頭的份量，知道有幾斤幾兩，不去正麵硬行接招，迅速閃身避讓，躲過這凶狠的一擊。 一擊不中，煤炭氣得“哇哇”亂叫，見閃開了右拳，左拳又快速出擊，往軍人右邊臉麵打來。 軍人飛快矮身下蹲，右腿立穩莊子，同時左腳使出掃堂腿，閃電般地掃過去，一下正中煤炭下盤。 煤炭一個趔趄，身子往前竄去。 軍人迅速起立，不等煤炭站穩，瞬即轉身飛起右腳，狠命一腳踢在煤炭屁股上，同時說道：“看你還狂不狂妄？這是給你輕微的教訓。” 煤炭站立不住飛出幾米遠，一個餓狗吃屎重重摔在路上，跌落兩顆門牙血往外流，趴在地上不能動彈。 其他知青見勢不妙，摩拳擦掌欲蜂湧上前助陣。 軍人快速上前幾步，左腳踏住煤炭脊梁，象釘子一般穩穩釘在那兒，紋絲不動，雙眼炯炯有神，口裡威嚴問道：“還不還我的軍帽？”接著環視所有準備前來助陣的知青，威風凜凜叫陣：“如有哪個不服氣，儘管前來領教本人手段。” 重慶知青嚇得不敢上前，退縮到一邊觀望。 煤炭背脊被重重踏住，渾身骨頭象要散架一樣疼痛難忍，又不見其他知青上前幫拳助陣，知道難以挽回敗局，好漢不吃眼前虧，迫不得已情願認輸。雖然說話已不關風，但仍能聽明白：“還，馬上就還！請好漢手下留情。” 軍人雖對這仗勢欺人、橫蠻無理的家夥，增加了輕視和厭惡之感，仍鬆開左腳，讓到一邊說：“本人並非好漢，也無意招惹你們，隻為你們做事猖狂、行為囂張、飛揚跋扈、令人發指！又不聽勸告方才出手教訓。” 煤炭從地上爬起來，走到軍人麵前，畢恭畢敬把軍帽送給軍人，然後雙手抱拳，按江湖規矩施禮，口中虔誠地說：“勇士，帽子奉還。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剛才冒犯，多有得罪之處，還望恕罪！” 軍人並不答話，收回帽子，拿在手中，輕輕彈掉沾在上麵的灰塵，返身快步往回走。 看見軍人走進理發店，其他知青才慢慢靠攏來，扶煤炭往街上診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