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點頭回答：“認……認得到，剛才……走，看，就是……那個。”手往汽車站大門口一指。 李昌旺隨著小家夥的手指望去，隻見車站的板壁門前，站著一個身穿軍乾服但沒有佩戴軍銜和領章的人，並不認識，於是叫道：“喂，你、你過來。” 無名無姓叫喊，街上的人不知在叫哪個，所以沒有誰理他。 李昌旺很生氣，再次叫喊：“喂，剛才那個買柚子的，叫你呢，聽見沒有？給我自覺地過來。” 鐵站長這才清楚是在叫自己，抬頭看見叫喊之人，也是身穿軍乾服，同樣沒有佩戴軍銜和領章的人，見都是當兵出身，而且又是乾部，立即走過來。 李昌旺開口教訓：“看你穿一身軍乾服，就知道你曾經是一名軍人，我問你：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還記不記得到？為什麼買了老百姓的柚子不給錢？而且欺侮的還是一個少年，感不感到羞愧？” 鐵站長十分不服氣，氣鼓鼓地問：“你是哪兒的？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軍官！”李昌旺鋼勁有力、語言鏗鏘、斬釘截鐵、抑揚頓挫回答。 鐵站長聽見李昌旺如此大的口氣，不知是多大一個軍官，以為還在服現役，於是“啪”地一個立正：“報告首長，你批評得是，下次不敢了，這次哪怕不要這個小家夥的柚子，也把錢給他。” 李昌旺目空一切、高傲地說：“錢嘛，我已經為你付了，不知道你臉紅不臉紅？希望下不為例。” 鐵站長禮恭畢敬回答：“是，是，以後再也不敢了！謝謝首長！”標準姿勢立正，向李昌旺敬禮，然後向後轉，無地自容跑回汽車站。 後來，鐵站長得知李昌旺是食品公司的乾部，在部隊僅僅是一個排長，後悔莫及：“他媽的個B呀，這個狗.日.的李昌旺，一個小小的排長，倒把老子這個連長弄到那兒，伸伸抖抖地站起，禮恭畢敬地麻伸了一回。可氣又可恨！” 文.革開始以後，大家都熱衷於停產鬨革命，因而出現物資緊缺，實行定購，哪年月，肉、糖、酒和鹽巴等實行供應，就連火柴也成了緊俏商品，樣樣憑票購買。憑票：一人一個月能夠割一斤肉，一季度可以打半斤白酒、稱半斤白糖。 李闖王這個人，有股闖勁，又喜歡管閒事，好招惹是非，文.革期間喜愛信口開河、亂七八糟地說，甚至還要做一些出格的事。加上喝酒之後，愛借酒發瘋，都知道這個人惹不得，因而熟人對他敬而遠之，認不到的人又怕他。不知是哪個開頭，根據他的所作所為，加上名字的諧音，叫喊成“李闖王”，他也自認為這個稱呼不錯，人們把自己比作明末農民起義領袖，說明還有一點能耐，所以人家喊闖王，他總是高高興興地答應，久而久之，沒有人喊名字，都這樣稱呼，他習以為常。當然，也有人背到送他另外一個外號：“牛麻蔸”。因為掌握肉票油票大權，能夠以物易物，所以長期有酒喝。那時候，全是高度酒，五十七度的 十七度的老白乾，稍稍過量就會醉，李闖王經常醉生夢死，不怕惹事生非。 門市部職工輪休，公司抽辦公室乾部頂班。 李昌旺雖然在業務辦公室工作，自然也會抽去門市部去頂班賣肉。 門市部內設置一道柵欄，裡麵賣肉，買肉的在外麵排隊等候，挨輪次序地來，賣到硬肋上幾刀好肉，排在柵欄前的人爭著要。 遇到李闖王頂班，賣到硬肋肉，前麵一個年輕人，手裡捏著錢，伸得長長的直往李昌旺麵前遞，口裡叫喊：“到了我的輪子，該給我砍，我稱三斤！” 哪知後麵一個女人喊：“老李，給我砍三斤。” 李昌旺並不答話，動手砍了一刀，過秤之後報數：“三斤一兩，二塊零五分錢。”便接過那個女人的錢和票，遞給收錢的營業員，同時把肉遞給女人。 在前麵排隊的年輕人不答應、出言不遜：“個老子的，我排了半天隊，遇到一刀好肉，你們講人情，賣給了熟人，不得行！” 李昌旺聽見年輕人口中帶臟話，把刀一甩，口裡不依不饒：“好啊，老子的老子早已死了，哪知道你這個嫩老子爬起來了，正好，老子沒有酒錢了，嫩老子，快給老子酒錢。”邊說邊伸手來抓年輕人。 年輕人看見陣仗不對，趕緊擠出人群，李昌旺從旁邊的小門攆了出來，抓住就要開打，被幾個好心人勸住，拉開了。 年輕人走後，李昌旺還不肯善罷甘休，問在場人：“這個娃娃是哪兒的？哼，我不得放過他！” “我知道，他是銀行的職工，你到銀行找他，保證能夠找到。”在場有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角色，馬上湊熱鬨提供信息。 從這天開始，李昌旺每天隻要喝得暈暈乎乎的時候，就往銀行跑，專門去鬨事，要找那個年輕人扯皮，口中橫直在叫喊：“嫩老子，快點給老子拿酒錢來！”鬨得銀行一天到晚不得安寧。一連幾天，天天如此，沒有人敢惹。 後來，還是那個年輕人的嶽父出麵，向李昌旺賠禮道歉：“李主任，請看我薄麵！我那個女婿娃娃不懂事，把你得罪了，請打在我賬上，望李主任大人有大量，莫和他年輕人一樣計較，我在這兒給李主任賠情，實在對不起！” 李昌旺氣衝衝地說：“哦，這麼說還管他的，你那個女婿娃娃實在不象話，是要好好教育一下！”最後憤恨不已地走了，銀行才得以寧靜。 一天，李昌旺在食品公司加工廠查看生豬數。 街上一個叫麻黃根的中年漢子，雖然認識李昌旺，但並不十分熟悉，甚至還不知道姓名，走到跟前問道：“咳，看見王廠長沒有？” 李昌旺抬頭看了麻黃根一眼，朝他臉上“啪”的就是一耳光，打得麻黃根一個趔趄，口裡還在不乾不淨地罵：“你媽那個B，你咳！咳個什麼？老子又不是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