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 / 1)

就象廖小柔說的,有辛未陪在身邊,李大剛的心情特彆舒暢,傷好得也比預想中快,十天之後醫生就同意他出院了。 不過耳膜穿孔還沒好,醫生建議一個月內不要坐飛機,切除了部分脾臟、斷了肋骨也不方便坐火車,暫時李大剛還必須得住下來休養,不能回浙江去。 但是田翔家住的樓層太高,爬上爬下的不方便,而且因為某種不能告訴辛未的原因,李大剛最好也不要住在田翔那兒。 最後田翔在不遠一個縣城的鄉下給李大剛找了個休養的地方。那是他一個哥們親戚家的老屋子,現在全家人搬進新蓋的二層小樓裡,住了好多年的舊平房就空著,裡頭家俱都是現成的,就是舊了點兒,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 小李和廖小柔提前半天去把衛生打掃了一下,田翔再用車把李大剛和辛未拉過去,很快就安頓了下來。 這是典型東北農村的屋子,結實保溫又敞亮。辛未從來沒有見過炕,扶著李大剛上了東屋的大炕以後,她十分好奇地把褥子和炕席都揭起來看看下麵到底是怎麼回事,傻模傻樣的舉動讓李大剛又笑得肋巴骨疼。 李大剛和辛未窩在暖和和的炕上說話,廖小柔和田翔在廚房裡忙活晚飯,小李一個人走到哪兒都多餘礙事,乾脆縮到西屋裡抱著個舊半導體聽起廣播來。 半導體聲音開得挺響,辛未靠坐在炕桌邊,聽著聲音不太清晰的二人傳,想起剛認識那陣子時常聽李大剛瞎唱的黃色小調,忍不住低聲微笑。 李大剛的身上綁著胸帶固定斷骨,行動還很不利索,他腰後頭塞了兩隻枕頭靠住炕頭的牆坐著,看著辛未傻笑的樣子也彎起嘴角搖搖頭:“寶貝兒,過來,坐我近點兒。” 辛未慢慢挪過去,摸摸他的手:“渴不渴?要不要喝水?”李大剛眉梢一挑,曖昧地笑著用舌尖舔舔嘴唇:“光天化日的,你,想,乾,什,麼?” “嗯?什麼乾什麼?”辛未說完明白過來,輕輕拍了他一巴掌“我才沒你那麼無聊!” 她說著想要挪回剛才坐的地方,李大剛握住她的手不鬆開,把她一點一點拉到身邊:“我想喝水了,心肝兒,我渴。” 辛未忍住笑:“鬆手,我給你倒水去。”他朝她湊過頭去,眼睛盯著她被暖炕烘熱的紅唇:“這兒不有嗎” 辛未笑著把臉扭到一邊,讓他的嘴唇落在她臉頰上。李大剛嘟嘟囔囔地親著她的臉蛋,用腮幫上的胡茬子輕輕刮蹭她,手不老實地往她的衣服裡伸去。 辛未一把攥住他手腕,咬牙低語:“人都在呢你乾嘛呀!”“媳婦不讓摸,那我就不摸,”李大剛委屈地哼了一聲,把頭靠在辛未肩膀上“好幾天沒碰你,我這小弟弟都快不認識你那小妹妹了” 辛未咬牙切齒的這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啪啪響,打得李大剛哎喲一聲叫喚,西屋的小李一路嚷嚷著竄過來:“又怎麼的了又怎麼的了這是?” 李大剛扭臉瞪他一眼,齒縫裡蹦出一個字:“滾!”辛未趴在炕桌上笑得抬不起頭,好半天才止住笑聲,擦擦笑出來的眼淚白了李大剛一眼。 他哀歎著用手捂住眼睛仰起頭:“勾我!又勾我!我這隻剩半條命了,彆朝我飛眼了求求你!”辛未唇角彎著眼角也彎著,胳臂肘撐著炕桌,以手托腮看向那個調皮無賴的男人。 她看得很認真,他光潔的額頭、挺直的鼻梁、潔白的牙齒、滑動的喉結,還有那雙粗長有力的手,所有露在衣服外的部分她都仔細地看過一遍。 因為受傷,他現在瘦了,臉色也有點黃,不過他就是她認識的李大剛,去櫻花一號店第一天就認識的男人。 他拉壞了她宿舍的窗戶,他往她腦門上貼膏藥,他帶她去吃烤肉串,他整天沒個正形,又流氓又皮厚,嗓門還大,特彆喜歡吼人。 一切一切都那麼清晰真實,可又是那麼模糊不清。時至今日,已經和他親近得象是一家人,已經可以把全身心都托付給他的時候,辛未突然覺得自己又有點不認識他了。 這個問題在第一次見到小李的時候辛未就隱約想到,不過她一直沒有提起,隻是壓在心裡極偶爾地胡思亂想一下。 她知道小李的名字也叫李大剛,很顯然這對表兄弟並不同名,那麼也就是說,她的李大剛其實不是李大剛他是另外一個人,一個她不知道名字的男人 如果現在還在嵊泗,她一定不會覺得這個問題是個大問題,誰沒有過難言的秘密呢?她又何曾不是對他隱瞞過一段不堪的過往,隻要她相信他喜歡他,他對她也有同樣的感情,那就夠了,不是嗎。 但是現在離開了唯一能讓她覺得安穩的地方,還出了那麼多以前無法想象的事,她和李大剛或者說她和這個不知道名字的男人,還能不能有她曾經確信的未來? 還在那兒自說自話地逗著樂的李大剛漸漸察覺到了辛未的異樣,他收斂起笑意關切地看著坐在炕桌邊的她:“心肝兒” 辛未平靜如常地笑著回應:“乾嘛?哦對了要喝水是吧,這就去倒,等著。”“心肝兒!”李大剛又喚她一聲,沉吟著,朝她勾勾手指“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什麼話?”“你先過來。”辛未挪過去,李大剛往自己身邊的炕上拍拍:“坐這兒,靠著我。”“乾嘛呀,非得讓我坐那兒乾嘛?好了,你說吧,什麼話?” 李大剛握住辛未的手,捏著她左手中指上的金戒指低頭端詳:“這個戒指我媽一直戴在手上,我不記得她拿下來過,女人怎麼會喜歡戴這種玩藝兒?又沉又礙事,也不好看。”辛未笑笑,沒說話。他抬頭看她一眼,依舊又把視線轉回戒指上:“心肝兒,你怪不怪我?” “嗯?怪你?怪你什麼?”李大剛托起辛未的手,久久吻住她的手指:“我叫廖強,廖小柔那個廖,強大的強。” 辛未眼窩一熱,趕忙用力忍住,輕輕嗯了一聲。李大剛象托著個寶貝一樣舍不得鬆開辛未的手,吻夠了,又把她的手掌攤開撫在自己臉上:“我家在黑龍江 在黑龍江密山八五七農場六網口屯,家裡都是農民,一個爹一個媽還有個妹妹,我是86年4月12號生的,未婚,大你五歲,身高一米八五,體重有些日子沒量了,職業和銀行存款和密碼你都知道,高中沒畢業,沒房子,身體很結實沒毛病我聽老婆話,能乾活,又好養活,保證這輩子再也不騙你,什麼都老實交待絕不隱瞞心肝兒,彆生我氣,咱倆好好地過,還跟過去一樣好,行不行” 辛未把手一抽,金戒指貼著李大剛的臉擦過去,他微皺著眉抬起雙眼,看見她唇邊的笑意:“我什麼時候說過生你氣啦?也沒說咱倆不好好地過呀,你又犯什麼病。 不跟你說這些無聊的了,我倒水去。”李大剛急切地探手拉她,觸動傷處疼得一咧嘴,隨即嘴越咧越大,笑出了聲:“真沒生我氣?” 辛未翻個白眼:“你到底還要不要喝水。”李大剛一使勁把她拉過去摟住,彆的不扯先親個夠再說,一邊親一邊彆扭地哼唧:“不生氣那你不讓我摸光是親嘴也太不得勁兒了,好寶貝兒讓哥哥摸一把不摸下頭摸上頭還不行嗎” 屋裡炕上正膩歪著,屋子外頭有人很響亮地咳嗽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廖小柔把頭探進來朝哥哥嫂子擠眼笑道:“飯好了,是現在就吃啊,還是等你們有空了再吃?” 辛未早就臉紅脖子粗地坐到炕邊穿鞋了,她站起來清清嗓子,下意識地又拉拉衣服扒扒頭發:“吃吧吃吧,我餓死了!” 廖小柔笑得不行,出去用托盤端進來幾盤菜,辛未也跟出去拿碗筷。田翔一手攥著三隻酒杯,另一手拎著瓶白酒晃進東屋,上炕坐下就開瓶倒酒,自己一杯,小李一杯,給李大剛也倒了一杯。 廖小柔趕緊把哥哥的酒杯端起:“他哪能喝酒,不能喝!”田翔攔住廖小柔:“隻一小口,我跟強子很久沒一起喝過酒了,今天我一定要敬他一杯。” 廖小柔看著田翔的眼睛,片刻之後把酒杯放回哥哥麵前。兩個男人端起酒杯輕輕一碰,有很多話不用說彼此也都知道對方的心意,從小到大一塊兒長大的親情和經曆過生死的兄弟情都深印在心底,無法磨滅。 田翔朝李大剛點點頭:“兄弟,啥也不說了,我的命就是你的命,兄弟為我做的事我都記在心裡,一輩子記著。” 田翔說著一口喝光了杯中酒,把空酒杯亮給李大剛。李大剛卻沉吟著,一直舉著酒杯沒往嘴邊送,他看看田翔,再看看廖小柔,神情很嚴肅地說道:“老六,都是兄弟,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腳。 我就小柔這麼一個妹妹,她對你是死心塌地了我也勸不了她,今兒大家夥都在,我就問你一句,你心裡有沒有小柔?要有,你就好好對她。 要是你心裡沒有她也把話說明白,我保證以後不讓她纏著你,就是拿大耳括子抽我也把她抽走。” 廖小柔有些難堪地垂下頭,不過心裡也知道哥哥是為她好,對付田翔這樣的人隻能用這種決絕的招數,就是得要逼他。 辛未坐在廖小柔身邊,體貼地挽住她的胳臂,廖小柔握住嫂子的手,輕輕笑了笑,眼睛沒敢往田翔那裡看上一眼,心裡十分忐忑。 李大剛手裡的酒杯端了很久,圍坐在炕桌邊的五個人都沒說話。沉默的時間越久,廖小柔的心越往下沉,小李在一邊焦急地用手搗了田翔好幾下,辛未也一直急切地看著他,可這個臉上劃著長長一道刀疤的年輕男人卻隻盯著李大剛手裡的酒杯,嘴唇抿得死緊。 李大剛慢慢把酒杯放回桌上,搖頭輕笑道:“田老六,不是我說你,這麼些年了你就沒長一丁點兒出息,什麼學曆工作地位那都是狗屁,我妹妹不是介意這些東西的人,你要是介意你他媽就是慫蛋,配不上我妹妹。 小柔,你就不能跟哥好好學學怎麼找對象,我給你找了個這麼好的嫂子,你眼睛長著喘氣兒用的是吧怎麼就看上他了!”小李在一邊也有點氣急:“小柔咱甭理他,找個比他強百倍的,氣死他!” 田翔眼睛一瞥,小李的調門飛速下降,話音最後已經近乎呢喃,他吸吸鼻子往李大剛身邊湊近點,不去看田翔的臉。 廖小柔輕輕笑了笑,臉色有些發白:“六哥,就這麼不好說嗎?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我就等你一個準話,沒關係,想怎麼說都行,我臉皮這麼厚不會不好意思的。” 李大剛的臉色雖然平靜,但是眼睛裡的光已經開始透出淩厲的感覺。辛未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心慢慢拎到嗓子眼,埋怨地朝李大剛皺起眉頭,好好的非要在吃飯的時候說這些話,如果田翔真的說他心裡沒有廖小柔,那該怎麼辦? 越來越壓抑的空氣裡,田翔拿起酒瓶給自己倒滿酒,端起來又是一口喝乾。 辛辣的液體衝進咽喉,田翔眉頭緊鎖深深看著廖小柔,沉聲說道:“小柔,我知道你對我好,不嫌棄我,可我心裡已經有彆的女人了我原來以為這次不死也差不多了,就沒忍心拖累她,可現在我撿回來一條命,我想把她找回來,等開了春我就娶她,象強子跟嫂子似的,過幾天舒心日子。” 這頓飯沒吃完,田翔就先告辭了,借著洗碗的機會,廖小柔在廚房裡呆了兩個多小時,出來的時候眼睛通紅,鑽進房間就關上房門。 小李把屋子裡裡外外收拾一下,看看廖小柔的房間確實沒一點兒動靜,這才悄悄回到東屋,坐在炕邊壓低聲音對李大剛說道:“強子哥,有件事我一直忘了跟你說,剛才六哥說那些話我才想起來他好象真的有個彆的女人,有一回我下船以後從大連跑過來找他玩,聽見他給一個女人打電話,他叫那女的彆著急,他已經弄到錢了,十萬塊,這就給送過去十萬塊,六哥這樣用命掙來的錢都給那女的了,估計他剛才說的就是她。” 李大剛疑惑地問他:“你怎麼知道那是個女的?”“哎呀那女的叫什麼麗什麼珍的,當然是女的!”“麗,珍”李大剛皺眉把這兩個字念叨了兩遍,一霎那震驚得無以複加。 麗珍,黎箏如果沒猜錯,跟田翔打電話的人是黎箏,原來他已經找到她了!可黎箏怎麼會這麼缺錢?難道田翔這次打黑拳也是為了弄錢給黎箏?她出了什麼事,怎麼會需要這麼多錢!田翔那小子到底瞞了些什麼事沒有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