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未在煎熬般等待了兩天之後,終於接到了李大剛打來的電話,隻是這電話也不知道是在哪兒打的,信號差得讓人想吐血,聽到的說話聲連跳帶卡,中間還夾著茲拉茲拉的聲音,費了半天勁才聽明白他都說了些什麼。 他說他現在很好,不過田翔的麻煩沒有解決,他還得在東北繼續逗留一段時間,現在正出發前往另外一座城市,趕不及回來道彆了,讓小李送辛未先回嵊泗,他一搞定立刻就回去。 辛未兩隻手抓著電話貼在耳邊,在屋子裡來回移動尋找一個信號稍微強一點的地方,她拔高聲音對電話那頭的李大剛說話,可他好象根本聽不清,一個勁地隻是重複地囑咐她先回去,不要為他擔心。 費老鼻子勁也沒能讓李大剛聽清楚她的問話和擔心,辛未又焦急又無奈地掛斷電話,再次撥打過去的時候對方已經關機了。 始終跟在她身邊的小李適時微笑道:“嫂子,飛機票已經訂好了,你在家收拾收拾,我出去幫你買點兒東西,雖說這不是我們老家,不過到東北來一趟多少帶點特產回去。” 辛未皺皺眉:“訂好了?這麼快小李,大剛去什麼地方了?手機信號怎麼這麼差?小柔和田翔的手機號你有沒有?我再打一個過去。” 小李輕歎著搖頭:“嫂子彆打了,六哥遇到的那些人怎麼說呢,你也明白,不是正道兒上的,不是強子哥不給你打電話,跟那些人在一起總擺弄手機不太合適,會招事兒。” 辛未立刻點頭:“我明白我明白,可大剛真的沒事嗎?田翔不是說他很危險,還說你要害死他了現在這就沒事了?” 小李臉通紅:“嫂子你這是罵我呢,是我不對,不該去把你們找來,弄得你們年都沒過好。 強子哥確實沒事,這不電話都給你打來了嗎,嫂子,等強子哥回來了我一定再去一趟嵊泗向你們賠罪!” 辛未垂眸想著心事,好半天抬頭對小李說道:“他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讓你轉告他的話,你說了吧?” 小李現在腦瓜裡一團攪散的豆腐腦,他腆臉笑著連連點頭:“說了說了,都說了,嫂子放心吧,他很快就回來。” 辛未揚揚眉,什麼也沒說,站起來回房間收拾基本上沒動過的行李。特意找個信號很差的地下通道打完電話,田翔回到病房,脫下外套坐到病床邊的椅子裡。 隔著一張床坐在另一張椅子裡的廖小柔紅著眼眶小聲問道:“打過了?能行嗎?嫂子能相信打電話的是我哥嗎?” 田翔搖頭:“不知道,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先把她送回去再說,我跟強子說話聲還有點兒象,信號那麼差估計她聽不出來。” 廖小柔擦擦眼睛:“也不知道我哥怎麼想的,明明很記掛嫂子,非得要把她送回去。 要是有嫂子在身邊,我哥興許能好得快一點兒”田翔看向病床上閉目沉睡的李大剛。大年夜裡好不容易找到他的時候,血腥的拳賽已經結束了。 在這一場以奪取對手性命為目的的博殺中,他很僥幸地保住了性命。不過保命的代價很慘重,腦震蕩,一側耳膜穿孔,掉了兩顆牙,斷了四根肋骨,斷骨刺傷肺部,脾臟破裂,手術時從腹腔裡抽出來兩千毫升積血。 一般田翔這種級彆的黑拳手參加的拳賽持續都不會長,開場三十秒就擊斃對手的情況屢見不鮮。 確實李大剛身體結實很耐打,力量又大,從小到大和田翔的操練也讓他在防守方麵很有經驗,與他對戰的高手的功力和田翔沒受傷時相當,李大剛居然把比賽時間拖到了將近十分鐘,而且也打斷了對手的兩根肋骨和鼻梁骨。 比賽場麵的血腥火爆讓田翔的老板很滿意,除了應得的酬金他多給了一萬塊醫藥費,還不無深意地感慨道這個小夥子如果治療恢複的情況很好,再好好jjjj,將來一定很有前途。 傷成這樣的李大剛在拳台上就昏倒了,在被送往醫院途中很神奇地清醒過來一小會兒,在那短暫的片刻裡,他含糊不清地對田翔和廖小柔說一定不能讓辛未看見他受傷,一定要立刻把辛未送回家,不然他跟他們沒完。 田翔抬起雙眼看向廖小柔。這個他從記事起就一直喜歡到現在的女孩,和他之間的距離也是越來越遠,當年興凱湖邊漁民家的小丫頭和小小子,現在一個成了名牌大學高材生,另一個則過著刀口舔血的黑暗日子。 他就是心裡再怎麼愛再怎麼想,也知道自己和她不合適了,他能給予的一切遠遠比不上她應該得到的,所以他必須想儘一切辦法讓她離開,離得越遠越好。 眉頭深鎖的男人若有若無地笑了笑,把關機的手機放回李大剛枕邊:“你哥這個小兔崽子現在也知道疼人了,他是真心喜歡你嫂子,舍不得讓她難過。” 廖小柔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垂著頭嚶嚶地哭泣,田翔把兩隻手交握在一起,使勁按捺住想要過去抱住她溫柔安慰的衝動。 這間不大的病房裡,隻聽得見女孩子無助的哭聲和儀器不時輕輕的嘀響聲,窗外北方的天空裡有雪花開始飄落,安靜無聲、一點一點地覆蓋住整個世界。 辛未沒有推拖和質疑,她習慣性地依照李大剛的囑咐和小李一起坐飛機回到浙江,下飛機坐大巴到市區,再轉乘公交車到碼頭坐過海輪渡去泗礁島。 整個旅程中她基本上沒說什麼話,一個人坐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小李心虛,也沒敢多囉嗦,兩隻悶葫蘆飄啊飄的就從東北又飄回小島。 小院裡沒人,用鑰匙打開門,廚房裡冷鍋冷灶,開水瓶裡倒出來的水都是涼水,看樣子王老大夫婦離開有兩天了,可能是走親戚去了。 燒點水,下兩包方便麵,和小李一人一包吃完。把碗洗乾淨,坐在真心旅舍的大廳裡,辛未又給小李泡了杯茶。 小李實在是坐如針氈,兩隻手接過茶杯端在嘴邊吹著氣,偷眼打量走來走去打掃衛生的辛未,心裡有貓爪子在撓似的,那麼難受。 辛未給王嫂打個電話,知道她和王老大還得有兩 得有兩天才能回來。看小李的樣子不象是馬上就要走,辛未想了想,給他收拾出一間客房,領他去休息。 小李把辛未送到客房門口,連聲道謝:“謝謝嫂子,嫂子對我真好,麻煩嫂子了!”辛未禮貌地微笑:“反正我們這裡也是旅舍,什麼都是現成的,一點也不麻煩。 對了小李,你什麼時候回東北?我好象沒見你買票,現在票不好買吧。” “我明天回去,到時候再買票吧,隻要往北方的車都能上,買哪個算哪個,買不到直達票就慢慢兒轉車,嫂子不用替我操心,你也好好歇歇去吧。” “那正好,明天我們倆一起走,我也要回寧城去了。”小李眨眨眼:“寧城?回寧城有事兒啊?有親戚住那兒?” 辛未搖搖頭,又點點頭:“也算不是上親戚,我不是讓你跟李大剛說一聲的嗎,他要是不回來,我就嫁給彆人。” “嫂子彆介!強子哥不是不回來,他是有事回不來,你彆怪他!”小李惡狼撲羊一般抓住辛未的手腕,辛未慢慢地把他的手指慢慢掰開:“我知道他有事,我不怪他。” 小李急得快要蹦起來了:“嫂子你可彆嚇唬我,我膽兒小,你再把我嚇出個好歹來我爹就我一個兒子”辛未被小李逗樂了:“沒有,我不是嚇唬你。” “還不嚇唬我!嫂子嫂子,你彆生氣千萬彆生氣,要不你打我兩下吧,來來使勁打,可不能再說這樣的話,什麼嫁給彆人,你你你,你嚇死我得了!” 辛未的笑容從臉龐上消失,她握著被小李攥痛的地方,平靜地說道:“他好好的沒出事,三天了,要是他真的擔心我會嫁給彆人,肯定不會隻給我打一個電話,還聽都聽不清,在電話裡也什麼都沒說,既然他都無所謂,那我再賴下去也沒意思。 你再幫我告訴李大剛一聲,我回寧城以後就不回來了,他最好也不要去找我,他的東西先放在這兒,你讓他自己有空的時候來取吧。” 小李張張嘴沒話可說,索性從辛未身邊擠出門外,張開胳臂攔在她麵前:“嫂子你彆你,你我反正你不能走,打死我也不讓你走!” 接到小李屁滾尿流火急火燎的電話,田翔和廖小柔對視五秒都啞口無言。 這個小嫂子看模樣又小巧又聽話,怎麼一張口這麼驚天動地,腦袋瓜還這麼好使,三句兩句就把小李繞蒙了。 廖小柔把手機從田翔手裡拿過去,急切地說道:“那你呢?你告訴她啦?”小李抓頭撓牆:“那不是急的嘛,我一張口就說漏了小柔,你嫂子比你還聰明,我真玩不過她” “有你這麼笨的人嗎!那嫂子知道以後怎麼說的?”“就說原來是這樣”“還有呢?” “還有就是讓我帶她去看強子哥,要不她還是要回寧城嫁人去。”廖小柔又急又氣地笑出了聲,她看向田翔:“那怎麼辦?我哥說了不能讓嫂子看見。” “人現在都知道了,看見看不見還不是一回事。”田翔拿過手機,先狠罵小李一個狗血淋頭,最終還是無奈地讓他帶著辛未再回東北來。 這幾天坐飛機在天上飛來飛去,票錢花得小李很內傷。田翔開了輛舊麵包車把辛未和小李從機場接到市區邊上的一間醫院裡,這間醫院不大,病人也不多,是田翔老板的關係,以往有拳手受傷全在這兒治療。 經過幾天的救治,李大剛昨天晚上已經蘇醒了,不過身體很虛弱,一多半時間仍然昏睡著。 他睜開眼問的第一件事就是辛未,廖小柔沒敢告訴他嫂子已經知道了,隻是順著他的話小心地安慰著哥哥。 昏睡的時間太多,醒的時間就很亂,這是醒是在白天,下一次醒天就黑了。李大剛覺得自己好象剛做了一場很費勁的夢,身上出了一層大汗,嘴裡乾渴得厲害。 正難受著,一條不涼不熱的濕毛巾輕柔地擦拭在他的額頭和臉頰上,向下很小心地滑到脖子裡。天花板上燈光太亮,他閉起有點模糊的眼睛,含混不清地沙啞說道:“渴,喝水。” 濕毛巾離開,身邊有個身影站起來,拿起床頭櫃上的杯子試了試太涼,又往裡摻點熱水,用小勺把溫度適中的水盛到李大剛唇邊。 小勺碰著嘴唇,李大剛睜眼張嘴,看見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辛未,那一勺水全被他碰灑了。辛未趕緊拿毛巾擦,擦完再次盛一勺溫水過來,小聲地對李大剛說道:“慢慢的彆亂動,快喝水吧。” “心,心肝兒”李大剛失血過多,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這才幾天就瘦了一大圈。他先是驚詫,再是驚喜,最後有些薄怒地瞪著辛未:“老六,叫他,來” 辛未把小勺又往他唇邊遞一遞:“他不在,你妹妹也不在,小李也不在,就我一個人,有話回頭再問他們吧。先喝水,看你嘴唇乾成什麼樣了。”“心肝兒”“張嘴呀,快點,又要灑了。” “心”“彆說話了,喝水,來。”李大剛被蠱惑一般慢慢張開雙唇,讓辛未把勺裡的水倒進他嘴裡。隻是他太僵硬,又是仰躺著,這一口水不小心全嗆住了,咳嗽的時候帶動胸側傷口,疼得又是一身冷汗。 辛未急得臉也發白,她扶住李大剛的肩膀不讓他震動得太厲害,一聲接一聲心疼地喚他:“大剛,大剛。” 等這一陣疼痛過去,李大剛恢複了點力氣,看著近在咫隻的辛未輕輕地笑了:“丫頭,片子水,喂我不使勺笨死你你喂我” 辛未端著水杯明白過來,她下意識地先舔了舔嘴唇,喝一小口水含在嘴裡,有點緊張沒控製好力度,和李大剛一樣也被嗆住了,扒在床邊咳得臉紅脖子粗。 床上那一位又笑了,一邊笑一邊哎喲,還能活動的手悄悄握住她的手腕。 第二次有了點經驗,辛未含住一口溫水,朝李大剛俯下身子,輕抿的嘴唇貼按上他的嘴唇,雙唇相接之後慢慢張開,把含住的水哺進他饑渴的嘴裡。 李大剛喝完水,在辛未抬起頭之前用舌尖在她嘴唇上舔了一下,沙啞著低聲笑道:“心肝兒,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