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 / 1)

不正當關係 樂木敏 2262 字 14天前

高有才眺望著遠處起伏綿延的山脈,這個地方他生活了二十一年,連哪棵樹上有鳥窩他都清楚,真奇怪,今天卻像陌生的一樣,貧窮、簡陋、粗俗就是這裡的評價了吧,高有才想,希望來的第一天有沒有覺得這地方真差。 高有才突然成熟了,開始為未來籌劃,不再是那個說些幼稚話,常被田桂榮打得上躥下跳的大男孩,收起微笑的嘴角,聚攏起眉頭,他用成年人的思維說“結了婚我想去大城市掙錢,真掙了錢就不回來了。” 以前覺得這裡真好,有天有地有山有水有親人,看了高再無,高有才突然覺得,外麵有更高的山更好的水,要不然希望為什麼會走呢。 高有才知道母親讓他和希望獨處的理由,讓他把希望留住,但是他怎麼留,是用一窮二白留,還是用著光禿禿的山留,他沒有高再無身上的質量上好的大衣,沒有那名貴的車子,他連高再無都比不過,又怎麼敢用連他都想要掩蓋住的世界來留她,他不敢開口留她,怕看到她搖頭,是啊,連他都覺得一無是處的地方,又該怎麼留她呢。 一夜成熟,有些人是遭遇突變,有些人是感情受挫,有些人是失去屏障,高有才突然成熟了,卻是在比較和失落中。高有才鼓起勇氣問希望“如果他沒找來,你真的願意嫁給我嗎?” 希望用力點頭,用力說“我願意。”雖然這個答案現在顯得多麼多餘,如果高再無沒有來,希望願意留下來,過一個普通人過的日子。 高有才得意地笑了,他變了又沒變,還是那個幼稚,所有高興與哀傷都表現在臉上,他樂滋滋地說“其實我也不差的,還有不少人惦記著呢,沒嫁給我是你的損失。” 兩個人坐了很久,聽著遠處零零碎碎雞飛狗跳的吵鬨聲,高有才說“回去吧,我媽餅差不多做好了,我送你們去鎮上,那裡有去縣城的車,到了縣城你們再坐大巴去市裡,晚了不安全。” “你們是不是對我很失望?”高有才搖搖頭,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很開心,依舊沒心沒肺的樣子“沒有,如果不是你,我還以為外麵的人和我們一樣,太陽升起來就是該早飯,太陽到最高是午飯,太陽落下來就該睡覺。 以後他再打你,你還跑出來,下次就不回去,他找來也不回去。”希望說好。空曠光禿禿的四周,凍得耳朵冰涼的寒風呼呼吹過,希望穿著厚棉衣脖子裡戴著厚圍巾,頭發被吹得亂七八糟,長長未修理的劉海不斷搔弄著眼睛,眼前的高有才穿了件棕色的外套,裡麵是件青綠色的手工針織毛衣,露出脖頸裡的秋衣領子,他腳踢著地上的土疙瘩,臉上掛著和這大山一樣爽朗真誠的笑,笑得希望舍不得,貪心想要留下來。 回去時候,田桂榮已經把餅裹在塑料袋裡麵,說這樣能保溫不被風吹乾,又對希望說“他發燒,找了村頭醫生來看過,給打了點滴,兩個多小時才能走。” 希望說不急,但田桂榮沒有像以往熱情地讓她留下來,田桂榮的態度變化很大,對希望還是親卻沒有溫度,希望知道她是真的要走了。 點滴流完,醫生開了幾包用白色紙抱起來的彩色藥丸,囑咐希望一天三次喂高再無吃,又說“要是不急就明天走,藥裡麵有安乃近吃了瞌睡。” 話是對希望說的,臉卻朝著田桂榮,明顯是商量讓田桂榮再留他們一天。田桂榮把希望的衣物收拾好放在三輪車上,像沒聽到醫生的話“路上照顧好自己。” 推著兒子出門去發動車子,不願說話的模樣。三路車突突開走了,田桂榮和丈夫站在門口目送他們,不時抬手揮揮手,見鄰居來問這是要去哪兒,田桂榮笑著打掩飾“你兒子結婚時候的紅被罩是哪買的?” 彆人馬上轉移話題,問是不是要辦喜事,田桂榮臉上笑出褶子“可不是,有才也不小了,該辦了。” 有了誰又能怎麼樣,沒了誰日子照樣過。高有才開車送希望去鎮上,鎮上比村子繁華不少,起碼路是水泥路,平坦不少。 高有才把車停在一家小商店門前,進去說幾句話,出來一男一女,三個人指著希望和高再無說著希望聽不懂的話,很久那男人才點頭。 “等他吃飽飯就送你們去鎮上。”高有才有些不好意思“你彆怪我媽急著趕你走。” 田桂榮為什麼趕希望走,高有才再清楚不過,彆看田桂榮為人和氣見人就打招呼,卻是個要強性子,最怕彆人說三道四,希望要走,她就絕不留,而且是趕著她走。 希望說不會,希望扒拉出高再無的錢包,留下幾張把其他的統統遞給高有才,高有才推開一疊紅色的票子,他梗著脖子裝男子漢“彆瞧不起人,當男人怎麼能沒這點小錢。” 希望笑話他竟然偷偷藏了私房錢。 “快發工資,你幫我領了彆便宜廠長。”希望故意和高有才說。高有才點頭保證“一定不會,領了也不給你寄回去,就當給我的禮錢吧,誰讓你臨時跑了。”希望說行“提前祝你新婚快樂。”高有才低笑一聲說“嗯,快樂,大家都快樂。” 一陣風吹過,卷起地上的塵土,希望的頭發有一縷飄在額頭上,希望抬手要拿下來,高有才先她一步,撚住那縷頭發,輕輕攏到她耳朵後麵,做的細致又輕盈,粗漢子變細膩般的小心翼翼,高有才的手指肚摸過希望的臉頰,被風吹得粗糙“電視上說有種東西叫麵膜對臉好,你記得買。” 那個男人吃飽飯,幾個人抬著高再無換了車,是輛紅色的麵包車,比露天的三輪車舒服不少,高有才幫他們拉上門,又去前麵和司機說話。 希望看到高有才塞給司機兩包煙,是高有才曾說結婚擺酒席時要買的牌子,希望低頭看著一旁躺著的高再無,拚命壓製住想要不顧一切衝下車,說留下來的念頭。 希望必須走,她不屬於這裡,留在這裡隻會帶來災難,高再無的話絕不隻是說說而已,他在警告希望,而且希望知道,高再無一定做的出來,他不準彆人忤逆,他得不到的寧願毀掉。 高有才透著車玻璃看向車後座,高再無閉眼躺著,希望坐在一旁,視線落在高再無身上,對她說你走吧,對自己說:讓她痛痛快快走吧,對自己說:彆讓所有人看笑話。 高有才退後幾步,擺擺手讓車開走。紅色的車身開始移動、加速,消失在視野範圍內,帶走那個女人,他的世界又恢複到之前的模樣,有些東西卻再也沒有了,不知不覺眼淚流下來,趕緊用棉襖擦掉,省得丟人。 二十一歲的高有才第一次體會到 體會到心痛的滋味,想要握住卻隻能放任溜走的無奈,最後能做的還必須是裝作無所謂的擺擺手的放手,自卑、苦澀對誰說。 十年後在一線城市擁有三室兩廳房子的高有才再回想起那一幕,覺得當時的自己隻能用兩個字形容:孬樣。 希望回頭看著車窗外越來越小的高有才,看著他抬起的手落下來,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越來越遠,心是跟著走了還是留下來了,希望不知道,像是飄走了,她沒有心了,她感覺不到痛了。 “我不想看到你流淚的樣子。”一道冷清的聲音說道,希望轉頭看著他,滿臉淚痕嘴巴卻裂的大大的,她說“高再無,祝福你不得好死,不過我會陪你。” ----樹枝發著嫩芽眼看春天就要來了,因為一場雨的緣故才剛攀升起來的溫度再次跌入穀底,剛脫下的冬裝再次裹上身,這個冬天戀戀不舍依依惜彆,不時回頭襲擊幾把。 在低溫的山中小村落,希望沒有感冒,卻在這個有著暖氣的房間內,不停抽動鼻頭,吃驚吃了幾天感冒藥,頭仍舊嗡嗡犯暈。 希望坐在地板上靠著床腳,回來已經有一周時間,希望沒有和高再無說過一句話,高再無本就不是話多的人,兩個人你不搭理我,我不主動找話題,就這麼相安無事地過了一周,除了每個晚上同床共枕時候的不和諧顫動,他們像是找到了最好的相處模式:相互折磨著。 雖然沒和高再無說話,希望還是知道發生在雙並會的天翻地覆的變化。 平時那些黑衣黑眼睛冷眼冷麵的彪悍大漢出現的數量少了許多,除了幾個看家護院,聽阿良說不少去營業場當保安,有一些雇給彆人當保鏢。 阿良說這些的時候隱藏不住的興奮,看希望木訥訥地不知道聽進去多少,阿良說“你回來挺好,知道過去才有得比較,見光的感覺真好。” 希望嗤一聲,嘲笑著說“你們就是有顛倒黑白的本事。”說什麼見光,說明白點就是用這些看似正常的營業項目洗錢,偏這些人還一副回報社會的成就感,著實讓人反胃得厲害。 “對政府來說,少了一個惹是生非讓人聞風喪膽的幫會,多了不少企業公司高樓大廈,哪個是賺?” 阿良也懶得和希望解釋這些“你彆和他慪著,多少人等著看他笑話,他壓力挺大,飯一天就吃一頓,加班加點按時趕回去,彆不懂事。” “你就是這麼體恤曉梅的?”希望揶揄地看著阿良,梅琳是阿良最近走得極近的女孩子,是高再無從外麵高薪招來據說才色都很出色的助手,可不是,來黑幫窩當助手怎麼能沒勇氣。 男人啊,說什麼情深為愛複仇,希望可是記得阿碧死的時候,阿良痛不欲生恨不得跟著去的模樣,尋覓新歡也用不了多久嘛。阿良擺手連連求饒“算我多嘴。”多餘地為自己解釋“你可能會為阿碧感到不值,但是她死了,我還得活著。” 他衝著希望笑,希望卻偏頭不看他,她的確為阿碧不值,陷入愛情的女人總是比男人迷糊、醒來得晚。 藍蓮現隻剩下236個女孩子,阿綠是她們的管家,平時的工作就是管這些女孩子的吃喝拉撒,偶爾調解下矛盾,就跟大學宿舍的管寢室阿姨差不多。 藍蓮新規矩,管吃管住管發工資,不強迫接客,倒是按業績發工資的競爭上崗。 希望去坐過一次,那些女孩子精神麵貌看起來不錯,過去是幫彆人做,心裡存著不樂意沒了激情,現在是為了掙錢,個個精神抖擻眼睛直冒綠光。 阿綠看起來清閒不少,已經養了這些年的習慣一時改不掉,指揮這個端茶那個遞水的,其他人被使喚慣了也由著她。 希望發現阿綠新養成抽煙的毛病,才坐下來半個小時,阿綠已經抽了兩根,細長的煙卷夾在蔥白手指間,阿綠喜歡穿旗袍,頗有幾分舊上海時候風情萬種風華絕代的女子。 “不抽煙做什麼,這人啊,就是要給自己找點勁頭,不然可活個什麼勁。” 阿綠推著放在桌麵上的香煙推向希望“不抽煙不喝酒死了不如狗,我就這樣了,再差又能差到哪裡去。”阿綠過去是禁止手下的女孩子抽煙的,說是對皮膚不好,現在她倒是抽起來。 “你可以離開這裡。”希望看著不遠處的兩個女孩子在比較手上名表的價格,這個說我這個可是限量版的,那個說:真要是限量版王老板能送給你?肯定鎖保險櫃。 被嗆聲的女孩梗著脖子說:你就是沒有嫉妒我。兩個女孩子說著就來勁,爭得臉紅脖子粗。“離開這裡我還能去哪?嫁人我可保不準不給男人戴綠帽子,給人當包養估計得嫌塞牙。” 阿綠順著希望的視線看過去,她眉頭都沒皺冷聲叱那兩人“要臉不要?皮肉錢值得炫耀?錢賺夠了?真賺夠了就給我滾。” 兩個女孩子灰溜溜地走了。阿綠虛點著手指,苦笑著說“還是你們這些女孩子好管,不聽話打一頓就乖了,現在是不能凶吵不得,個個當祖宗一樣的供著。” 阿綠見希望不吭聲低頭坐著,推推她手臂“你和高再無怎麼樣了?”“就那樣。”希望興趣缺缺的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阿綠笑著說“我是早看出來了,這群女孩子中還就你有福氣,你耳垂子厚,老一輩說這樣的人有福。”阿綠又說“霏霏你還記得不?”希望點點頭,她當然記得。 “前幾天霏霏回來了,臉毀了倒也安生了,帶著個男人,看起來挺老實應該是個能老實過日子的人。”阿綠說著唏噓不已“活到這個年齡才看開,男人啊,長得帥能賺錢都白搭,能踏實過日子才重要。” 霏霏竟然沒有死,希望問阿綠具體怎麼回事,阿綠說自己也不清楚,霏霏說那天她從滿是玻璃碎渣的房間滿身是血的爬出來,被人送到醫院,命是保住了臉卻毀了。 希望從阿綠那裡出啦的時候強製把煙帶走了,阿綠笑著罵她“死丫頭,你倒是管起我來了。”也不是真的生氣,看希望頭也不回地走了,心裡嘀咕:死丫頭連句好聽話都不會說。 想著想著笑了,竟然覺得暖心。晚上高再無回來的比前幾天要早兩個小時,起碼沒有過淩晨。 高再無進房間的時候,希望正靠坐在床上看書,她在網上看教程開始學課,對於基礎極差的她來說,看教程完全是對牛彈琴,希望買了書開始惡補,眉毛要打結仍舊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