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1)

不正當關係 樂木敏 2231 字 14天前

一波海浪拍下來,希望被壓倒隨著海水往下褪,手下意識地要抓住東西穩住身子,可她抓住的是溜走的沙子,希望無助的大聲叫,她衣衫頭發浸濕,她眼睛內是迷蒙的水霧,她看著距離高再無越來越遠,她的喊叫聲被掩蓋住,隻能被卷著帶走,更遠更深。 突然一隻同樣濕潤的手伸過來,準確地抓住她,那隻手帶著溫暖的體溫,他不會像沙子一樣越想要握住流失得越快,希望毫不猶豫握住。 水的衝擊力讓兩個人吃不住,高再無被希望拖著往海裡滑,他好像在低聲咒罵,可是明明暴躁的話語,聽在希望耳中卻是極為動聽。 海水浸進耳朵內,隔著一層水聽不清高再無在說什麼,隻看到他急切地嘴巴張張合合,臉上的表情終於不再冷淡,原來他也會著急會驚恐,可是他原本就毫無血色的嘴唇此刻是白色的,短發上的水順著臉頰往下流。 希望掙紮著掙脫開抓住她的那隻手,脫離開那個溫暖又粗糙的大掌,希望覺得戀戀不舍,她看著高再無吃驚地舉著空空的手,希望笑了,他的樣子真呆。 笑著笑著卻哭了,她的眼睛要在這幾天流光了,全部因為這個可惡的男人。 他真的很可惡,明明他那麼喜歡獨來獨往,卻要把她和他拴在一起,明明他是個寡情的人,卻讓她看到那麼多他孤寂的時候,明明知道她不想欠他的,卻伸手拉住她。 他知不知道,她真的很恨他,討厭他。手再次被帶著繭子的手拽住指尖,希望順著手臂看向它的主人,一張隱忍的臉,在水中浸泡的越發剛毅,他惱恨地說“要死就死得離我遠些。” 他好像從不肯好好說一句話。在海浪間斷停歇時,希望爬起來,拚著一股勁拖著高再無往高處跑,這可能是他們唯一的生機,和時間賽跑。 海浪是纏人的妖精,和精疲力竭的兩個人玩著欲擒故縱的遊戲,一波輕微海浪,一陣陣把海水推得更高,漫過他們曾躺過的地方,席卷著往更高處。 希望和高再無躲在房屋前的樓梯下,這層看似一層的房屋卻建得極高,有幾米高的台階。 天空劈劈啪啪落下豆大的雨滴,海風怒吼的更張狂,海水漫得更高,用聲音用行動折磨著恐懼與寒冷的人,希望凍得發抖,挨不住地麵的腿在水裡麵胡亂撲騰著,手抓住房屋上的直通屋頂的的鋼筋雲梯。 剛才的一通折騰早已超過高再無的承受範圍,恐怕那是他情急之下的超支體力,高再無再次昏過去。 希望咬牙忍住滾滾而來的混沌,大腦出現停止運轉的征兆,渾渾噩噩的什麼都想不到,濕噠噠的頭發黏在臉頰上,癢且疼痛。 希望把高再無困在身前,不管不顧脫下衣裙擰成繩,把他的手拴在鋼筋上,兩個人是跌入海浪中兩片勢單力薄的葉子,在海水中浸泡著摧殘著,隻等更要命的一擊剝奪他們的生命。 模糊中希望覺得身子被人托高,離開冰涼的水麵,埋進柔軟的被褥一樣的東西裡,舒服極了,她累了她支撐不住了,這是死亡中的海水吧,竟然被她幻想成棉被,既然已經沒有生路,那就坦然接受吧,隻是她再也看不到那張可惡的臉。 胸腔被人摁著往下壓,胸腔要壓破一樣,張嘴嘔吐卻隻能吐出水,呼吸被渡進來,胸腔活過來,貪婪地要急促呼吸,被嗆到,希望側身劇烈咳著,要把心臟和胃吐出來一樣的用力,整張臉憋得通紅。 這不是死的感覺,是生不如死的折磨。希望不知道睡了多久才悠悠醒過來,看到幾個忙碌的重疊人影,她看了一會兒才看清楚,原來那隻是兩個人的身影,是一男一女。 在她不遠處的床上躺著另一個人,衣服被撕裂,露出健壯的胸膛,那裡有枚痕跡,那是子彈穿過留下的痕跡,那張床上躺著的是高再無。 希望趔趄著爬下床,不管不顧衝過去,她整個身子護在高再無身前,攔住那兩個人的手“彆殺他,求求你們。” 眼淚不受控製地留下來,她現在腦子裡隻剩下那個女人的嘶叫聲:彆叫我再看到你,否者我殺了那個男人。 希望忘記想這裡是哪裡,她隻是害怕那個女人,那個曾叫囂著要殺高再無的女人,更何況她親眼見過那個女人拖著高再無要丟到海裡去。 那個冷然的女人毫無感情地瞥她一眼,用淡淡的腔調說“要殺你們根本不用救,現在你們已經被衝走。” 把手裡麵握著的在蠟燭上烤得通紅的匕首遞給男人,從一旁撈過毛巾一樣的布塊,輕輕擦拭男人的額頭,動作輕柔滿含情誼,轉過頭對著希望又換上一副不耐煩的警告“不想他死就安靜。” 希望閉上嘴巴,看著那位男子把刀刃劃入高再無胸口的傷痛處,肆意絞著刮著割著,被浸泡的發白膨脹的爛肉被切割掉,高再無臉頰上冷汗直冒,他條件反射抬手去抓去阻止彆人動他胸口位置,他的滿頭大汗的頭顱在枕頭上轉來轉去,就算陷入昏迷的高再無也不讓自己輕哼著難受地叫出來,他忍著。 希望看得心驚,那個位置鮮紅的血液流出來,染濕了一塊塊白色的布料。不等那個女人吩咐,希望端著盆子出去,換了乾淨的水進來,來來回回,倒掉一盆盆被鮮血染紅的水。 那個男人專心致誌握住刀沒空去管高再無的掙紮,希望擔心他亂動亂抓,握住高再無握成拳的手,雙手蓋住牢牢握住放在床側,嘴巴裡輕聲安慰“很快就過去,很快很快。” 不知道是在安慰無意識的他還是她自己。沒有先進的醫療設備,隻有燒紅的刀子和簡單的不能算手術工具的工具,過程異常漫長,希望眼睜睜看著高再無的胸口被挑開割肉,光看著就覺得疼痛,她轉開頭看著高再無的臉,給他擦掉汗。 抓住希望的手緊緊握住,指甲掐在她手背上,希望聽到骨頭哢一聲,高再無把她的手捏受傷。 ----因為男人之前就已經把高再無身體內的子彈取出來,說高再無沒法治是中槍位置距離心臟近且沒有消炎藥,被感染是早晚的事情乾脆不沾惹那樣的麻煩,簡單敷藥之後就把高再無丟棄出去。 而希望不知道采了什麼藥,給高再無覆上,不僅止血消腫,傷口痊愈效果竟然不錯,隻是在水裡麵浸泡太久,傷口感染潰爛得嚴重,男人說:我已經儘力,能不能活過來就看他自己。 “你給他覆了什麼藥?”男子接 男子接過女人遞過來的毛巾擦拭額頭上的汗,疑惑地詢問希望。希望搖頭說不知道草的名字“葉子有手指的長度,葉子帶齒輪,味道偏苦,汁多,不好吃。” 希望想起那草的味道,就是因為不好吃她才放在高再無身上的,想著既然嘴嚼了扔掉太浪費。 “他已經沒有大礙,浸泡太久身子弱。”男人和女人轉身出門,仿佛再對希望說一句話都是件不能忍受的事情,而希望的注意力不在那兩個人的身上。 屋內隻剩下希望和高再無,希望身上穿著應該是屋子女主人的衣服,她偏瘦衣服在身上偏肥大,希望用手掌擦掉高再無額頭上的冷汗,再三確定他無大礙才坐回床上,心裡憋著的那股氣長長歎出來,卻又滿滿的失落,看著氣色不好的男子怔怔出神。 他馬上就能康複,那不是很好嗎?六七點的早晨,屋子的男主人端著黑乎乎的藥推開房門,隻有一張床上有人,那個女人已經消失不見。 孫應聲在床邊站定,掐著床上男人的腮幫子,撬開他的嘴,一點不細心的把苦澀的藥灌進去,不管床上的人已經猛咳著嘔吐,把碗裡麵的藥全部倒進他嘴巴內,捏著下顎合上虛弱病人的嘴巴,端著空碗出去。 還想著那個女人在,能省掉他喂藥的過程,救人真是件煩人的事情。 “那個女人呢?”站在門口的女人望著屋內的那張空床,她是孫應聲的妻子,曾倩怡。孫應聲把空碗放在護欄上,手搭在妻子肩膀上,對她輕抬下巴“喏,回來了。” 夫妻倆一起看向那個從那片吃人叢林方向走出來的女人,看到夫妻倆在看她,她嘴巴咧得大大的,有股子孩子氣的傻氣,也是,她年齡本就不大。 那片叢林吸收養分鮮少陽光怪異得很,就算孫應聲和曾倩怡在這裡生活幾年,他們也沒敢進去過一次,就因為他們親眼看到曾經一人走進去,隻剩一堆白骨,那是片吃人的森林,以活物為養料。 希望來到台階上,忙不迭把放在口袋內的野果子、菌菇全部拿出來,又拿出一小捆的草,她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解釋“昨天我沒注意,給他吃了挺多東西,不知道到底是藥草的作用還是果子的。 今天去找那個藥草,才發現有兩種草長得很像,我就都帶了些。”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東西遞給孫應聲“肯定有一種是的,你給認認。” 曾倩怡吃驚地捏住她的手,上麵被劃得一道道的血口,滲著血,她怪異地問著眼前這個年齡不大的女孩“他值得你豁出性命的救?”什麼樣的關係值得她這樣拚命。 “不知道,就是不想讓他死。” 希望嘿嘿尷尬地笑,收回手背在身後,毫不在意在身上擦拭幾下,她的眼睛直直盯著放在男人鼻端下的青草,迫不及待地問“是這種嗎?嚼碎之後覆上就可以嗎?” 孫應聲截住她要放進嘴巴裡的草接過來,厲聲訓斥她“草好吃嗎?吃上癮了還。” 找來搗蒜一樣的錘子一樣把草碾碎,再把汁液倒出來,果然更加容易“這種草是救命的藥也是要人命的毒藥,還好你給他用量少,再多這麼點,” 孫應聲伸著手指比量“不用我治,直接要了他的命。”看希望嘿嘿憨厚老實的笑,明顯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醫生最討厭的是什麼,是患者懷疑他的專業度,孫應聲沉著臉警告她“那片林子彆在去,聞到血腥味,樹木草非把你吞下去不可。” 希望聽得一愣,她恍然大悟道“難怪我進去時候做了痕跡,出來時候找不到,還有不少草纏著我。” 希望當時哪想那麼多,她隻想著手裡拿的身上揣的,是高再無救命的藥,她匆匆跑出來“我那不是不知道嘛。” 希望坐在一邊手放前放後,局促不安又興奮地瞅著孫應聲給高再無上藥“他什麼時候能醒?” “四分疼暈,四分瞌睡,還有兩分是被你聒噪得懶得醒來。”孫應聲一本正經嚴肅口吻說,希望呃一聲瞪大眼睛,反應過來是孫應聲故意揶揄她,放鬆下來的她撲哧笑出來。 曾倩怡一張麵無表情的臉上竟然開始鬆動,跟著笑出來“彆打趣她了,看到病人你就挪不開步子。” 孫應聲把藥放下,囑咐希望幾句,夫妻倆推門出去。昨晚上那麼一通折騰,一大早希望又去找草藥,放下心來瞌睡洶湧襲來,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忍不住笑出聲,為自己的傻乎乎,她不是最愛惜這條命的嗎,現在又在做什麼,真是不要命了。 曾倩怡問她為什麼拚命救高再無,希望對自己說,我救他是因為昨晚上他曾不遺餘力、不計後果地幫過我,我隻是禮尚往來地幫忙,還有就是,他活著她才能離開這裡。 嗯,就是這樣,希望自我安慰,竟然覺得心安理得,就是這樣的。睡夢中,那隻濕潤帶著海腥味的大掌始終牽著她,有力地握住她的手指,她好像看到那十指交叉,親密又曖昧,給了希望前所未有的溫暖,她不是一個人。 高再無到底年輕傷好得快,他之前腿受過傷,現在又是一次,傷口雖然在恢複,但是他行動不便,走路踮著腳坡著,不知怎麼,希望每次看他堅硬著四肢彆扭的走路姿勢,忍不住要笑。 被高再無發現時候,他沉著臉威脅她“再笑試試!”希望本是偷笑這下笑得更大聲,高再無無奈抬手扶額,蓋住眼睛“笑小聲點,給我點麵子。”委屈又傲嬌的請求。這段時間的相處,希望知道孫應聲和曾倩怡是夫妻,卻是一對不尋常的夫妻,除了那天關於高再無傷時候,孫應聲話多些,這些天他很少開口,除了和曾倩怡說話,眼神更是不看希望。 一個人不看你,這也是正常的,但是孫應聲的表現有些刻意回避,讓希望摸不著頭腦,難道是她臉上的傷太過明顯,整個人醜陋不堪?這明顯打擊到希望的興致。 因為是四麵環海的小島,食物緊缺,更缺的是淡水,不到渴得厲害,希望儘量少喝水,卻催促著高再無多喝水,隻盼著他身體能康複得更快,希望承認她有些揠苗助長的勁頭,恨不得高再無能馬上利索跑起來。 環境不好,住宿條件有限,因為平時島上隻有孫應聲和曾倩怡夫妻倆,島上連個像樣的洗手間都沒有,這是高再無最窘迫的時候。 記得第一次,那時他隻能勉強坐起來,卻硬聲讓希望攙扶著他去洗手間,不讓去就鬨脾氣不理人,就跟小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