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性的拘留室其實環境還不錯,四周用了彩色的軟皮牆紙,坐的地方也都是軟沙發,也是怕有人在拘留的時候失控做傻事吧。時間已經很晚了,可她根本睡不著。雖然手上已經沒有了手銬的束縛,可她有一瞬間都不知道自己該乾嘛了。衛塵婉自認為從小到大絕對不主動招惹人,但是麻煩的事情卻一件又一件的找上門來,現在想想自己這個狀態要比過去好幾百倍了,過去遇到的可都是要丟命的事。衛塵婉靠在牆頭,也就這麼欣然一笑了。眼睛閉上之後滿腦子都是一些過去的回憶。她幾乎沒有體驗過跟父母嬌生慣養地生活,父母去世那年她甚至還不懂什麼叫“走了”,還一個勁問哥哥她什麼時候才能見到爸爸媽媽。後來,也不知道怎麼了,她忽然就懂了什麼叫“走了”,也就是爸爸媽媽再也不會回來了,人也是要長大的,從那一刻起她就非常懂事,除去平時會接濟他們的大伯,就隻有哥哥把她養大了,所以絕對不能給哥哥惹麻煩。女孩兒向來早熟,身邊的同學還都是處在散發活力青春昂揚的時候,她就要顯得比同齡人成熟很多,所以才根本不把像林晞這樣品行不端的學生放在眼裡,在她看來這都是小孩兒的把戲。思緒一下子飛到和林晞重逢的那一天,她怎麼也沒想到那一天會是她人生中的轉折點。男孩兒也會長大,就好像幾年不見的林晞突然站在她的麵前,一下子把自己對他的印象刷新了個遍,也同樣把自己心底藏著的一點點小心思也翻了出來。這麼想來,感覺她的人生也不止有遺憾和痛苦,就像哥哥有了蘇卿,她也能擁有林晞。衛塵婉就這麼在拘留室的軟沙發上坐著閉目了一夜。林晞在半夜的時候回了趟家,家裡還是有種一塵不染的感覺,他知道衛塵婉在雙休日的時候經常會打掃。林晞先是走到陽台,把晾衣架上的衣服都收了下來,一件件疊好打開衣櫃準備放進去。他看到衣櫃下方的區域,自己的內衣都被疊得非常工整,其他的衣物都掛的好好的,這段時間沒有回過家,全靠衛塵婉給他拿了替換的衣服,他替換下來的衣服此刻都被好好的掛在那裡。林晞緩緩直起腰,關上了衣櫃的門。想起衛塵婉似乎還說了廚房有什麼事,他走到廚房,看到爐上還放著一個小鍋,他打開鍋蓋,裡麵還沉著好幾個雲吞,但是沒煮熟,燒開的水也變混了。林晞想到呂以桀跑來跟他說衛塵婉晚上都沒吃飯,他就心痛,鍋裡殘留的東西能一骨碌處理掉,但是這種難受人的感覺卻一直彌漫在他心頭。想到那年他本要聽從團長的意思,他有機會提乾的,這一年也是他的轉折點,那一年衛塵婉差點出事,所以他無論如何都要回來。 他蹲下身,控製不住顫抖,單看一個背影十分孤獨。林晞在家裡停留的時間不久,至多也就洗了個澡,衛塵婉現在在局裡的拘留室,他怎麼可能在家睡大覺。第二天一早,林晞跟呂以桀說好兩個人一起要去昨天那個方舟銀行支行重新調查,隻不過在出發前他去偷偷看了眼衛塵婉。呂以桀把車開到門口等他,沒一會兒林晞就出來了,動作很利落地上了車。呂以桀剛開始的時候不敢問,等車上路了才小心翼翼地說:“小衛情緒還好吧……?”“嗯,她沒事。”呂以桀沒什麼好多問的,今天他們就是趕緊完事兒,這樣才好給人家一個交代。早上八點半,他們準時出現在銀行門口,裡麵的保安剛把大門口的電動卷簾門拉上去,迎麵就撞上了兩個男人。昨天不是這個保安當班,他自然不認得林晞和呂以桀。保安還說:“兩位辦理什麼業務,先取個號。”呂以桀上前一步,拿出自己的證件:“哦,我們是警察,昨天來過,來找你們行長。”保安撓撓頭:“額……行長,好像還沒來吧。”“沒關係,我們等。”林晞直接一屁股坐在等候位的正中央。時間一直從八點半等到了九點,期間還有一個客戶來辦理過了業務,大額轉賬,挺快就辦理完了。“你們行長還沒來?”林晞站起身。櫃台裡的櫃員都麵麵相覷,他們跟行長之間還沒有這麼熟,人來沒來他們也不知道。林晞看了眼手表道:“你們銀行門口寫著營業時間是上午八點半到下午四點半,照道理來說你們工作時間要比營業時間更早,現在九點都已經過了幾分鐘了,你們行長還沒來?難道還要我來替你們人事部查考勤?”這麼一說,他們裡麵才開始淅淅索索有點聲音,然後昨天幫他們查信息的那個經理也出來了。經理上來就是很公式化地打招呼:“先生,你好,我們……”林晞沒讓他繼續說下去,直接打斷:“我不太好,把你們行長叫來。”“那個……我們行長還沒來。”林晞斜眼看過去:“打電話不會嗎?不會的話把你們行長的電話號碼給我,我來打總行了吧。”林晞個子高,看他的眼神有些向下瞥,讓人覺得很有壓迫感。可能也是沒想到林晞這麼強勢,經理隻好乖乖去打電話。看著他們懈怠的樣子,林晞吐了句:“都什麼態度,推一推才動一動。”呂以桀站在一邊看林晞這個樣子,想到林晞以前的各種傳言,想在想來可能也不是傳言,他就是有這個本事比彆人更豪橫。經理沒用多久就打完了電話,讓林晞和呂以桀再等一會兒,行長馬上就到。大概又過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吧,支行行長風塵仆仆地趕來,剛進來就直奔林晞這裡。“不好意思兩位,我上午有些事情,所以……”林晞沒心情聽他的解釋,原本對他的印象就不算太好,現在更是直線降低,林晞把翹著的腿放下直接站起身。行長看到麵前的男人一下站起來,還差點撞上,嚇了他一跳。“昨天我們來這裡的事情你也知道,今天過來就是想來了解一下這位隱私保密程度很高的用戶是如何開戶的,把當時開戶所有的手續都拿出來給我們看一下。”行長愣了一下,然後立馬說:“好好好。”他把林晞和呂以桀帶到了最靠裡的vip櫃台,這樣他們辦事也就不用混著正常辦理業務的用戶了。林晞和呂以桀就坐在櫃台前的圓凳上,左等右等拿不來東西。呂以桀側頭一看,林晞這表情明顯就是又要發作。果不其然。“怎麼還沒拿出來?就一個開戶手續的記錄這麼難找?在裡麵乾嘛呢?我就算是現在現補一份都要比你找這個來得快吧。”林晞這三連發問還不免外加一句嘲諷。呂以桀簡直心裡都快鼓掌了,這氣質果然非同一般,他比林晞大幾歲怎麼就說不出這種話呢。呂以桀覺得自己也應該放下一點包袱,學著林晞點,該狠的時候就應該拿出些樣子來。想著,在櫃台前的圓凳上都坐得比剛剛抬頭挺胸許多了。林晞的狠話就放在這裡了,裡麵的櫃員大氣也不敢出,外麵的經理還一趟又一趟地給他們送水喝。不得不說,茶葉確實是好茶葉,新鮮的桐木關正山小種。一個櫃員從裡麵匆匆走了出來,手裡拿了一個牛皮紙封好的檔案袋,然後當著他們的麵把檔案袋解開,開始找材料。按照時間順序,很快就找到了這個編號的材料,也就是所謂衛塵婉開戶辦理的手續。林晞把封好的材料從紙袋裡抽出,有好幾張紙,複印件和表格組成。他把裡麵的紙都展開。他跟呂以桀很快發現了其中不對頭的地方。表格上帶星號的雖是填滿了,但是填寫的字跡不是衛塵婉的,本人簽字的地方竟然空在那裡,而且表格附件應該有當時開戶人的現場照片記錄,這一欄也是什麼都沒有。唯一一個沒問題的可能就是衛塵婉初次拿到身份證時,臉頰還略顯稚嫩的身份證複印件。林晞隔著櫃台玻璃對著裡麵的行長招了招手,意思是讓他過來點,靠近點說話。林晞拎起手裡的材料道:“上麵為什麼缺了這麼多關鍵信息?你們銀行手續不辦完全就能開戶?”那行長擦了擦汗開始緊張地說:“這樣的手續一般來說是有人代辦才會這樣的。”“代辦?那我為什麼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到代辦委托書?銀行走程序不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吧,怎麼,欺負我們不乾這行不懂事是吧。”“不是不是。”行長又擦了擦汗,“這個日期是十年前的,應該是那時候的流程沒有現在這麼複雜。”林晞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話竟然是從一個銀行行長的嘴裡說出來的。林晞指了指裡麵那個大的牛皮紙檔案袋,讓櫃員從窗口遞出來。從檔案袋裡抽出了一份時間更早的其他人的辦理手續材料。“我現在拆彆人的材料做對比,要是裡麵東西隻多不少的話,你給我等著瞧。”行長此刻真的是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他是沒想到林晞竟然這麼執著,十多年前的事他哪裡還記得起來,而且櫃台這裡都是些剛畢業的年輕人,這麼一來真是丟人丟到家了。林晞找到的這份材料是一個未成年小朋友在家長的陪伴下來開戶的,手續齊全,有簽字有照片,還有戶口本和出生證的複印件,表格上也是工工整整的字。連本人在場都需要這麼多東西,更何況是代辦的。在一邊的呂以桀還特地找的了一份代辦的手續,委托書和委托人的簽字都在一張白紙上,連表格上都是有簽字的。林晞把東西拍在櫃台上,氣不打一出來。“你來給我解釋解釋,這是什麼情況,說點人能聽得懂的,彆顛三倒四狗屁不通。”林晞說話毫不客氣,行長也是真慫,要是現在他們中間沒有隔著櫃台的玻璃,行長都怕自己的後脖子都要被林晞掐斷了。行長在那裡支支吾吾地說有些事情自己不清楚,他們銀行櫃員更換頻繁,再加上這麼久之前的事了,也追溯不到是誰辦理的了。聽了他的話,林晞沉默了幾秒鐘,突然問:“行長,你以前是做什麼職位的,就是最開始的時候。”行長不知道林晞乾嘛問這個:“櫃員。”“然後呢,來跟我聊聊你的工作曆程。”“然後就……升主管了,再然後就是到對公客戶經理,後麵就是行長。”林晞聽著點頭道:“這些年一直在這裡工作嗎?”“最早是在分行,後來做櫃台主管之後就到支行了,後麵這麼多年都是在這裡。”“你既然在這裡待了這麼久了,連給我解釋這件事都解釋不清楚,你這個行長當的水分十足啊。”林晞看著他,“對於你的業務能力我實在是質疑,那我是不是有理由懷疑這份所謂衛塵婉的開戶材料有偽造的嫌疑?”“這我們怎麼會?我們是很正規的銀行,怎麼能在用戶記錄上作假呢?”“那你倒是給我說明白,這種信息遺漏程度這麼高的材料是怎麼讓人順利開戶並且還是隱私保密程度很高的那種?”一說到這裡,行長就啞火了。林晞對於這種講不清楚來曆,業務方麵得過且過的真是無言以對,直接不理睬行長了,走到一邊去打電話。整個銀行一上午就被沉浸在林晞的這股壓力之下,普通櫃員門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緊張的還是支行裡的管理層。幾個經理避開集火現場在後麵私聊,說他們行長也真是夠了,就這一個開戶業務都解釋不清,還殃及了他們這麼多人,銀行要是在這件事上出了問題,指不定要怎麼查呢。當然林晞也沒給他們太長時間去吐槽,因為他真的把人找來查這家支行了。林晞沒這麼多時間耽誤在方舟銀行這裡,他知道上午的經偵會去查衛塵婉的所有銀行賬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