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病房門口的時候,蘇宴跟在扶疏身後,表情寫滿了欲語還休,活像跟在主人身後的小型犬,被教訓了一頓。“走了。”扶疏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都沒有回頭就扔了這麼一句話,仿佛早就知道身後的人是誰。宋寒洲將手裡空空如也的紙杯放在一旁的長椅上,偏生方硯卓揮了揮手:“表嫂,慢走啊。”扶疏慢了腳步,回頭瞥了他一眼,順勢落在身旁的宋寒洲身上,想吃人卻在打量從哪裡下嘴。方硯卓看得莫名,預料中姐弟相認的溫馨場景……好像沒出現啊。他摸了摸自己耳後,稍稍側過臉去看蘇宴。走廊的光疏疏落落,半明半暗,蘇宴低著頭,下巴擠壓著脖子,而一貫會被擠出來奶膘被他從裡麵咬住了腮肉,陷了進去。看來是真難受了。怎麼會這樣?方硯卓有心問問,卻見身邊的表哥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他隔開了距離,一副我們不熟的架勢,他這才想起在開水房裡的對話。“這麼拖著,宋氏怎麼辦?你就不怕二叔給你玩散架了?”“有人盯著。”“顧章?”宋寒洲幽幽看了他一眼:“看來戀愛確實會讓人降智。”方硯卓莫名又被揶揄了一下。“說正經的呢。”宋寒洲沒回答,隻是伸手給他搭著往回走。方硯卓想了想,也就想明白了。顧章作為上一任總裁的特彆行政助理,知道的事那麼多,不被解雇已經算得上是燒了高香了。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要是擱在古代,顧章這樣的角色,那妥妥就是皇帝的身邊的總管,心腹。先帝要是走了,顧章背後沒了依仗,能夾緊尾巴做人就不錯了,不會得到新帝什麼重用。說不定,新帝還會找個理由,讓他解甲歸田。他們走到一半的時候,病房的房門正好被打開,扶疏和蘇宴走到門口,不知說了什麼話。“我就是想知道……”宋寒洲壓低的聲音悶著一口氣似的,末了換了一聲笑意,“她背後怎麼編排我。”方硯卓的眼睛光顧著看前麵的熱鬨,宋寒洲的聲音悠悠落地,他才覺得南市的冬天格外冷。再看向扶疏的眼神從“表嫂”改成了“我敬你”。宋寒洲經過蘇宴身前,換來了一聲冷哼,他倒是不意外,抬腳跟了上去。出了醫院大門,拉開車門的扶疏忽然側過身,在坐進去之前,猶豫地停了一下。這個停頓的痕跡非常淺,淺到如果看得不夠久,不夠專注,根本不會注意到。她念著一個名字反問:“宋寒洲?”帶著點遲疑猶豫,還有一點她自己也聽不懂的情緒。那時候,在穆梨若產檢完的醫院門口,宋寒洲回了她一個字。在。 站在身後的人莫名心軟了一下。“嗯?”扶疏深呼吸兩下,上了車,不再說話,人跟在她一旁,忽然不守規矩,徑直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輕輕捏捏,狎昵尤甚。“啪”。驀地一驚,扶疏伸手拍掉了這隻作孽的手,捂著發熱滾燙得酥麻之意的耳朵。不是她一驚一乍,而是她的耳垂比較敏感,被人拿捏在手裡,吮在耳朵裡,無數次的戲弄**成了碰不得的一塊皮肉。“你乾什麼?”扶疏覺得整個人都像發高燒似的昏沉,唯有理智燒得通紅。“你臉色不好。”宋寒洲收回了手,虛攏在一起,拇指順著食指磨了磨,笑意抵到了喉嚨口,咳嗽了一聲,含著點沙啞,像情動之時。他笑道:“我探探。”扶疏動了動嘴唇:“……”你探個屁。倏忽之間,扶疏想起洞房不敗的投票中所說的“人間荷爾蒙”。網友雖然無聊,但眼光還挺準的。扶疏閉著眼消化著情緒。宋寒洲看著她耳垂的紅色一路蔓延到了脖子以上,還有往上繼續的趨勢,便大發慈悲地收了手,心想不好再逗弄下去。他坐好之後,自然地翹起二郎腿,雙手交疊在前。扶疏被宋寒洲剛才突如其來的舉動激得腦子像海綿,嘩啦啦擠著往外冒水,坐臥不安。等了好久才想起,該開車了。扶疏視線往下看了眼手刹,卻在掃過這個他坐姿的時候抿了下唇。這個坐姿很普通,許多人都會這麼做。但扶疏對這個姿勢印象很深刻。那時候宋寒洲在會議室見法國來的客人,她負責安排和招呼。會議談了很久,茶水都涼了,扶疏便到了外麵重新等著煮。客人來得不少,所以叫了幾個年輕漂亮的姑娘一起過來發發文件和做記錄。當時茶水間擠滿了不少年輕靚麗的小女孩,她們興奮不已。“會議裡靠左邊的小姐姐好優雅好漂亮,這就是先天的基因優勢吧。”“對,他們負責人也好帥,妥妥裡描寫的雕塑深輪廓大帥哥,東方人種裡根本見不到。”“你們說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有資格坐在宋總旁邊,談這種大項目,感覺跟做夢一樣。”“你彆想了,我們宋總雖然帥,但花名在外,聽說早兩年的時候,不知道會在哪一張**醒來,近年才收斂不少。”“是嗎?”“我不在乎,我又不和宋總談戀愛結婚生孩子,宋總長得好看,我看看還不行?”“行!我也覺得宋總好看。”人群聲中嬉鬨,不時傳來哈哈大笑的笑聲。唯有扶疏看著茶壺裡漸漸沸騰舒展的茶葉,心從裡到外都透著寒意。她知道這個人離她太過於遙遠,也知道她不起眼,可是親耳聽聞,還是不免備受打擊。“扶疏姐,你覺得呢?”一個女孩忽然轉過頭看她,笑嘻嘻地問道:“你跟在宋總身邊的時間最久,你覺不覺得宋總每次蹺二郎腿的姿勢特彆性感?”“對對對!尤其是腳踝骨!”尤其是腳踝骨,清瘦的腳踝骨覆著一層薄薄的皮肉,微微凸起的青筋都像是委婉的勾引,連著跟腱沒進筆直的小腿,欲語還休。扶疏端著滾燙的茶杯,恍然不覺,心裡念著名字,卻連說出口都覺得燙嘴,唯恐愛慕不從眼裡,卻會從嘴裡跑出去。她道:“嗯。”扶疏不著痕跡地伸手擦過一把,薄薄一層熱汗連同忐忑沒了蹤跡。她端著茶盤進了門,知道她和那些對宋寒洲心懷綺念,卻又被自己束縛裹足不前的女孩子不同。她的心思更齷齪。如果和其他人表現地太過於不同,她反而成了一個奇怪的人。誰都會被好看又能力強的人吸引。同齡人之間的玩笑話,卻正好成全她想要正視這份心意的心思,以及隱秘地想要炫耀他有多好。年少時候的動心,炙熱滾燙,好像胸膛都捧不住。扶疏怔然良久。宋寒洲的聲音叫醒了她的癡心妄想。“你為什麼總叫我這個名字?他是你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