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洲往下壓了壓那份計劃書,想起二十年前的重京海邊,他身邊陪伴著一對中年夫妻,海風穿過鹹澀的沙礫輕輕撫上人的麵龐,畫麵柔和得像一聲歎息落了地……當宋寒洲回到家裡的時候,時間已經算不上早了,可他推門而入時,扶疏縮在沙發上背對著門口睡著了。他走到扶疏身前,被燈光落下來的陰影覆蓋在扶疏身上,仿佛隔了層朦朧的紗。宋寒洲凝望著那張臉,連在夢裡都皺著眉頭,好像隨時能醒過來。他坐在了茶幾上,臂彎上的西裝扔了在一旁。他想起車禍的最後一刻,穆梨若坐在他身旁,而在他腦海裡不可遏製地想起另一個人的身影。沉默的、溫柔的、哭鬨的……哪個都是,又好像哪個都不是,他和眼前這個女人困在原地兜兜轉轉了兩年,好像誰也不能放過誰。宋寒洲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軟軟的。他輕輕勾起唇角,一腳踹在了一旁的玻璃茶幾上,發出金屬碰撞的尖銳聲響。睡得迷迷糊糊的扶疏一個激靈坐了起來,長時間陷入沉睡的大腦有些困頓,她努力適應了一下眼前的視線和光線,語氣裡滿是不確定:“宋寒洲?”這個人連叫他的名字都這麼生疏,說出去有人能相信這就是他結婚兩年的太太呢。嗬,太太。宋寒洲問道:“你怎麼睡在這?”扶疏手搭在膝蓋上,窩在沙發裡,她蜷縮著腳指頭,緊張似的微微磨蹭了下,小聲道:“我在等你。”“我讓你等我了嗎?”宋寒洲含笑反問,而嗓音裡滿是冷淡。扶疏手撐在沙發上,往前挪了兩下,伸手拉住起身的宋寒洲,抬眸望向他:“我想等你,我一個人睡覺害怕,宋寒洲,你能不能陪我一起上去?”她穿著寬大的睡衣,襯托得愈發瘦小,語氣裡滿是哀求,甚至帶著一點不被察覺的撒嬌的意味。宋寒洲停下身,微微彎下腰,親了親她的頭發,像個紳士般反手握住她的手道:“扶疏,這不適合你。”扶疏宛也知道宋寒洲防備心重,急不得。她如喪氣一般地垂下頭:“不行嗎?”宋寒洲微微眯起眼睛,並沒有回答她。扶疏深吸了一口氣:“真的不行嗎?”宋寒洲在她眼前,一言不發。扶疏揪著自己一角睡衣,小聲道:“求求你了。”“你!”宋寒洲瞳孔猛地縮了一下,甩開了她的手。宋寒洲在她麵前走了一個來回,忍不住還是回過頭,一手拉過她的胳膊,另一隻手攔腰將她抱了起來。扶疏不太適應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她收緊了摟住宋寒洲脖頸的手,偷偷瞄了一眼宋寒洲:“你同意了,對嗎?”宋寒洲下半張臉的線條繃得緊緊的:“閉嘴。” 但他的手卻未曾鬆開。扶疏識趣地閉上了嘴,安安心心地摟著宋寒洲,看他帶自己上了樓,等宋寒洲踹開臥室的房門,扶疏的呼吸不自覺失控了一下,她手上收得更緊了。“你害怕?”宋寒洲的身體僵了一下,反問道。扶疏頓了頓,強忍下對這個房間的不適,窩在宋寒洲胸膛裡蹭了蹭:“怕你不在。”宋寒洲把她放了下來,讓她在**坐穩了,然後低下頭,與她四目相對道:“扶疏,我們結婚兩年,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不適合的話彆說,不是你會做的事……”宋寒洲話還沒說完,扶疏便湊上去吻了吻他的唇。宋寒洲呆滯了一瞬,嘴唇動了動,又接下去道:“這不像你,這不是你……”他話還沒說完,被扶疏儘數吞進了肚子裡。宋寒洲彎了彎眼睛,看著眼前緊閉雙目,努力討好,對他展示喜歡的人。他心裡有方明鏡,卻仍舊不能免俗。宋寒洲加深了這個親吻。等兩個人氣喘籲籲地分開,扶疏率先開口道:“宋寒洲,我知道我們之間不是普通的夫妻關係那樣,但我心裡……你知道的,不管是蘇宴還是扶嘉,對我來說都隻是生命裡的過客,唯有你,是我用儘全力想留下的人。”曾經……扶疏深深地望了宋寒洲一眼。“我知道我有很多不足,有很多地方惹你生氣,但我真的會改,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們好好的行嗎?”宋寒洲眨了眨眼,半晌沒說話,再開口時,他聲音有點啞:“你花言巧語的樣子真的很讓我動心,你知道嗎?”扶疏摟著宋寒洲脖子的手僵硬了一下,指尖迅速褪了溫度,不等她再說下去,宋寒洲俯身親了親她的耳垂,淡聲道:“再努努力。”宋寒洲鬆開她,轉身去了書房。扶疏無力地垂下了手,她開始痛恨宋寒洲為何如此了解她。她抱著自己曲起的大腿靠在了床頭,事實上她也沒抱多大期望,立時三刻宋寒洲不可能這麼快就放過她,可她還知道謊言千遍,便成真理。總有一天,她能和宋寒洲一樣,把謊話說得舉重若輕,意重且情深。扶疏剛想下地,卻看宋寒洲出現房門口,手裡拎著一台筆記本放在了桌子上。他的眼神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好似是打算在這裡辦公。她觸到地麵的腳一下子縮了回去:“你不是去……”“你不是說害怕嗎?”宋寒洲抬眉反問她,堵得她啞口無言:“我在這裡陪你。”說是陪,扶疏覺得更像是監視。她老老實實在浴室洗漱完上了床,挨著床沿一開始怎麼也睡不著。躺在這張**,她總是反複回憶起那幾個夜晚的宋寒洲,以及她在這張**所經曆的一切。扶疏害怕得整個人縮得緊緊的,腦子裡弦繃得欲緊。等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過於緊張的情緒導致大腦十分疲憊,昏昏沉沉倒也沒了意識。醒過來時,宋寒洲已不在眼前,而她身旁的床位非常整潔,不像是有人躺上去睡過的樣子。宋寒洲仿佛昨天從來沒出現在這個房間裡那般。扶疏皺著眉頭,想不明白她昨天哪裡做得不夠好。她站起身,拉開窗簾,撐著腦袋思考應該如何討好宋寒洲。她苦苦思索了良久,悲哀地發現結婚兩年,所有家庭主婦應該做的家務事她一件也不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