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家眾人的下場,黛玉自是有所耳聞,心中雖然有些刺痛,卻也不過歎息了兩聲。李明佑見她如此,心頭仿佛壓上了一塊大石,忙問道:“玉兒是不是覺得心中不忍?”黛玉搖頭,徐徐道:“我豈會不忍?他們有今日,都是自己種的因,我隻是覺得有些可惜,當初在賈家時,鳳姐姐也是極疼我的,如今她落得終生監禁,實在可憐可歎。”李明佑見她傷感,忙道:“雖然已經判了刑,卻也不是沒法子的,玉兒若是覺得不忍,不如我來想想法子,助……”黛玉不以為意,止道:“佑郎不必想法子,鳳姐姐自身,的確有罪,我雖然同情她,卻不能做國法不容的事情。畢竟,她手上是有人命官司的,我若是顧念私情幫她,豈不成了是非不分之人?為人者,有小義有大義,我絕不會舍大就小。”頓了一頓,唇角浮現出淡淡的笑容,旋即道:“我讓你救三妹妹、四妹妹,是因為她們兩人,雖是賈家的閨秀,享受了權勢帶來的好處,但心地善良,從不曾沾染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她們值得救,至於其他人,不在我考慮之列。”李明佑聽了這番話,不禁讚道:“玉兒你恩怨分明,若天下的人都如你這般,倒是能清明不少。”黛玉微微紅了臉,笑著道:“我可沒你說的那麼好,不過是個小女人罷了。”頓了一頓,轉了話頭道:“其實這一次,賈家有一個人是極幸運的。”李明佑早聽黛玉說起賈環的事情,聞言立刻會意,微笑道:“你是說賈環?”黛玉輕輕頷首,道:“當初我不忿賈家對我的所作所為,特意去勸賈環離開賈家,創一片天地。他肯聽我的話,隻身寄住在迦葉寺,一住就是大半年。如今賈家落魄,他在外麵,反而躲過了一劫。”李明佑也是感歎,徐徐道:“這正應了那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運氣既不錯,也沒人提起他這個人,就由著他去吧。”黛玉聽他並不在意賈環,也沒在提,伸手倒了兩盞茶,給李明佑遞了一杯,自己端了另一杯抿著。雖然屋子裡不乏伺候的丫鬟,但有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黛玉總是喜歡自己動手。李明佑接了茶,喝了兩口,方才歎了一口氣,徐聲道:“你心中有大義,不肯是非不分,救鳳姐兒和賈老太太,隻可惜旁人不知,必定會說,你與賈家有血緣之親,賈家落難,你卻不施援手,未免太過冷血了。”黛玉毫不在意,溫婉道:“我如今也看透了,旁人的想法,我何必在意?還是過好自己的日子,讓旁人羨慕嫉妒去吧。”李明佑嗬嗬一笑,很是稱讚了幾句,旋即將黛玉攬在懷中,認真問道:“那麼玉兒,你如今的日子,過得可還順意?”黛玉明眸如水,唇角浮現出一抹笑意,雖是沒答話,但那笑容,卻是已經明明白白告訴李明佑答案了。平心而論,黛玉是極幸運的,天下間的女子,難得有她這般好運氣。她的夫君,是自己相中的,婚前一起經曆風雨,感情深厚,婚後,夫君處處體貼,新房裡的陳設,皆是按照她的習慣改造好的,榮顯院中的下人,個個都恭順有禮,沒一個敢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唯一遺憾一些的,是東平王妃田氏有些擰不清,東平王色令智昏,也偏向田氏,令黛玉有些不舒服。不過,雖然公公婆婆不貼心,但夫君是個好的,不但堅守婚前不納妾的承諾,還時時留意,唯恐自己過得不如意。為了不讓自己受田氏的氣,李明佑一早就明說了,平時不出去行晨省之禮,就是去行禮,他每次也是陪伴左右,田氏縱然有心刁難,也是沒法子施展。現在的黛玉,每天起來,就是讀讀書,閒來做些針線活兒,生活得優哉遊哉。李明佑見她笑靨如花,立時明白她心中是滿意的,鬆了一口氣,笑著道:“其實我一直有些擔心,唯恐你日子過得不舒服,如今見了你這神色,我倒是放心了。”黛玉神色安詳,聲音中滿是柔情:“有佑郎護著我,我自是喜樂平安的。”李明佑聞言自是歡欣,須臾卻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這王府的長輩,都是不貼心的,雖然見麵的機會少,但到底是住在一起的,此時雖然平安無事,但長久下去,卻是不妥當。”黛玉聞言稍稍錯愕,看著李明佑,問道:“佑郎如此說,是不是有什麼打算?”李明佑伸手撫上她的粉頰,朗聲道:“玉兒就是玉兒,真是了解我,不錯,我的確有想法,我打算搬出東平王府,不讓你再受一絲閒氣。”黛玉吃了一驚,皺眉道:“搬出去?你可是東平王府的世子,理應留在這裡,好好照顧公公,多儘孝道,怎麼能輕易搬出去?”李明佑凝眸看她,緩緩道:“我身上的責任,我並沒有忘記,但我心中實在不甘。我們新婚第二日,田氏便說你身子不好,要讓我納妾,選的還是曾經與你情同姊妹的史氏。擺明了,她一點都沒將你看在眼裡,父王也糊塗,不但不嗬斥田氏,反而站在她那邊,那淡漠的態度,我終生難忘。”他說到這裡,歎了一口氣,聲音清朗堅決:“有這樣的公公婆婆,你的生活,就算能一時安逸,將來也必定是艱難的。我已經想好了,要去回了姑姑,我們暫且挪出去,十天回來一次,免得以後鬨翻了,大家麵子上都不好看。”黛玉聽他言語中俱是體貼,心中自是感動,沉默了半晌,才道:“佑郎,你肯如此為我打算,我很感動,但百善孝為先,貴妃娘娘就算再疼你,也不會同意你的提議。”李明佑淡淡一笑,道:“這一點你不需擔心,我自不會說,是因為你要搬出去,另找個合情合理的借口,事情自然就妥當了。田氏與我素來不和,近年來更是想暗害我,好讓自己的兒子取而代之。私底下,她已經做了好幾次小動作,多虧我心思警惕,才沒有被她害了去。”黛玉還是首次聽到這番話,不由訝然道:“竟有這樣的事情?”李明佑頷首,輕歎道:“隻可惜,田氏行事警惕,我手頭上並沒有什麼證據。罷了,這事情以後再算賬,至於如今,還是先搬出去再說。姑姑向來是極疼愛我的,也知道田氏有害我之心,不過是因父王一心在她身上,才一直隱忍不發。這一次,隻要我去姑姑麵前哭訴一番,說在王府過不下去了,以姑姑疼愛我的性子,自然會答應的。”說著伸手拉住黛玉,認真問道:“這些天來,我翻來覆去想了很久,終於下定了決心。如今,我隻問你一聲,玉兒,你可願意隨我搬出去,我們一起,在外麵過逍遙日子,再不理會王府的是是非非,可好?”黛玉聽了他的描述,心中不免浮想翩翩,若真搬出去,過兩人世界,倒是不錯的。到那時,無論自己做什麼,都不會有人指手畫腳,與當初莊子上的日子相比,必定相差無幾。想到這裡,黛玉沉默了一會兒,方才輕啟丹唇,聲音中含著感動喜悅:“佑郎,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我打算,我豈會不願意?”歎了一口氣,神色稍微轉為黯然,旋即道:“隻是真想搬出去,卻不是易事,就算說服了貴妃,公公那一關,並不怎麼好過。”李明佑拍著她的手,溫然道:“那些事情,留著我去操心,隻要玉兒你願意搬出去,為夫必定讓你如願。”黛玉歡快一笑,凝眸看著李明佑,問道:“佑郎這主意,既想了很久,那麼佑郎可曾想過,要搬到哪裡去。”李明佑嗬嗬一笑,道:“這地方,你必定是滿意的,當初你在賈家時,住在大觀園,曾告訴我那地方甚是幽靜,亭台樓閣,無不精巧奪目,是一個好去處。那時我便知道,對於大觀園,你必定是極喜愛的。之前賈家被抄時,我特意囑咐了底下的人,不許他們破壞賈府的府邸花木,為的,就是收拾一番,我們便能搬進去了。”黛玉聽他想得如此周到,心中漾起脈脈溫意,沉默了一會兒,卻是搖頭道:“你記得我的話,我很欣慰,大觀園的確是個好地方,但在那地方的回憶,卻不算美好。若是搬到那裡去,我心裡多少會有些不舒服的。”李明佑聽了,有些驚奇,皺眉道:“既是好地方,你為何不願回去住?”心中思緒電轉,沉吟了一會兒,卻是明白過來,摟著黛玉道:“我明白了,當初你住在那裡時,是寄人籬下,雖然住的地方不錯,也有姊妹相伴,但那些伺候的仆婦丫鬟,必定狗眼看人低,賈家那二太太又處處為難你,你的日子,想必是極艱難的,是也不是?”黛玉聽他輕而易舉猜中了自己心頭所想,不由有些感慨,低下了眼眸,因為回憶起當初在大觀園的艱難,神情有些悲涼傷感。李明佑看在眼裡,不免很是憐惜,溫言道:“玉兒,過去的日子,因我不在,你受苦了。這次若是重回那地方,你卻是不必擔心,因為以後,那地方的主人是你,什麼事情都由著你做主,無論哪個仆從丫頭,都不敢給你臉色看。你在那裡,隻會覺得舒適,絕不會有絲毫不自在。”緊緊攬著黛玉,旋即道:“大觀園的確不錯,我見了也是喜歡的,雖然我一心盼著與你去那裡同住,但我心中,始終你最重。倘若你當真不願意去那裡,我自是不會勉強,咱們再另挑個地方,也就是了。”黛玉抬起頭來,卻是搖頭道:“罷了,不必換地方了,一則,正如你所言,若是去了那裡,凡事都是我做主,以前種種,絕不會重演,大觀園景致又好,住著很不錯;二則,大觀園離東平王府並不遠,若是想回來儘孝道,倒是極方便。”李明佑聽她應了,不由笑道:“玉兒願意就行了。”黛玉點著他的額頭,轉了話頭道:“我們在這裡說得熱火朝天,皇上那裡,若是知道你算計賈家的府邸,也不知會不會答應。”李明佑聽了,卻是絲毫都不擔心,朗聲道:“旁人若是要賈家的府邸,也許無法如願,但有你在,我又怎麼會不能如願呢?”黛玉睜圓了眼睛,疑惑問道:“怎麼扯到我頭上了?”李明佑眉眼間浮現出幾絲自信,嘿嘿一笑道:“賈家欺辱你這個孤女,將林家的財產都謀奪了,此事我與你初識時,就已經知道了。我心中一直不服氣,很想替你討回來,但賈家的東西,查封後都入了國庫,我也不好去要。如今難得有機會,豈能不好好把握?何況,當初你受封為郡主,因說不願虛耗庫銀,沒有要郡主府邸,皇上到如今還稱讚你與眾不同呢。如今,我們提說要賈家的府邸,順手的人情,皇上豈會推脫?”黛玉聽了他這番分析,才明白過來,不由笑道:“以前倒是沒發現,我的夫君,竟是個極會算計的。”李明佑毫不謙虛,反而摸著自己的臉頰,徐徐道:“我的好處還多著呢,玉兒,你跟著我,將來必定是一生享福的。”黛玉啐了一口,薄嗔道:“享不享福我不知道,但眼前有個臉皮比城牆還厚的,我倒是見著了。”李明佑失笑,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才道:“竟敢嘲笑夫君,膽子也忒大了。”因談完了正事,夫妻兩笑鬨了一陣,李明佑因道:“擇日不如撞日,今兒個我便進宮去,將我的打算告知姑姑和皇上,將事情定了,也好早些安心。”言罷囑咐黛玉要按時用午膳,方才起身去了。之前雪雁、春纖一直在外間伺候,對於兩人的談話,聽到了一些,此刻見李明佑走了,忙擁進來伺候。雪雁一走進來,便朝黛玉行禮,口中道:“恭喜世子妃了。”自從黛玉出嫁以後,雪雁雖叫慣了姑娘,卻也漸漸改了稱呼,省得外人聽見了不自在。黛玉不由驚訝起來,皺眉道:“你這是做什麼?我有什麼喜事?”雪雁笑嘻嘻的,聲音也很是歡愉:“世子處處為世子妃著想,為了世子妃,竟肯搬出東平王府,世子妃得此佳婿,難道不該道一聲恭喜嗎?”黛玉臉上飛起些許紅霞,啐了一口,方才道:“其實我自己也沒想到,他為了我,肯做到這一步。”春纖抿唇道:“有什麼想不到的?世子對世子妃死心塌地,就算世子妃想要天上的月亮,世子爺也會摘下來,換佳人一笑。”因知道黛玉臉皮薄,調侃了兩句,便沒有再說,而是轉了話頭道:“照世子的說法,用不了多久,我們便要搬到大觀園去了。那地方住了不少年頭,建得也精巧,回去倒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世子妃可想好住在哪一處?不如還是住瀟湘館,好不好?”黛玉搖頭道:“瀟湘館景致很好,隻可惜住進去之後,才知道青苔濕滑、潮氣太重,於我的身體並無好處。當初我曾想換一處地方,卻又顧忌自己始終是客居,不好意思開口。”歎了一口氣,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彆的地方都罷了,三妹妹的秋爽齋,地方開闊幽靜,景致也好,就去那地方吧。”雪雁聽她選定了地方,因笑道:“秋爽齋倒也不錯,這兩天,我們先收拾起來,等世子一說定了,即刻就能搬走,省得到時候忙手忙腳。”黛玉失笑,點著她的額頭,嗔道:“你也太心急了,一則,世子進宮去,未必能事事順利;二則,就算說定了,也得先將大觀園收拾收拾,才能過去的。”雪雁吐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道:“早做打算,總沒壞處的。”主仆三人說笑著,因已近午時,春纖便出去傳了膳,伺候黛玉用了,方才與雪雁輪流著出屋去吃飯。到了晚上,李明佑回來,黛玉問起時,方才知道,華貴妃處,聽了李明佑的苦求,雖然不願他搬出去,但因知道田氏不是個好相與的,生怕李明佑、黛玉有所損傷,故而鬆口答應了。至於皇上那邊,也是極爽快的,大筆一揮,將榮、寧兩府的府邸,儘數賜給黛玉了。自此,榮寧兩府一朝易主,皆成了黛玉的囊中之物。黛玉不免有些目瞪口呆,訝然道:“大觀園地方就夠開闊了,竟連榮、寧兩府都給了我,皇上未免太大方了些。”李明佑嘿嘿笑道:“皇上知道賈家欺辱你,有心想補償,何況,這兩處府邸地方雖然開闊,但值錢的箱籠、陳設早就儘數收進國庫,府邸算不得什麼,皇上自不會小氣。皇上已經吩咐了底下的人,將榮、寧兩府的地契、房契都轉到你名下。”說著行到黛玉身邊,欠身道:“以後為夫就要依傍玉兒過日子了,玉兒可要好好對待為夫,千萬不能將為夫掃地出門。”黛玉莞爾,笑了一會兒,斜睨著他道:“隻要你表現好,我自不會趕你,但你若是敢欺負我,休怪我不留情麵。”打趣了幾句,黛玉因問道:“接下來,公公那邊,夫君打算怎麼說?”李明佑笑道:“先保密,明兒個你隻管看戲好了。”黛玉嘟著嘴,忙開口追問,無奈李明佑一臉神秘,執意不說,黛玉隻能笑罵了幾聲幼稚,就此罷了。次日起來,兩人梳洗妥當,用罷早膳,方才帶著仆婦丫鬟,到東平王的住處請安。此時東平王已經上朝歸來,正與田氏在窗下品茶說話,見他們進來,淡淡道:“野了好些天,竟還知道出來請安,真讓本王受寵若驚。”李明佑不語,拉著黛玉行了禮,方才道:“並非兒子不願來請安,隻是府中流言太多,兒子沒有臉麵出門。”東平王聞言自是錯愕,皺眉道:“這是什麼話?誰敢讓你沒臉麵?”李明佑以手掩麵,裝出一副傷心的模樣,歎道:“兒子豈會欺騙父王?上次史氏偷人的事情,闔府都是知道的,雖然麵上沒說什麼,但私底下,卻是嘲笑兒子沒用,才會被人戴綠帽子。哎,兒子不過二十歲年紀,便被人如此嘲笑,實在是男人最痛。”黛玉聽了,雖不知李明佑為何會將話扯到這方麵,但丈夫既開了口,自己做妻子的,自當支持才是。故而她沉吟須臾,立刻接著李明佑的話頭道:“世子這些天,日日長籲短歎,說自己已經淪為滿京城的笑柄,今後在親朋好友麵前,隻怕連頭都抬不起來了。”他們夫妻說完,東平王臉上浮現出幾絲歎息,皺著眉沒說話,卻是橫了田氏一眼,目光中透出責備之意。到底,李明佑是世子,對這個兒子,東平王到底有幾分在意,李明佑戴了綠帽子,東王府也沒麵子,東平王心中早就悔不當初。當然,東平王是男人,就算覺得當日自己做錯了事,也不會自責,一切責任,都讓他推到田氏身上。田氏見他一臉責備,心中很是煩惱,想了想開口,望著李明佑道:“此事我的確有些責任,但史氏進了你的門,該由你自己管教,與我有何關係?”李明佑輕哼,聲音低沉:“田王妃覺得自己沒錯嗎?那史氏進門之前,便是對賈寶玉有情的,田王妃故意將她塞給我,不是成心看笑話嗎?”田氏被他的話噎住,沉默了半日,複又開口,聲音有些不耐煩:“史氏的情況,我並不清楚,我已經答應了,以後再不管你房中的事情,你還想怎麼樣?一點小事,何苦總揪著不放?”李明佑深深歎息,黯然道:“我倒不想小氣,無奈府中的人一直在議論這件事,讓我無法消停。”田氏聞言,臉色陰沉起來,礙於東平王在場,不敢發作,反而以溫和的語氣道:“之前我早就下命,不許人議論這件事,沒成想,竟還有人敢說閒話。罷了,待會兒我再將管事叫來,吩咐一番,務必讓世子耳根清淨。”李明佑依舊一臉愁容,歎息道:“田王妃美意,我心領了,哎,出了這樣的醜事,就算他們不說閒話,但看我的目光,必定也是帶著鄙視的。”田氏聽了這話,不由有些無言以對。沉默了一會兒,卻是東平王開口,打破了寂靜:“這也不行,那也不好,依佑之你自己的想法,到底想要如何?”李明佑等的就是這句話,聞言清了清嗓子,徐徐道:“我在府中顏麵無存,日子幾乎過不下去,無可奈何之下,我隻能帶著世子妃,出府彆居,還望父王開恩應允。”田氏聞言,不由眼前一亮,倘若李明佑搬出去,這偌大的王府,自己可就能一手遮天了。雖說人不在眼皮底下,不好下手暗害,但自己動了這麼多次手,也沒傷著李明佑分毫,可見,自己的手段,在李明佑麵前,並沒有什麼作用。既如此,還不如讓李明佑遠離王府,日子長了,東平王與他的情分,必定就淡了。到那時,隻要自己將東平王糊弄好,世子之位易人,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她心中思量著,漸漸拿定了主意,李明佑搬出去,於自己好處極大,自己不妨開口支持,將李明佑夫妻一起掃地出門。田氏的想法,東平王自是不知的,隻瞪著李明佑,變了臉色,皺眉道:“你要搬出去?”李明佑頷首,道:“我也不想走,但是,此處是我的傷心地,我實在不能久留。”歎了一口氣,凝視著東平王,旋即道:“父王是知道的,我自十六歲起,風流不羈,見過我的女子,多為我傾倒,對我死心塌地。偏偏這史氏,已經成了我的妾室,竟還想著偷人,我身為男人,被她傷得沒有一絲尊嚴了。我甚至懷疑自己,對自己沒了信心,繼續留在東平王府,這事情就永遠壓在心頭,時日長了,必定抑鬱成疾。”黛玉見他一直做戲,心中好笑,臉上卻是絲毫沒露出來,憂心忡忡地道:“事情已經過去了,世子一直念念不忘,很傷身體的。”田氏沉默須臾,歎了一口氣,向東平王道:“世子大了,凡事都能自己拿主意,他既覺得留在王府是煎熬,不如王爺依了他,免得他憂思過甚,悶出病來。”東平王聞言,沉默了半晌,方才看著李明佑,擺手道:“罷了,你不必再說刺心的話了,你要出去,我不攔著,但不許搬得太遠。”見李明佑一臉抑鬱,東平王心中也是歎息,並不願違逆兒子的心意。何況,田氏與李明佑不和,他並非一無所知,搬出去,大家都鬆快些,自己也能耳根清淨,倒是不錯的。李明佑聽他鬆了口,心中自是歡喜,朝黛玉擠了擠眼,方才將目光轉向東平王,欠身道:“兒子多謝父王體恤。”東平王歎氣,因問道:“不知你想搬到什麼地方去?”李明佑回道:“昨兒個我進宮探望姑姑,可巧遇上皇上,皇上說我前段時間差事辦得不錯,又想起世子妃受封為郡主後,並沒有郡主府,故而做主將榮、寧兩府賜給我們。我想著,那地方倒也不錯,離東王府也不遠,不如住到那裡去,倒是省便。”東平王聞言,沉吟了一會兒,擺手道:“罷了,就依你的主意吧。”囑咐了幾句,方才讓李明佑、黛玉告退。黛玉心中有滿腹的話要說,但礙於外人在場,直到與李明佑回了寢屋,方才有機會一吐而快。笑看著李明佑,黛玉嬌聲道:“我倒沒想到,世子不但主意多,還極會演戲,連公公都被你的話騙住,竟允了你的請求。”李明佑負手而立,淡淡笑道:“這樣的小事,自然不在話下。”黛玉失笑,靜了一靜,因問道:“大觀園那邊,必定得修整一番,我們什麼時候能搬過去?”李明佑沉吟道:“大約半個月的功夫,也就夠了。那大觀園地方大得很,又隻有我們兩個去住,是極寬敞的。到時候,春夏秋冬,不同的季節,住不同的院子,賞看不同的景致,倒是極有趣的。”黛玉聽了他的想法,不免拍手叫好:“之前我還想著,擇定一處住就算了,倒是沒想過,可以時常挪動的。”李明佑含笑凝視著她,眸中柔情萬千,輕輕道:“你沒有想到的,為夫會替你想到,到了新居,一切都是你當家,你可要好好養著身子,做好當家主母才是。”黛玉聽了他的話,想起今後的日子,心中不由湧起幾絲期待和憧憬。好容易才壓住心思,黛玉因問道:“我們帶多少人過去?”李明佑微笑道:“榮顯院的仆婦丫頭,跟隨我多年,都是極忠心的,這次過去,將她們帶上就行了。雖然人有些少,但伺候我們足夠了,日子也能清靜些。”黛玉頷首:“如此也好,以後若是回來住,將伺候的人一並帶回來,也就是了。”議論了一陣,李明佑因道:“明兒個我便出去,帶人修整大觀園,玉兒你先休息一段時間,待臨近那幾天,將東西收拾清楚,半個月之後,我們搬家。”黛玉溫婉淺笑,應允下來。及到了次日,李明佑果然出府去打點大觀園,過了半月功夫,果然一切皆是妥當的。黛玉按照李明佑的意思,提前幾天就吩咐雪雁等人收拾東西,因下人皆是得力的,倒是沒費什麼功夫。待大觀園修整好,恰好次日是晴天,李明佑便回了東平王,先親自將黛玉送過去安頓了,方帶著隨從,將箱籠儘數搬進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