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悅病房的房門緊閉著,薑未站在門口,視線被阻隔住,卻遲遲沒有抬手推門。
或許因為生死相連的直覺,她敏銳地察覺到一些什麼,所以才會在見到褚漾的前幾秒鐘猶豫不決。
醫學上的輕傷和大眾認知上的輕傷不可同日而語,更何況這是槍傷,更何況褚漾剛才還昏迷著。
薑未忽然發了火,眉頭蹙起,不自覺提高了音量:“這裡就沒有護士嗎?她才剛醒,就放任她這麼亂跑?”
林池嚇了一跳,她還是頭一次看見薑未生這麼大的氣,哪怕麵對邵銘的糾纏騷擾,薑未也隻是淡淡地冷言相譏,而麵對和褚漾有關的事情,哪怕隻是一件小事,卻會在意至此。
關心則亂,好在美人哪怕失了風度,圓睜的怒眼也依然惹人憐愛,林池連忙哄她:“漾漾想去看看方悅,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方悅給她擋了一槍,要是出什麼事她肯定受不了,是不是?”
一句話說得薑未沉默了,僅僅是“擋了一槍”四個字,就讓她無言以對,永遠沒有反駁的機會。
儘管她也甘願為褚漾付出生命,甚至差點就作出了殉情的舉動,但差一點畢竟是差一點。
方悅和褚漾無親無故,卻甘願冒著埋骨他鄉的風險擋下了子彈,說不動容是假的,讓褚漾不記掛上心也是不可能的。
但薑未情願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自己,褚漾醒來第一個想見的就也是她了。
她為自己心裡不該有的嫉妒而羞愧,努力平複下心緒,顫抖著手推開門。
照常的一片雪白,如同下了一夜後的皚皚雪地,把瘦小的方悅掩埋其中,仿佛永遠也醒不過來。
而褚漾就靜靜立在病床前麵,一動不動地守著麵前的女人,麵容因為虛弱而越發蒼白,如同一尊靜止的玉雕。
薑未呼吸一滯,心口驟然疼起來,看見褚漾的第一秒,她就注意到褚漾腰部包裹著的紗布,上麵隱約還滲著殷紅,而褚漾如紙的側臉上,也大大小小多了幾處已經開始結痂的劃痕,觸目驚心。
僅僅幾天沒視頻,她的漾漾就變成了這樣,這樣脆弱易碎的模樣,好像消瘦了不少,站在那裡輕飄飄的,仿佛隨時都能隨風離她而去。
薑未不出聲地走到褚漾身後,本能地想從後麵環住她的腰,就像以前常常撒嬌的那樣,可最後還是克製住了,隻是輕輕地喚一聲:“漾漾。”
“我來了。”話沒說完,長睫上已經密密麻麻覆滿淚珠,薑未止不住地流淚,似乎要把這兩天故作堅強的所有委屈都在褚漾麵前發泄出來。
她多想褚漾能像以前一樣哄哄她。
可褚漾隻是無動於衷地立在原處,就連眼神都沒有移動分毫,隻是專注地盯著方悅一個人,好像真的變成了雕塑。
薑未的喉嚨突然堵得慌,她怔了一會兒,伸手去觸褚漾的手。
絲質手套碰到褚漾指尖的一瞬間,對方如同被毒蛇咬到一般彈了開去,不僅縮了手,就連身子都往旁邊斜了斜。
對薑未的觸碰異常排斥(),甚至於到了厭惡的地步。
薑未僵住?()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幾乎疑心是褚漾故意同她開的玩笑,她喃喃自語著往前蹭了蹭,不敢太靠近,隻是貪婪地汲取著褚漾身上的溫度:“是我,未未。”
褚漾身上散發著濃濃的消毒水味,壓住了原本的清冽香氣,但薑未依然覺得很好聞,貼在長身玉立的女人身邊,她找回了熟悉的安全感,心情也驟然放鬆下來。
她又一次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想要牽起褚漾的手,這一次薑未摘了手套。
她的手依然保養得很好,嬌嫩如少女,外表細滑光潔,摸起來柔若無骨,這樣一雙手的觸碰,沒有人能夠拒絕。
這一次褚漾沒有反抗,薑未順利牽起了褚漾的手,冰涼的,沒有任何溫度。
薑未一點點用自己掌心的溫度焐熱褚漾的手,像是焐熱褚漾那顆早已如死灰的心。
或許鬼門關裡走過一遭,對世界的態度都會不一樣,但無論如何,她都應該繼續愛她才對。
褚漾明明是放不下她的。
可下一秒,床上的身影動了動,褚漾就在刹那間毫不猶豫甩開了她的手,急切地湊上前查看,哪怕自己走路都搖搖晃晃,險些摔下去。
薑未用儘全身力氣扶住她,感受著褚漾輕了不少的重量,又忍不住想落淚。
方悅隻是動了一下,沒醒,褚漾繼續呆立在原地,好像永遠不知道疲倦一般。
薑未轉頭問林池:“為什麼不讓她坐下?”
林池苦笑著遞過來一把椅子:“你試試就知道了。”
薑未心下了然,但她仍然不相信,把椅子放到褚漾身後,柔聲勸她:“先坐下來等好不好?”
褚漾這次看見了她,但也僅僅是看見了。
烏瞳中儘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漠然,冷淡如對待任何一個尋常路人。
獨獨對薑未炙熱和溫柔的眼神不見了。
但那樣的眼神薑未剛剛才見過,就在褚漾看向方悅的時候,就是那般專注認真,灼灼如烈火。
哪怕因為病弱體虛的原因,隻在眼底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