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未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碎掉了,她仿佛能嗅到褚漾身上濃重的血腥氣,就連滂沱大雨也衝刷不掉。
一顆心沉得像是濃重夜色,在聽到褚漾對她的情況無動於衷時支離破碎,如同朝陽初升時被輕易戳破的薄霧。
可她無法輕易怪責褚漾。
因為林池說:“短短兩天,漾漾經曆的事情太多了,在說完這些後就昏了過去,醒一陣暈一陣的,她可能心裡太亂了,顧不上你。”
薑未計算了一下褚漾需要麵對的一切。
見義勇為,慘遭槍擊,再醒來時,同伴重傷,許枝失蹤,多了女兒。
而現在她還時不時支撐不住暈過去,方悅還沒有醒來,小女孩的一切都需要打理,報社那邊也需要作出解釋……
這一切太滿太亂,褚漾早已支撐著一口氣,實在騰不出更多的地方留給她。
薑未知道這個道理,但她不想接受。
不該是這樣的。
褚漾一定會把心裡最重要的位置留給她,這是褚漾自己都控製不住的。
薑未眼波盈盈流轉,支著下巴想不通現在的一切,難道是真的經曆過鬼門關,就會讓一個人性情大變嗎?
褚漾變了,就能那麼輕易地忘掉自己嗎?
她不相信,但無可奈何。
輕觸到褚漾冰涼的指尖時,她在褚漾過分涼薄的眼神下近乎暈眩。
她從來沒有被褚漾這樣冷淡的神情對待過,就好像一個陌生人,無法靠近褚漾的心門半步。
薑未該委屈的,可她在林池麵前隻是淡淡笑了笑:“這樣啊。”
她想起那些年褚漾處心積慮的偶遇,或許有些人有些事,錯過了就是真的錯過了,再也找不回來。
是她沒有及時抓緊褚漾,是她活該的。
薑未自嘲地彎了唇,笑得越發明豔動人,卻含了幾分無情意味。
誰能想到昔年眾星捧月的薑未,如今也有被人嫌惡、落魄至此的時候,就如被風卷落的秋葉,寂寞如許。
風水輪流轉,隻希望她還能有機會,等到褚漾再一次回眸看向她。
褚漾等她七年,她願意等褚漾一輩子。
至少褚漾還活著,她就還有機會。
薑未深深吸了一口氣,儘力讓自己表現得不那麼難堪。
林池卻好像能看透她心思:“或許,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
“什麼?”薑未感覺自己的聲線都在顫抖。
“漾漾她……需要一個心理醫生。”
薑佑很快就安排了一個會中文的心理醫生,要價不菲,但據說很擅長治療戰後創傷。
她謝絕了其他人跟進病房的請求,關緊了門,在褚漾的病房裡待了很久。
久到薑未覺得有一個世紀那樣漫長,她才姍姍出來,唇角的微笑專業而平靜。
薑未迎上前問她:“怎麼樣?”
對方斟酌了一番,把薑未請進
另一個空病房:“薑小姐,我想請問一下,你和褚小姐的關係怎麼樣?”
“她是我的妻子。”薑未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
見多識廣的心理醫生點了點頭:“那你們的感情平時怎麼樣?”
“很好。”僅僅兩個字太過單薄,但好像已經描述得完美,薑未想了想,斷斷續續地又補充了許多,“她……她之前暗戀我很多年,但我那時候沒想過這種事,所以也沒有回應她很多。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她愛我更多,總之……總之,之前她很愛我的。”
“嗯,我相信。”心理醫生微笑了起來,她望著對麵的女人,一提到自己的妻子,那張美麗的臉上就滿是羞澀的自信,眼中流光溢彩,是被愛著的人才能有的。
“隻是,現在,她好像很抗拒我。”薑未的聲音低落下來,有些沮喪,“我知道她現在心裡很亂,但……但我還是很難受。”
“這是正常的,薑小姐。但你可以不必那麼難受,因為這並非是她的本意。”她在一張紙上勾勾畫畫,抬眼看過去,“你聽說過PTSD嗎?”
創傷後應激障礙,簡稱為PTSD,在經曆過戰爭、暴力、黑暗等事件後特彆容易出現,患者往往性情大變,對周遭一切都保持著警惕,尤其是對某些事物產生明顯的回避。
“可為什麼回避對象是我?”薑未喃喃自語,滿是不可置信的意味,“我……有那麼讓她討厭嗎?”
以至於哪怕精疲力儘,也要用儘全力抗拒她。
“或許並不是這樣的。薑小姐,按照您描述的和褚小姐的相處,您在褚小姐心中的地位實在太重要了,以至於她現在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下意識地選擇回避。她現在的心理承受不住太多壓力,但她又不想在您麵前表現得不好,所以隻能把您排除出選項,好全心全意處理其他的事情。”心理醫生娓娓道來,舒緩的語氣讓薑未平靜下來,並且開始逐漸理解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