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留白出世!(1 / 1)

當那少年冷漠吐出“留白”兩個字時,楚姓書生隻覺心頭一跳,像是一根拴係神魂的弦,被驟然撥動。他麵色瞬間陰沉下來,眼中浮現一絲難掩的驚恐。

他這一生見過無數敵人,偽君子也罷,真小人也罷,妖邪鬼魅、山精水怪,不在少數。但很少有像眼前這少年一般,拳罡簡練至極,不帶一絲冗餘,卻每一記都讓他神魂震蕩、膽寒欲裂。

楚姓書生心知不妙,連忙強行壓下心頭湧動的恐懼,快速後退數步,右袖一抖,一顆溫潤如玉、泛著青白光澤的圓球滾落掌中,宛若月華內斂,流光流轉。

這便是他準備壓箱底的底牌——“甲丸”。

圓球入手,他手指收緊。

“滋滋”聲響中,那顆甲丸竟開始化作粘稠如水銀般的液體,從掌心迅速蔓延,爬上他的手臂、肩膀、胸膛,以肉眼難辨的速度覆蓋全身!

不過短短三息,一副通體潔白、如雪鑄就的鎧甲,已將楚姓書生包裹其中。

這便是傳說中的光明鎧,道門法寶、兵家神兵,天下甲衣之尊。

甲胄中央的護心鏡,呈現出一枚金色符輪,閃爍著符咒真意,仿佛連天雷也難以撼動其防禦;肩胛、護腕之處,紋飾繁複,皆為墨家機關巧匠與道門符師合力打造的護身銘文;腳下所踏之靴,踩地無聲,但每一步落下,都有淡金光圈微微蕩開,仿佛神祇下凡。

此甲一出,天地肅穆,連雨滴打在其上都不敢作響,自動被彈開。

楚姓書生嘴角泛出一抹苦澀,卻故作輕鬆地搖了搖頭。

“少年郎,你可是把我害慘了。”

他抬眼望向仍舊站在廊道儘頭、背對風雨的那個白衣少年,語氣中帶著一種既像自嘲,又像抱怨的無奈。

“原本這件光明鎧,是為了預防最後那老白鹿和山神反悔,萬一分贓不均,臨陣翻臉,好叫我留得一命。”

他輕歎一聲,“現在倒好,還沒分贓,就被你打得差點灰飛煙滅,這東西提前暴露,他們定然警覺,後麵怕是不好動手了……”

但說歸說,他眼中仍帶著深深戒備,心念翻轉不止。

他並非真愚鈍之人,自然明白,對方突然吐出“留白”二字,絕非隨口亂說。此中必有深意,極可能是那一記恐怖拳意的真正源頭。

然而奇怪的是——喊出“留白”之後,那少年便如池水止湧,再無半點動作。

也無飛劍破屋而出,無符咒雷法落地驚天,更無黑袍老者、妖族宗師,從暗處殺出援手。

甚至連他的氣機波動,都變得前所未有的平穩,如山巒沉靜,雨夜下的殘燈不動如鐘。

楚姓書生越想越覺得不安。

眼前這少年郎,絕非什麼衝動莽夫。他沉默寡言,出拳果決,眸中寒意宛如夜色冰封。這樣的人,不可能胡言亂語,更不會虛張聲勢。

而越是這樣,他心中那股“未知”的恐懼感,就越像一條蛇,死死纏繞在脊椎骨上。

“你……你是不是藏了彆的什麼底牌?”

他試圖穩住心神,語言小心試探,身體卻悄悄往左側挪動,靠近廊柱一側的石獅台階,那裡他提前埋了個遁術符陣,若再交手不利,可立刻遁地逃離。

方知寒聞言不語,隻靜靜凝視他。

雨打肩頭,衣袍微動,像極了青石巷口的少年觀碑,一動不動。

楚姓書生隻覺腦中轟鳴。

為何沒有後招?為何沒有變化?為何那“留白”之後,天地竟無異動?

——不對。

他猛然意識到一件事。

“留白”之後,不是“無事發生”,而是一切都已經開始。

隻不過自己太遲鈍,感知不到而已!

他幾乎是本能地舉臂,渾身氣血激蕩,將甲丸催發到極致,整副光明鎧胄“哢哢哢”作響,表麵那一層白光驟然轉為金光,宛如烈日噴薄。

“你到底——”

他話音未落。

身前一丈之內的空氣,驟然炸裂!

砰!

第三拳,至。

簡簡單單,無花無巧。

拳風起時,他竟連拳影都未曾看清,隻聽到那一記沉悶如鐘的聲音,在他心頭炸響!

楚姓書生隻覺胸前一陣撕裂般的疼痛,整副鎧甲的護心鏡,竟直接龜裂成蛛網形,金符炸碎,光暈蕩散!

楚姓書生站在雨幕中,鎧甲上的金符微微顫動,像是被風雨中某種無形之力輕輕撥動。他背脊筆直,姿態從容,眉宇間隱隱透著幾分人間貴胄都不曾擁有的從容和底氣。

方知寒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忽而說道:“聽說古榆國皇帝姓楚,你也姓楚,有關係?”

這一問,帶著少年的坦率,也帶著武夫出拳前的試探,字句乾脆,不繞圈子。

楚姓書生愣了愣,旋即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笑意。他似是斟酌了一下措辭,終究點了點頭,道:“關係……倒也有些。不過沒有血緣,隻是一些……盤根錯節的牽扯,彼此依附,又彼此提防,說來話長。”

說到“提防”二字時,他語氣輕了些,眼神卻沒避開,反而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方知寒默默點頭,沒有繼續追問。

他對朝廷國姓之爭不感興趣。讀書不多,也沒有誰跟他細說過皇朝門閥的恩怨糾葛。但他不是蠢人,也不是冷血之人。他清楚自己要護著的人是誰,清楚眼前這個修出人身、著甲立於風雨中的楚姓書生——很可能就是自己與朋友之間,必須翻越過去的一座山。

他打量了對方一眼,目光在那副光明鎧的護心鏡處停留了片刻,便低聲問道:“你是練氣士第幾境?”

楚姓書生淡笑著伸出一隻手,在雨中輕輕比了個“五”的手勢,隨即又收回手,溫聲答道:“第五境而已。”

這話一出口,若換成其他同道,必然會感到震撼甚至敬畏。第五境,大妖之境,人間罕有。哪怕是在宗門林立的彩衣國,能夠躋身此境的修士,也是鎮山立派、開宗立教的大人物。更不用說這位楚姓書生,本就是精魅出身,在世人眼中早已該湮滅於雷火浩劫,卻能走到這一步,幾乎是與天爭命,曆儘艱難。

但這份自謙,落在方知寒耳中,卻並未引起太多波瀾。

第五境……而已?

他眉頭一挑,手腕微微一轉,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那正好。你這烏龜殼,應該夠我打一陣子。”

言語間,腰馬合一,氣血暗湧,腳步緩緩向前挪動半步。

少年的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仿佛一記重錘砸在水麵,掀起千層漣漪。

楚姓書生聞言苦笑,搖了搖頭,歎息道:“為何還要打?”

方知寒停下腳步,語氣平靜,仿佛在陳述一個注定的事實:“不打過你,我朋友和那個刀客會很危險。”

話語落下,他終於動了。

步法如流雲遊龍,瞬息間逼近楚姓書生。

他沒動用飛劍,也沒使出那記“留白”,而是擺出最基本的拳架,沉肩墜肘,蓄勢待發。

這是一場試探。

方知寒要試自己如今的拳頭,能否真正撼動一個披著甲丸的中五境練氣士。

“我不想被你騙第二次。”少年忽然說道。

“所以……我要親手打一拳試試。”

這一次出拳,沒有鋪陳,沒有蓄力,甚至沒有震天撼地的拳意,隻是乾乾脆脆的一記平拳。

但楚姓書生卻臉色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