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斷頭酒?(1 / 1)

崔東山懶散地斜靠在白玉椅上,靴底沾著的血跡在椅麵上蹭出幾道刺目的紅痕。

白衣少年漫不經心地指了指角落裡麵如死灰的中年修士。

"除了那個靈韻派的叛徒,其餘人...要不要喝杯斷頭酒?

堂內頓時炸開了鍋。

"魔頭!你不得好死!"一名紫袍老者破口大罵,袖中暗器暴雨般射出。

"饒命啊!我願為奴為仆..."華服婦人癱軟在地,裙擺下滲出腥臭液體。

三道身影衝向側門,卻被突然暴漲的江水倒卷回來。

整座大殿已成水牢!

崔東山仰頭痛飲,酒液順著下巴流淌,在避水符形成的屏障外滾落,像雨打荷葉般簌簌墜地。

他忽然將酒壺拋向半空,背靠玉椅發出嘶啞的笑聲。

"老頭子......你說人性本惡,現在看看誰更惡?!

無人看見的角落裡,他左手死死攥緊,掌心被無形的教鞭抽打。

那是老秀才留下的禁製,每當他行凶作惡,便會痛入神魂。

堂下的屠殺開始了。

水神抬手將寒食江水化作萬千冰刃,將逃竄的賓客釘死在鎏金柱上。

那名靈韻派修士癱坐血泊中,看著同門師兄被水蛇纏住脖頸,眼球暴凸而出。

"失望嗎?"崔東山喃喃自語。

"我要讓你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惡!

鮮血順著白玉台階流淌,崔東山將疼痛的左手藏在腹前,右手捂嘴打了個哈欠。。

"江山易改,稟性難移。

他環顧四周,忽然輕笑一聲:"我姓崔,來自大驪京城。

那蛤蟆精化形的胖子一臉茫然,青袍男子則微微發怔。唯有儒衫文士隋彬猛地站起,衣袖帶翻了案幾也渾然不覺,深深作揖到底:"拜見國師大人!

"原來是大驪國師親臨寒舍。"青袍男子連忙行禮,眼中震驚與敬畏交織。他胸口那條重新凝聚的金色蛟龍不安地扭動著,仿佛也感受到了壓迫。

崔東山踱步到隋彬麵前,仔細打量這位昔年的黃庭國禮部侍郎:"你若當年棄官修道,說不定有望躋身第十境。

隋彬苦笑搖頭:"世間苦無後悔藥啊。"他袖中手指微微顫抖,顯然認出了這位凶名赫赫的大驪國師。

白衣少年忽然抖了抖袖子,半截殘香滑落掌心。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他將香火懸於空中,輕輕打了個響指。

"嗤——

香頭無火自燃,青煙嫋嫋升起,卻未散於空中,反而漸漸凝聚成一個女子輪廓。那煙霧越來越濃,最終化作一位素衣女子飄落堂下——正是橫山青娘娘廟中那位與林守一下過棋的鬼仙!

"怎麼可能?!"隋彬臉色驟變,儒雅麵容瞬間扭曲。他猛地指向女子,手指顫抖如風中枯枝:"不知廉恥的孽障!你竟敢違背誓言離開橫山?

女子見到隋彬,頓時臉色煞白,怯生生喊了聲:"爹......"隨即掩麵痛哭,身形在煙霧中若隱若現,仿佛隨時會消散。

崔東山盤腿坐在白玉椅上,笑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意外不意外?

青袍男子眯起眼,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對父女。

前朝侍郎隋彬攜家眷逃至橫山古柏下。

這位以"忠貞"自詡的儒臣,麵對國破家亡的絕境,竟在破廟中逼迫全族殉國。

女眷們或懸梁於廟梁,或撞壁於殘垣,金釵玉簪散落一地。

唯獨小女兒不願赴死,赤足逃出廟門。古柏樹下,她被親生父親一劍穿心。

鮮血浸透柏樹根係時,少女眼中映出的不是仇恨,而是不解。

為何忠義要用人命堆砌?

為何家國大義要吞噬骨肉至親?

死後一點靈光不滅,化作怨靈棲身古柏。

令人唏噓的是,這枉死少女竟比那些滿口忠孝的活人更懂慈悲。

百年間庇佑鄉鄰,為迷途旅人指路,替貧苦農戶治病,終在《瑣碎聞》上留下"青娘娘"的美名。

青袍男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液在杯中泛起血色漣漪。

他望著堂下那對父女,語氣玩味:"後來她父親成了我麾下鬼魅,又經我舉薦當了橫山河伯。”

“不知是心生愧疚還是怎的,竟暗中找人給他口中的孽障塑了金身

"禽獸不如!"隋彬突然暴喝,儒衫無風自動,"我隋氏家風醇正三百年,怎會出你這等孽障!

他指著女兒,怒不可遏道:"早知今日,當初就該讓你魂飛魄散!

煙霧凝成的女子身形晃了晃,險些潰散。

崔東山歪在椅子上,手指繞著青煙打轉:"隋彬,差不多得了。

"我管教女兒,與國師何乾?"隋彬怒目而視。

白衣少年突然坐直身子,眼中寒光乍現:"因為我覺得夠了——這個理由夠不夠?

大殿溫度驟降,梁柱結出冰霜。隋彬還要爭辯,青袍男子猛地起身:"閉嘴!"他轉向崔東山,第一次露出諂媚之色:"國師息怒,這老鬼糊塗了

崔東山卻已跳下椅子,伸著懶腰往殿外走:"走嘍,再不回去該露餡了。

崔東山繞過染血的案幾,走到那煙霧凝成的女子身前。

他雙手攏袖,歪著頭打量這個低垂著頭的可憐鬼仙,忽然嘿嘿一笑:"你爹說的都是屁話!

女子肩膀一顫,卻不敢抬頭。

"你這般年紀的姑娘家,本該學學琴棋書畫,躲在閨閣裡想想情郎。"白衣少年用腳尖踢了踢地上那本燒了一半的《隋氏家訓》,"什麼家國大義、山河破碎,那是你爹這等廢物男人該操心的事。他沒能耐保住江山,倒有臉拉著女兒陪葬?

隋彬臉色鐵青,剛要開口,卻被青袍男子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女子終於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了眼父親,又迅速低下頭:"爹...是女兒不孝

"沒出息!"崔東山氣得一巴掌拍在她頭上,那煙霧凝成的發髻都被拍散了幾分,"你爹這種老頑固,就該吊在橫山那棵柏樹上曬成臘肉!

青袍男子見崔東山要走,連忙跟上:"國師大人不留宿?

"滿屋子殺氣,"白衣少年撇撇嘴,"我害怕。

走到門檻處,崔東山忽然回頭,對青袍男子道:"你比你爹差遠了。

水神一愣:"國師見過家父?

"嗯,"崔東山點頭,"老人家請我們吃了頓山野時蔬,比你這兒的酒肉強多了。

青袍男子腰彎得更低了:"不敢與父親相比。

白衣少年拍拍他肩膀:"放心,等大驪拿下黃庭國,少不了你的好處。那張白玉椅子..."他眨眨眼,"送你了。

"願為國師效死!"青袍男子單膝跪地。

崔東山擺擺手,獨自走入夜色。躍入寒食江時,他白衣舒展,如一條上古白蛟般順流而下,很快來到老城隍舊址的井底。

但他沒有立即返回客棧,而是靜靜懸浮在井水中,雙手負後,仰頭望著井口那輪被切割成圓形的月亮。

因為方知寒正站在井沿,低頭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