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之決戰金陵(二)(1 / 1)

黃黃綠綠的煙霧,詭異的在黑暗中浮蕩,無聲無息的蔓延,鏖戰中的雙方根本沒有人察覺到危險的逼近。若不是水溶居於高處,且之前火銃留下的烈焰仍在燃燒,這樣的可視條件下,根本不可能看到。猛然想起剛才賀清遠說的話,水溶眸中一銳,厲聲道:“不好,是毒,宗越,立刻傳令,將人都撤回來,東北向躲避。”“是。”宗越忙道,快步而去。雖然水溶反應快,及至命令傳到,仍然遲了,毒煙所過之處,人但吸入的,當即七竅流血而亡,是以北軍之中,損耗頗大。因是混戰,死的人,不止北軍,宇文禎用這樣的招數,根本就是已經無所顧忌,連自己人的生死都不在乎。宗越在身後道:“這狗皇帝,根本就瘋了。”水溶眉心緊攢,俯身檢查了一個北軍校尉七竅流血的死狀,猛然起身:“留人善後。”他掉頭躍上馬背,快馬揚鞭而去。既然宇文禎能對自己這裡用毒煙,宇文恪那裡,也會是一樣。一切,都如水溶所料。金陵城西的毒煙要更加歹毒,這毒煙是隨著火銃一起發出來的,一開始,根本沒有人察覺,直到人一片一片七竅流血的倒下時,方才發覺,宇文恪緊急命人回撤,仍是損失慘重,倒斃無數,中毒淺一些的也是奄奄一息。水溶到的時候,毒煙最勁的時候已經過去,可是殘餘的煙塵仍繚繞不斷。已經合兵一處的魏子謙和裴兆緊跟著過來。甲胄在身,魏子謙也隻是抱了抱拳道:“王爺。”裴兆簡直成了怒目金剛,才要開口,水溶一擺手止住,目光環過,見有校尉掩住了口鼻,拖動屍體準備掩埋,不覺神色凝重道:“都住手。”眾人錯愕的目光裡,水溶亦不加解釋,簡斷的道:“所有人撤出這一片,燒山,宗越,你看著他們辦這件事,裴兆自謙隨我過來。”“是,王爺!”水溶掉頭去找宇文恪。這個時候,宇文恪帶著十幾個主將副將至高坡上躲避,及見麵,亦無暇去寒暄其他,宇文恪開門見山道:“你令他們燒山?”水溶點了點頭:“這毒蹊蹺,還是燒了乾淨。”若留下這些屍體,一旦經人血傳播,或者腐成瘟疫,後果不可設想,於是,宇文恪也不再說什麼,語氣沉沉的道:“老四已經瘋了,灝之,你來看。”他遙遙的指向一個方向,幾個將領和侍衛趕忙退開,水溶便走近他身邊,循著看過去,心中也是抽了口冷氣,毒煙確實散去,卻借由風送向西北方向。那裡是一片村落,結果,幾可想而知,水溶皺眉:“沒有人性的東西。”宇文恪便道:“我已經令人分出軍醫去,看看那些百姓的情況如何。”他回頭看一眼水溶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將士死傷無數,正是用人之時,隻是這毒煙雖非我用,卻是因我而起,那都是我大周子民,於情於理,我不能置身事外。”“殿下雖是大義,恐也是於事無補。”水溶道。話音未落,一個背著藥囊的軍醫隨著展昶急匆匆的過來:“殿下,那毒有古怪。”軍醫氣喘如牛,擦了把汗道:“殿下,卑職才疏學淺,這毒,見所未見,恐怕還是要請辨毒的高手行家來,才看的出到底是什麼。”宇文恪和水溶對視一眼,果然如此。“宇文禎向來視人命如草芥,孤注一擲,既然要用毒,必然是窮儘刁鑽,不會讓你我這麼容易就過了這一關。燃眉之急,是找到這毒煙的解法。”頓了頓似是下定決心:“八百裡加急傳信,令歐陽過來,用毒解毒,再無人及他,子謙,你馬上去辦。”“且慢。”宇文恪立刻反對:“不行。”水溶看著他,微微笑了下:“為何不行。”宇文恪瞪著他:“我不希望玉兒,還有我那未出世的小侄兒小侄女會有事。”水溶聽了這話,心裡暖了一下:“放心吧,玉兒不會有事的。非常之時,你信不信,玉兒若是知道這裡的情況,第一件事就是把歐陽派過來。”宇文恪正要說什麼,一個副將自陡坡之下飛奔而至:“殿下,王爺。”將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包呈在宇文恪手上。宇文恪在手中掂了一下:“誰送來的。”副將道:“有人暗中將這東西綁在箭上射在營中的。”水溶問道。宇文恪捏了一下信封,神情忽然一凝,然眾目之下,很快又恢複了從容,將信封藏入袖中,有些嘲弄道:“這就可以威脅本殿?未免太小兒科了。”一句話,本來還是有些緊張的諸將,便都定下心來,接下來宇文恪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草草的分派了一下,便留了水溶來善後,腳步匆匆的臨時紮起的帥帳而去。也許旁人看不出來,可這些水溶都看在了眼中,暗地裡微微皺了皺眉,簡單的便緊跟著去尋了宇文恪。見是水溶,侍衛們也就不用通報,也不問,躬身行禮之後便自動退開。光線很暗,宇文恪的半張麵容都隱在暗處,看不清是什麼表情,卻能清楚感覺到沉靜之下,冷冰冰的憤怒和殺氣正蠢蠢破冰。他的手裡握著那個信封,還未拆開。水溶沒說什麼,麵色平靜的坐在了他的麵前。宇文恪看著他深深的歎了口氣,將那個信封放在了他麵前。水溶用手一撚,眸中一寒,三下兩下便將信封拆開,桄榔一聲,什麼東西掉在了桌上,泛著鋥亮的金屬光澤。那是一枚小小的箭鏃,還有一段斷掉的紅繩。這樣東西,他們都認得,是赫連冰貼身帶著的,赫連冰看的比命還重要的東西。然而,信封裡還有東西。那是一段從衣服上剪下來的布條,自領口齊胸口,內外三層,外衣到裡衣,是被人用劍割下來的,斷口十分整齊。宇文恪看著,眸色血紅,頸上青筋累累暴跳,一拳搗在桌上,幾乎要把桌案搗榻掉:“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怒氣,會讓你失了理智。”水溶臉色冷若寒冰,卻是毫不留情的將真相擺了出來:“他在用冰兒的清白逼你撤兵。”“撤,還是不撤?”水溶繼續緊緊的逼著宇文恪的眼眸:“撤,宇文禎本是試探,有些事,他也是將信將疑,你撤了,正好印證了他的猜測,自謂得了有用的籌碼,會變本加厲,若不撤,冰兒的性子,不甘受辱,必死無疑。”他用仍舊波瀾不驚的語氣說著近乎鮮血淋漓的現實。宇文恪沒說話,眼前反複出現的卻是那明快純真的笑。策馬飛奔的她,敢毫無顧忌的說出我喜歡你的她,無畏刀槍劍戟千裡星馳來助他一臂之力的她。有些情愫,雖然分辨不出,卻早已不能舍棄。長長的歎出聲,他已經做出了決定:“撤。”水溶靜靜的望著他,一如很多年前,他每一次在他麵前吐著滿腔憤懣時的平靜,聽他這一個撤字,隻是點了點頭:“好。”“為何不阻止?”宇文恪定定的看著他。“你決定的事,彆人怎麼勸,有用麼。”水溶嘴角抹過一絲淡淡的笑紋:“再說,誰說的,撤,就一定要輸?至於冰兒,我跟玉兒保證了,不會有事,總要做到。”他的神情有幾分懶洋洋的得意,宇文恪一詫,馬上明白,頓時有些氣結:“原來你剛才是在試探我,真是好兄弟啊!”水溶微微一笑:“我隻是想要明白一些事罷了--我現在去安排,時機緊迫,我可沒那麼多工夫跟宇文禎磨嘰。”頓了頓:“玉兒可是二月初八的日子。”現在,宇文恪真的很想拿什麼東西直接丟過去!水溶出了帥帳,笑意無蹤,眸色沉靜銳冷,後麵有人跟上來,他也未回頭看:“宗越,去叫魏子謙。”“末將在。”轉身,眼前不是宗越,正是魏子謙,他的臉上有些擔憂,似乎是要問什麼,隻是欲言又止。“子謙,你要問的,本王知道。”水溶道:“要想救她,就按本王說的做。”“是。”這回答,已經告訴魏子謙了答案,他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下那揪心扯肺的擔憂:“王爺,該怎麼做。”“我讓你備的人馬,該派上用場了。”水溶道:“點集起來。”“是!”濟城。雨順著屋簷滴瀝下來,房中,歐陽剛剛給黛玉請完脈,笑道:“王妃放心,小世子和小郡主都好的很。”黛玉微微的笑了下:“歐陽這陣子,辛苦你了。”“王妃這麼說就折煞屬下了,隻要王妃母子平安就好。”歐陽道:“不過,雖然安胎藥是不必再吃了,這幾日王妃還是要多走動,且是把心放的寬寬的。”“我知道了。”黛玉點頭笑道。歐陽絕苦笑:“我看這話說了也白說,王妃這一陣總是牽著王爺,我倒是聽說,已經幾個晚上睡不安寧了,這樣可是不好。”聽說,聽誰說的?紫鵑春纖齊齊的把目光轉向雪雁。黛玉無奈:“雪雁,你又嘴快。”雪雁在旁一臉無辜:“是王爺臨行吩咐的,王妃但有什麼不好,必須馬上告訴歐陽大夫--紫鵑”黛玉輕歎了聲,也就不再說什麼:“我會小心的。”歐陽就嘻嘻的笑道:“王妃,隻管把心放下,王爺說趕日子回來就一定會回來,再說跟了王爺那麼久,除了王妃,還沒誰能難為著王爺。”黛玉一愣,忍不住笑了:“歐陽,你這倒是替你們王爺不平了是不是?”雪雁瞪了歐陽一眼:“王妃彆理他,他嘴裡沒好話,狗嘴裡還能突出象牙來不成。”黛玉微微挑眉,轉向紫鵑:“紫鵑啊,我又不知道,這他是誰?”紫鵑和春纖也是跟著笑了起來。雪雁臉上騰的紅了起來,歐陽絕全無所覺在那裡擠眉弄眼:“王妃笑了就好,屬下這就下去了”歐陽絕又囑咐了紫鵑雪雁幾句,方行禮退出來,轉出門來的時候,剛才的滿麵笑容卻就漸漸隱去,眉心擰的像個鐵疙瘩,一麵走,一麵想著什麼。“歐陽!”祁寒快步走過來:“給王妃請過脈了?”歐陽絕抬頭看了看他,還是皺著眉。“看你這個表情,難道……”祁寒一怔:“之前一直好好的不是?”歐陽絕點了點頭:“自打王爺一走,王妃的心事又重幾分,脈象便虛的很,一直,我最擔心的就是這個。王妃的底子太弱了,又在北疆呆了那麼久,身體受寒的厲害,頭一胎,又是雙生,隻怕,艱難。”祁寒也歎了口氣:“你有多大的把握。”歐陽絕道:“我隻能儘最大的努力,令母子平安。隻盼著這段日子,千萬不要再有什麼意外了。”祁寒苦笑連連:“歐陽絕啊歐陽絕,你真是個烏鴉嘴,什麼都被你說中了。”他從懷裡掏出一封加急信件:“王爺有令,令你馬上赴金陵。宇文禎那個瘋子用了毒煙,傷兵滿營,隨行的軍醫束手無策。”歐陽絕急急拆看,頓時苦了一張臉,無力的望天:“老天菩薩如來佛祖,賜弟子個分身術吧。”祁寒皺眉:“行了,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王爺是不知道王妃這裡的情況,我看還是先寫封信給王爺,讓王爺定奪。”“不必了。”一個聲音打斷二人,祁寒和歐陽絕轉身,卻見黛玉扶著紫鵑緩緩走進,黛玉的神色極是平靜:“歐陽既然如此,你趕緊收拾藥囊,去金陵。”歐陽道:“可是王妃……”“什麼都不用再說了。若非情形真的緊急,灝之也不可能老遠的傳信給你,那是數萬將士的性命--這裡我會小心,不會有事的。”歐陽絕猶豫了一下:“好,屬下馬上啟程,隻是王妃千萬小心,屬下會速去速回。”轉向雪雁:“你跟我過來,我有幾樁要緊的事情交代給你。”這個時候,也無人再有心腸去打趣什麼,雪雁答應了一聲,立刻跟上。“祁寒,還是老規矩,有什麼消息,立刻告訴我。”黛玉這才向祁寒道:“你們若想我真的放心,就不要瞞著我。”“是,王妃。”祁寒應聲,便也就退下。這裡,黛玉望著滴瀝不住的雨滴,複深深的歎了口氣,眸中重又多了幾分憂慮。那宇文禎,真的是喪心病狂,竟然用了毒煙,其凶險,可想而知。不知為何,這段日子,這樣的情緒不知不覺的就會縈上心頭。從他走了之後。紫鵑看在眼中,不覺也有幾分擔憂,姑娘本來就是心思纖細敏感,這次王爺走了之後,卻是更甚。阿彌陀佛,神佛保佑,王爺要平平安安的回來,這樣,姑娘也才能平安。金陵城外,宇文恪親率的大軍,一夜之間後撤四十裡,然後一連五日都再無任何動作。消息,很快傳到了宮中。“赫連公主,這賭是不是算朕贏了?”宇文禎冷笑道:“他接到了消息,生怕你出什麼意外,心甘情願的撤兵--他很在乎,三哥是個性情中人,你為他做了那麼多,他怎麼可能無動於衷,這個籌碼,朕選的一點都沒錯,你現在,心裡一定是又感動,又心疼是麼。”如豆跳動的燭火,映著赫連冰蒼白的臉色,黑發落下,遮住了她的側臉,被汗水濡濕,口中為了防她咬舌而塞了一團布,嘴角有已經乾涸的血痕,領口的衣服已經碎掉,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膚。最初的恥辱之後,她已經平靜,嘴角一撇嘲弄的笑,甚至懶得睜開眼睛。宇文禎捏著她的下頷:“我要你親眼看著,他是怎麼走上絕地的--這一切,都是因為你。”說著,他拂袖要離開。他離開,赫連冰緩緩睜開眼睛,定定的看著那一點燈火漸漸遠去。周圍,又恢複了那亙古涅盤般的死寂,無風,無光,暗夜無邊。撤兵四十裡。幾個字,反反複複的回旋在耳畔。你為何要這麼做,你為何要顧及我。若能讓你不再掣肘,死亦甘願。一滴淚,緩緩的滑落眼角。心中,酸楚苦澀,卻隱隱有了一絲回甘。從長長的密道出來,外麵正是傍晚,晚霞如血,宇文禎不得不眯了眯眸,適應著乍然明亮的光線。儘管宇文恪已經撤軍,看起來算是示弱,可是,宇文禎的心裡並未輕鬆多少。因為,自金陵圍城,與他正麵對上的,隻有宇文恪。令他最不安的一個人,除了帶人親滅了天機園,其他的什麼也沒做。這個人,最擅長的是謀定後動,出其不意,就如輕輕鬆鬆的取下荊州,那樣縝密的連環計,實在是令人防不勝防。宇文禎越想越覺得心煩,這時,夏忠悄悄的走近:“皇上,才太後那邊令人傳話來,晚膳要請皇上到慈和宮去用哩。”“母後?”宇文禎皺了皺眉,這樣的時候,母後要做什麼。“太後說,皇上這幾日勞碌辛苦,要給皇上補補身子。”夏忠道。宇文禎聞言笑了笑,隻是那笑裡多了許多旁的情緒:“到底是母後疼朕--也罷,既然如此,起駕慈和宮。”“是!”慈和宮,佛堂。沈太後靜靜的跪在佛前,轉動著手指的舍利子佛珠,可是卻並未念誦經文,隻是仰望著佛龕中的白衣觀音大士。佛龕蓋著明黃色的幔子,上寫著慈航普度。“觀音大士,世人皆雲你救苦救難,普度眾生,能救我兒否。”歎了口氣,突然手上一用力,一串舍利子佛珠劈啪落了一地。大珠小珠,滾落四散。沈太後看著,眼中突然墮下淚來,長歎一聲,擦去,起身,出了佛堂:“皇上來了沒有。”“回太後,皇上已經往慈和宮來了。”名喚宮娥恭敬道。“本宮要的酒菜,可有準備的好。”“都已經備齊。太後可要過目?”沈太後微笑道:“正要去看看。”不多時,宇文禎便到了,隨意的聊兩句,刻意的不提金陵眼下的困厄。一時,宮女上來道:“太後,皇上,晚膳已經備齊。”“不知母後今日可是備了什麼好東西給兒子?”宇文禎一臉輕鬆道,一麵扶著太後,準備去用膳。“還不是看你這幾日辛苦的緊,我聽說,禦膳房的東西也不怎麼合口,用的也少。這樣下去,身體恐怕就撐不住。”宇文禎看了看:“到底是母後知道朕喜歡什麼。”“快用膳罷,涼了總是不好。”沈太後亦笑了笑,在宇文禎入座的一刻,眸微微的垂了下,終歸一絲不忍掠過,揮手令伺候的人下去。宇文禎似是不疑有他,坐下來,吃的十分香甜。一時,參雞湯上來。沈太後親手盛了一碗:“我特意命廚房熬的,你嘗嘗看。”宇文禎接過來,嗅了嗅,道聲好香,幾口便喝儘了。正在這時,夏忠進來道:“皇上,翟將軍入宮求見。”宇文禎皺了皺眉:“用膳也讓朕用不安穩。知道了,讓他略等等。”“是!”沈太後道:“我聽說,叛軍撤了。”“後撤四十裡。”宇文禎提起這事,一臉笑意:“終究是些烏合之眾,朕早說了難成大器,母後隻管放心就是。”沈太後定定的看著他:“若不是,你用了不該用的東西,這群烏合之眾,恐怕也不會敗的那般快。”宇文禎一怔,猛然站起身來:“母後……你這是什麼意思……”身體忽然不受控製的打了下晃。沈太後望著他,眸中是恨其不爭的無奈:“禎兒,你以為你瞞著,母後就不知道了麼。毒煙,你用這種東西,會失儘民心的。”“民心要緊,還是命要緊。”宇文禎冷聲道:“若是沒了這個位子,母後和我,都是難逃一死,要民心有什麼用。”“你的命要緊。可城外那些百姓呢,皇城衛和翊衛的那些無辜將士呢,他們為了你廝殺,你卻用毒煙將他們一並置於死地。”沈太後也就站了起來:“你這是在造孽!”“所以,母後就要在雞湯中下藥是麼。”宇文禎盯著沈太後,眸中一團火焰在燃燒:“母後,你真的要置兒子於死地麼!”“母後是在救你。”沈太後的語氣,幾乎是哀傷:“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放手吧,我會求你父皇給你一條生路的。”“我不放手,不可能,那宇文恪不可能放過我的,我就是下地獄也要拉他一起,一起。”宇文禎運起內力,抵禦著藥力:“來人!”翟曜帶人衝了進來,這倒是讓沈太後一驚:“你要做什麼。”“母後啊母後,我在喝下那碗雞湯的時候,還在賭,你會不忍心,可是……”宇文禎咬了咬牙道:“兒子真沒想到,你到現在,都不肯和兒子一心,罷罷罷,既然母後如此,兒子也無可奈何。翟曜,太後身體欠安,即日起在慈和宮養傷,任何人,不得打擾。”“你……”沈太後點點頭:“原來,你早就猜到了。”“母後可以通過朕身邊的人打探消息,難道,朕就不能通過母後身邊的人打探消息麼。”宇文禎目光微利的回盯了夏忠一眼。而沈太後的目光掠過幾個侍女,也都明白了,苦笑了一下:“癡兒何其不悟--罷,本宮累了,不令人打擾也好。”轉身走向內室,卻又站住:“禎兒,其實,娘隻想你好好的,什麼皇位,什麼榮華,都是末事。”宇文禎神情一僵,分神的瞬間,意識更加混沌,翟曜連忙一步上前,遞上來一枚解藥:“皇上,這藥能解大部分的迷藥。”宇文禎也不說什麼,一口吞下解藥,轉身走出了慈和宮,宮門轟然一聲,在身後閉合,他眸中劃過一絲涼薄。這皇宮裡,真的隻剩下自己了。夏忠一步上前:“皇上,奴才……”“不必再說了。”宇文禎道:“朕何等信任你,你居然做出這等事,實在令朕失望。不過,母後……”他心裡也明白,太後不會真的害自己,所以也就無心處死夏忠:“算了,你還是做回你的敬事房雜役。”夏忠重重的磕頭:“謝皇上不殺之恩。”起身,一跛一跛的離開。翟曜皺了皺眉:“皇上,為何不殺了他?”宇文禎看他一眼:“朕的決定,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是,臣失言了。”“罷了。”宇文禎道:“火藥還剩多少。”“天機園雖然毀了,咱們拿不到方子,不過,剩下的都囤在皇城北城門之下。臣已經看過,足夠殺個片甲不留。而且煙霧陣,他們短時候內也破不了。”自從用過毒煙和火銃,宇文恪率軍後撤,一連幾日都再無消息。“這也罷了。”宇文禎聞言,點了點頭放心下來:“仔細著,你親自去城門看看,那水溶可是詭計多端--朕還是有些倦,先去歇一會兒。”“是!”翟曜應聲退去。一輪滿月當空,星河廣袤,這個晚上相當的寧靜,除了守城的校尉橐橐的靴聲來回,再無其他。一連幾日無所動作,其實這些守軍也都磨掉了最初的士氣,有些懈怠了,隻是見了翟曜來,才勉強又打起了精神。翟曜登上城樓,南軍已經遠在了看不到的地方,可是他心裡還是有些不安。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再加幾班探馬,給我盯緊了叛軍前陣。”“是,將軍。”翟曜又巡查了一圈,確定沒有問題,方走下城樓,上馬準備往北城門再看一番,誰知道,就在這時候,城頭之上忽然響起了異樣的響動,眸中一寒:“怎麼回事!”話音剛落,一個鮮血淋漓的人頭便落在了自己的腳底下,正是剛才在城頭上跟自己報過事的那個偏將。“將軍,有人暗襲城樓。”密密麻麻的驚駭和恐慌從背後滲透出來,翟曜倒吸了口冷氣,揪住一個校尉道:“怎麼會這樣。有人偷襲你們看不到麼。”那校尉苦著臉,身上因為驚恐已經瑟瑟發抖,拚命的搖頭。怎麼可能發覺,這些人是從城內襲擊城樓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城外,根本沒人注意到這些魅影般的身影接近,這些人身手極其敏捷,殺人的工夫亦是一流,能在對手全無防備之時,一擊致命。翟曜咬了咬牙,拔腿便要返回西城樓決一死戰,卻立刻被密集的箭雨給擋了回去。已經來不及了。城外,不知何時潛上來一批著軟甲的人,這些人趁著城頭打亂的時候,搭上飛爪雲梯,神速的攀援城上,人數不多,卻個個身負絕技,以一當十,和那些埋伏在城中的黑衣人裡應外合,一舉將城頭拿了下來,等守軍反應過來之後,卻已經俱做刀下亡魂。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襲,令人全無還手之力,至於準備好的火銃和毒煙,根本來不及派上用場。守軍的反攻,被以密集的箭雨擋了回去。城門樓下,屍山堆積,鮮血沒過長街。翟曜在一片火光之中臉色慘變,隻能帶著人節節敗退,而更令他驚呆了的,此時的北城門,南城門都是同樣的情形。這些人占據了城樓之後,立刻在角樓上點起火來,火光同時在 西、北、南三方的城頭上點起,淒厲的照亮半邊金陵城闕。而這一刻,便是大舉攻城之時。現在才知道,那四十裡的距離,不過是故意做出的玄虛,而五日的不動,便是在消耗他們的警惕心。好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當勢不可擋的精銳衝破三方城門,浩浩蕩蕩的湧進城中時,翟曜終於無力的閉上眼睛,揮手道:“退守皇城。”時隔四年,再歸金陵。水溶騎在馬上,看著血色的風獵獵的撕碎城頭旌旗,他的嘴角抹過一個幾近冷酷的笑意。這一仗,賭的就是快。偷襲、主攻、策應,每一項安排都掌握精準,讓他們猝不及防,更拿準了倉促間來不及將那些蹊蹺玩意用上,方可一舉而奪。“灝之果然是奇謀無雙。”宇文恪與他並肩而行:“這一仗,果然精彩。”“有人已經是強弩之末。”水溶哂笑一聲:“根本不堪一擊,不過,皇城內外,他還必孤注一擲,要小心。”目光一對,兩個人的心裡都有些沉。翟曜浴血而戰,卻不能敵,滿身是血的退回皇城,頑守一隅,令人回報宇文禎。宇文禎得知城破時,坐在椅上,許久都沒動一動,嘴角動了動,忽然迸發出一聲陰冷的笑,這一笑卻令人悚然:“好你個水溶,算你厲害。”“皇上,不如先殺出城去,徐圖後計。”宇文禎的聲音平靜:“下去,都下去……”“皇上……”“都滾。”宇文禎的怒氣忽然迸發。人都下去之後,宇文禎猛然站起身來,身體卻因為用力過猛而踉蹌了一下,他的嘴角抹過一絲陰冷的笑。外麵的殺聲肆虐,可是赫連冰所在的密牢卻是紋絲聲響不透。黑暗中,腳步聲急促的響起,赫連冰不知道是誰,隻是直覺告訴他,那不是宇文禎,微微抬了抬眼皮,來人卻已經接近:“公主,吳王殿下已經攻破城門,公主快跟我離開這裡”說話的人嗓音尖細,不像是男子,他動作卻極其敏捷的用鑰匙打開了鎖鏈,將赫連冰靠在肩上。“你是他的人。”赫連冰並無多餘的力氣,聲音很弱。“奴才是北王的人。外麵也已經有北王的人在接應。”那個聲音語速飛快,腳步也不慢。幽長的密道轉瞬到了頭,可是迎接他們的,卻是一片刺目的火光。宇文禎冷冷的聲音響起:“沒想到,夏忠你居然也會背叛朕!”夏忠緩緩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陣勢,知道是功虧一簣,於是冷笑一下:“奴才從來不是你的人,怎麼就談的上背叛這兩個字,要知道北靜王爺才是奴才的主子!”“你……”宇文禎一劍刺過來。夏忠回頭看了一眼赫連冰:“公主再堅持一下,馬上就會有人來救你--奴才得先行一步了。”他側身躲開這一劍,卻猛然咬下了舌頭,血汩汩流出,人倏然倒下,圓睜的眼睛瞪著宇文禎,仍著輕蔑。赫連冰知道事情不諧,歎了口氣,穩住身子,保持這一個傲然的姿態,聽著皇城之外越來越近的殺聲,冷笑道:“宇文禎,是我贏了,你的賭,不準,你聽見沒有,他來了--我說過,你不可能勝過他的。”宇文禎眸中陰冷莫測,獰笑道:“是,小公主,朕輸了,朕現在,就帶你去見他……”哼了聲道:“帶上咱們的小公主,去北城門。”此時的北城門上,翟曜總算是穩住了陣腳,命人死守禁城,可是這樣的負隅頑抗能支撐多久,翟曜也不知道,而這樣到時候,他已經無從選擇,無論如何,他也都是死。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宇文禎的心腹,這位吳王殿下豈能放過他。翟曜回頭看了一眼跟隨的手下,臉上已經寫著不甘心。“翟曜!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他娘的死撐什麼!”裴兆在城樓下道:“放下劍,殿下說了,饒你不死!”聲震城樓,每個人都聽的很清楚。翟曜並沒有回應,手下的人臉上已經寫著蠢蠢欲動,有人試探著開口,似乎是怕翟曜沒有挺清楚:“將軍……他們說饒咱們不死……”話音未落,說話的人卻被人背後一劍捅穿,倏然栽倒,血噴濺而出,染紅了垛口。這一幕令所有人都驚呆了,宇文禎冷冷的將劍收回:“還有誰要降。”翟曜深吸了一口氣:“臣等不敢。”宇文禎哼了一聲,大步走到前麵,俯望著皇城之外:“叫你們的殿下過來,有個人,他一定願意見見。”“宇文禎,我在這裡。”宇文恪一身精鐵戰甲,墨紋披風在風中遒勁的揚起,裂伍馳近。“三哥,彆來無恙。”宇文禎勾起嘴角,笑容陰沉。“四弟,事已至此,再僵持下去,隻能多增殺戮。”宇文恪道:“開了宮門,我會向父皇求情,留你一條生路。”宇文禎冷笑道:“是麼,那我還真的要多些三哥。不過三哥可能忘了,你我之間,除了你死我活,再無其他--這之前,還應該你見一個人,見過她,你大概會改主意--帶上來。”赫連冰被綁縛著推向前來,發絲淩亂,臉色蒼白,身上都是斑駁的血跡,她微微的抬起頭來,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他。挺拔,俊朗,霸烈,他終於走到了這裡。於是嘴角竟然露出一個安慰的笑。這樣的笑,令宇文恪心中就是一震,聲音冷冷道:“宇文禎,你我之間的恩怨你我來算,何必帶累不相乾的人!”宇文禎道:“哦?三哥心裡她算不相乾的人麼?那好……”他一用力,將赫連冰推在城樓邊緣:“那她的生死,三哥也不在乎了?”宇文恪心中倏然一緊,卻仍淡然道:“我若在乎,早就放棄了,還會在這裡麼--你要怎樣,隨便。”赫連冰目光輕輕一垂,卻無半分情緒。“嗬嗬。”宇文禎道:“難道三哥真是個冷血無情的人,既然你這麼不在乎,也罷。這個公主也很漂亮,朕手底下的這些人也很久沒碰過女人了,朕也樂的犒勞他們一下,三哥也應該不會在乎,是麼?”他反手一劍,用劍尖再度順著赫連冰已經破碎的衣領向下一劃。赫連冰這個時候卻忽然狠狠一閉眼,忽然掙了一下身體,直倒向垛口處,宇文禎一怔,劍急速而轉,想要脅住她,可是赫連冰臉一側,劍鋒隻是劃過她的側頰,俏麗的麵容立刻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宇文禎,你休想再拿我要挾他。”淒然一聲,她身體一傾,墜下城去……“冰兒,不要……”------題外話------呼呼,明天上終章,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