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溫馨除夕(二)(1 / 1)

深吻綿延,眼耳鼻唇處處都是貪戀的瑣碎。凝眸相視,微微而笑。燭光在薄薄的輕紗影下撥動,倒映在他深邃的眸中,有著令人醉倒的深情,而俊美的麵容是明顯的清減了幾分。黛玉細細的看著,不覺歎了聲,蔥白的小手輕輕的撫上他的麵龐:“怎麼覺得又瘦了些。”水溶反握住她的手,送在唇邊輕輕的一吻:“自然是瘦了--都是玉兒的緣故。”“這也賴上我。”黛玉明白他的意思,心中甜甜的,嘴上卻仍哼道。“怎麼不賴你,日日想著玉兒,自然是衣帶漸寬。”水溶輕笑道。“這嘴皮子愈發溜的緊了,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學來的。”黛玉輕啐了聲,見自己還坐在水溶的膝上,又想到自己如今身子愈發的重了,不由得有些赧然,便要起身。水溶那容她起身,猿臂一伸,將她拘在懷裡,輕撫著她的腹部道:“再多兩個也抱的動。”黛玉嗤的一聲笑:“又渾說。”也就安安心心的窩在他溫暖的懷裡說著話,忽然想起來,便圈著他的脖頸道:“對了,三哥怎麼樣了。”水溶聞言,不滿的挑挑眉毛:“玉兒到時很關心他,這個時候也不忘了問他。”黛玉拿小手再臉上畫著羞他:“小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問的是什麼。”水溶自然明白笑了笑道:“照我看,神女有意,襄王無夢。”黛玉愕然,坐正了身體:“當真。那怎麼辦。”“什麼怎麼辦。”水溶佯作不知。黛玉歎了口氣道:“冰兒待三哥可算的上一腔癡念了。前頭三妹妹還告訴我,少汗曾給冰兒選了不少才俊,可冰兒看都不肯看,把心思都用在帶兵上,就盼著有一日,能助三哥一臂之力。”水溶道:“冰兒也確實做到了,靳縣一戰,她率軍突襲,於亂軍之中給為德解圍,南軍將率,多也服了他,隻是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份,隻是……”“隻是什麼……”水溶道:“隻是為德自來重情義,江王妃為了不累他而決意自戕,才喪未幾,又逢此亂,大抵也就無心於此。”一句話,說的黛玉也就默然,半晌才道:“那就要冰兒這麼耗下去麼,她能等三哥一個兩年三年,卻又有幾個兩年三年可等。”水溶望著她眸中的不忍,歎道:“玉兒,你覺得他們合適麼。”黛玉詫然:“你覺得他們不好麼。”“不是不好。”水溶道:“眼下,大局漸漸的定了,憑冰兒的性子,能夠做到母儀天下四個字麼。”黛玉正然道:“冰兒能為心上人從一個不諳世事天真無邪的小公主,成了今天馳騁疆場的巾幗將軍,也未必不能做的了一國之後。”水溶道:“我說不是這個意思,我當然知道,她就算不喜歡,也會學著去做。隻是,玉兒,你想想,那冰兒不會委屈麼。”黛玉怔了怔,後宮要深過任何一個內院,裡麵的複雜,種種難言,冰兒那般爽直的性子,若居深宮,無異於折了雙翼的雁,想著,幽幽的歎了聲。水溶見她如此,便安慰道:“玉兒先不必著急,日後的事情怎樣,要看他們自己的緣法。我還是那句話,是你的,終歸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強求不來,就像……”“就像什麼?”黛玉瞟他一眼。“就像你我。”水溶含笑凝著她的眸。“是麼?”黛玉蹙眉,眸中藏了一點笑意,故意反問道。“是啊。”水溶點點頭:“第一眼看到玉兒,我就知道這個女子必是我的,所以,我一定不能丟開。”“所以你才處心積慮的誑我是不是。”黛玉想著最初的種種,故作不滿道,一麵將小手輕輕的擰一下他的側臉。“冤哉枉也!”水溶故作委屈道:“明明是玉兒把我折磨的可就剩一口氣了,可還是不理我。”黛玉斜睨他一眼,扭過身子:“原來王爺心裡是這般怨,可是後悔了?”水溶壓著聲音低低的笑了一聲,將她攬緊,扳過她的小臉:“後悔什麼,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黛玉微微的笑,枕靠在他的肩上,曾經的那些且酸且苦的回憶,如今想來,都化作了甘美。水溶收緊手臂,微微闔眸道:“能有今日,什麼都值了。”黛玉低低的嗯了一聲,嘴角的笑意格外清甜。正在這時,外麵忽然響起了一聲一聲的鐘聲,那鐘聲似乎自很遠的地方,沉重而悠長。黛玉的心輕輕一顫,詫異道:“是分歲鐘,這裡並不是姑蘇,怎麼也有這等風俗。”水溶輕輕一笑:“隻要玉兒在哪裡,哪裡就會有這樣的風俗。”黛玉明白了:“是你?”水溶望著她清泉般的明眸,又多了幾分濕漉漉的薄霧忙道:“這大過年的,不興掉眼淚,讓咱們孩兒知道了,還以為他們的爹爹欺負他們的娘親呢。”一句話,令黛玉笑也不是氣也不是,忍下淚意,緊緊的伏在他的肩頭。“我說過的,今年,一定要和玉兒一起,聽鐘,守歲。”水溶又緊擁了她一下:“走,出去看看,大概還有陣子煙花可以看。”黛玉笑,點點頭。水溶小心翼翼扶著她起身,給她披上大氅,輕輕的挽著她的腰肢走了出來,果然是鐘聲一過,煙花再度漫天而起,再加上外麵震耳欲聾鞭炮聲傳過來,這個濟城的夜,都被點綴的格外絢爛。水溶恐她稟賦柔脆,不禁這劈啪之聲,始終將她擁在懷裡:“怕不怕?”“不怕。灝之,你聽外麵好熱鬨。”依偎在愛人的臂彎裡,黛玉的眸中都是溫柔和滿足。“是啊。今年是這般,到了明年,就更熱鬨了。”水溶輕聲帶笑。相視一笑,眸中對那將要降臨世間的小生命,都更多了些期待。紫鵑等端著煮好的熱氣騰騰的扁食過來,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幕,回廊之下,璧人並肩,衣袂卷纏,耳鬢廝磨。天上人間,神仙眷侶。這樣的情景,好美,美的讓人生出濃濃的醉意來。“紫鵑姐姐。”雪雁拿胳膊肘搗了她一下:“我都不忍心驚動了,怎麼辦。”紫鵑笑了笑:“我也是。看著姑娘有王爺這麼疼著,護著,真好。”“這世上,也隻有姑娘配有王爺這樣的良人。”雪雁笑道:“這就是那句話,姻緣都是天定的。”紫鵑微笑道:“死丫頭,嘴裡整日家姻緣姻緣的,可知是人大鬼大了。”雪雁剛要辯白,春纖笑道:“你們彆囉嗦了,扁食都要涼了。還不快端上去,磕過頭,便出來,莫要打攪王爺王妃。”三個丫頭齊齊的將扁食端上來,磕頭賀喜,黛玉便每人賞了一樣釵環,底下的人另有打賞,自不消提。黛玉又問了問,燕都那邊,給小離的壓歲銀有無送去,紫鵑笑道:“這都不必王妃操心,祁長史早已都安排停妥了的。”用過扁食之後,雖然是要守歲,但黛玉有身孕的人,又素來身體怯弱,這個時候,已經困倦。曆來有王爺在,就不用紫鵑等陪著,也不用上夜,所以,在外頭留了幾個粗使的丫鬟,人便都散去。紫鵑心細,因今夜不比往日,燭火有多,濟城的天氣又是乾冷的緊,所以她隻令雪雁春纖回去休息,自己出來,囑咐底下的丫鬟婆子小心燭火紙灰等物,又四處檢查一番。可待她忙活完了這一通,早已走了困,也睡不著,便在園子裡看看散散,一時想到黛玉如今過的好,仰望著夜空,不覺發自肺腑的笑了起來,合掌道:“老天,請你保佑姑娘和王爺,一輩子都和和美美,長長久久。”“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去歇著。”一個略顯拘謹的聲音響在身後。紫鵑一回頭,宗越從石階上走下來,便笑道:“宗將軍不也一樣沒去休息。”宗越道:“我今日當值。”紫鵑笑點了點頭:“宗將軍辛苦了。”“我有什麼辛苦,也都貫了的。”宗越道:“倒是你,這大晚上的還要四處查看,其實這些事,叫底下的人做也就罷了。”“我也是慣了的。”紫鵑笑道:“底下的人多有些不經心的,還是我親看了才得放心,畢竟些炭火紙花不是玩的。”“這說的是。”宗越本是遠遠的看道紫鵑,便跟著過來了,隻是他還不習慣和姑娘家搭訕,這一兩句話下來便不知道再說什麼,也不能走開,卻又接不上話,竟是冷場,頓覺好生尷尬,一麵想著,這個時候若是魏子謙在就好了。千裡之外的魏子謙吃著扁食,卻猛然打了個噴嚏--這是誰在不念我點好?沉默了片時,紫鵑察覺了什麼,笑道:“宗將軍,聽祁長史說起過,說你也是山東這裡的人,不知可是麼。”宗越道:“我小時候,是在寺裡長大的,算是俗家弟子,依稀著聽教我功夫的師父說過。那時候,他遊方路過山東這裡,正巧那時候鬨災,餓死許多人,他從死人堆裡找到我,見還有一口氣,就帶上了山門。”紫鵑道:“原來是這樣,隻是不知道,怎麼又跟了王爺。”宗越道:“這就是人家說的機緣了。我跟著師父長到十歲,山門遭人血洗,我帶著重傷好容易逃下山來,就遇到了老王爺,老王爺便救下我,誰知道我竟然投了王爺的眼緣,便跟著王爺。”說起這些事的時候,宗越微微眯了眸望著沉寂的夜空,似在回憶。紫鵑深有同感,點了點頭:“果然人都有自己的緣法的,這話一點不錯。”宗越道:“難道你也是?”紫鵑點頭:“可不是,我本來也不是林府的人,是賈府的家生子。誰知道老太太把我給了姑娘。姑娘待人極好,又真心,並不像彆的小姐那般,把我當姐妹一般的看,這可不是投了緣的。”“我看的出,你心裡頭王妃是最要緊的。”宗越道:“連過年許個心願都是要王妃平安。”紫鵑一怔:“你剛才都聽到了?”問出來時,才覺得是白問了,他是王爺手下的貼身侍衛將,武功極佳,無論是耳力目力,乃至於觀察力都是上佳,剛才這幾步遠的距離,他怎會聽不到。宗越望著她,憋了半日,方道:“王妃有王爺那般疼著,你也該放心的。得空,也得給自己想想。”說道最後一句,又猶豫著怕唐突了她,聲音就有些乾巴巴的。紫鵑聽了微微一怔,方笑著道:“我啊隻看著王妃好就好,自己有什麼可想的。”她這麼一說,宗越反倒是不知該怎麼接了,索然的哦了聲。夜色已深,寒氣越發的重,紫鵑出來本就沒穿大氅,隻穿了件襖,站了這會子,便覺有些冷,打了個寒顫,帕子掩著口輕輕的打了個噴嚏,一領披風忽然加在了她的肩頭,不覺愣住,回頭。一陣溫暖,那紫鵑的臉頰騰的紅了起來,是拒絕也不是,就這麼披著也不是:“這個……”那宗越吞吞吐吐的道:“那個,天冷,彆著涼了。”稍微一頓,又道: “我,我還要四下裡看看。你早點回房歇著……”說著轉身走開了,卻猛然又站住,悶悶的道:“得空,想想自己。”說完這句話,走的道更快了,像是逃走似的。紫鵑摸著肩頭的披風,心裡有種怪怪的感覺,兀自愣了一會兒方往自己房中去了。本想眯一會兒,卻更加睡不著,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摸那件披風,見衣角處有一點開線,便點起燈,就著光線,穿針引線,細密的縫好。他說,想想自己。自己?曾經姑娘便是自己的一切,而現在呢,似乎多了一些什麼,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紫鵑微微歎了口氣,神情有些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