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溫馨除夕(一)(1 / 1)

自從裴兆占了山東之後,宇文禎又陸陸續續的派出數支人馬,想要奪回山東,然在裴兆重兵壓製之下,其結果也不過是像是隔靴搔癢,難能挽回頹局,濟城穩固如磐,北軍士氣大振。水溶和宇文恪先後傳了捷報過來,聽了這些,黛玉的心也就放了下來,便在濟城一心一意的靜候佳音,雖說這裡的條件不比在王府,可內有幾個丫鬟貼身服侍,又有歐陽戰戰兢兢的伺候著安胎,外有祁寒打點的事事妥當,更無一分一毫需要黛玉費心,雖說是身子是愈發的重了,又是龍鳳脈,除了容易倦些,倒也並無其他。歐陽來日日診脈見此也放心許多。看看年關將至,雖然濟城不比北疆,但臘月間的天氣,卻也是寒天凍地,自臘月二十七這日便開始下雪,一連幾日,外麵的雪也深了近尺厚。雖說並不在王府,又是戰事緊急,可是該有的禮節一點都未曾少,張燈結彩,倒也是十分的熱鬨氣象。可是黛玉也總是神情淡淡的,沒什麼喜色,紫鵑幾個都知道是因為王爺不能回來的緣故,更不多提。說話間便已經到了除夕這日,白天的時候,天卻漸漸的晴了,淡薄的日色映著皚皚的白雪,火紅的春聯福字倒也十分好看。這日,黛玉換了件顏色略豔了些的新衣,略綰了發髻,挽了一隻珠釵,亦無十分裝飾,底下人遞過來年夜飯的菜譜給她過目,她也隻是掃了眼便撂下,隻道:“現在這樣的時候,是個意思就是,倒是沒必要鋪排浪費,叫人看著不像。”終是因水溶不在,諸事無心。之所以不出去,也是因為此日家家團圓,獨我一人,索性不見,也是個不願觸景而又生傷感的意思。午後小憩了一會兒,起來,仍然歪在貴妃椅上,身斜搭了一方細絨羊毯,隨意找了本書隨意的翻看。晝日原就短,不覺就到了傍晚掌燈,黛玉才覺得頸上有些酸,將書撂下,輕輕的活動著紫鵑進來點了燈,見此便笑著過來給她輕輕的揉捏著道:“可是肩上疼了罷。王妃還是歇會子才好,縱然不出去,便是在房中略走走也是好的。人說如今還是要多走動著些,到了日子才能順當。”“你們也太小心了,我這哪一日都要被你們聒噪幾遍才是。”黛玉笑了笑,便也就掀開了毯子。見黛玉要起身,紫鵑便近前扶著她:“世子和郡主沒有折騰王妃呢,大抵是知道是好日子呢。”黛玉輕輕撫著腹部,目光輕垂間,一發顯得溫柔如水:“這兩個淘氣,昨兒折騰了半日,今日倒安靜些了。”說完,便望著窗外的雪景兀自出起了神。紫鵑知道她的心思,在黛玉的身旁,眸中含了一絲笑意:“若是王爺趕今日能回來就好了,這年,怎麼說也要過的團團圓圓的才好。”黛玉回過神來,瞥她一眼:“倒是你惦記他。”心中有些奇怪,這幾日,身邊的幾個人都知道她的心事,所以從不提這樁事,怎麼今日紫鵑倒是巴巴的提起來了。紫鵑抿嘴笑:“我倒是替人說出來呢。王妃雖然不說,哪日不惦記個百八十遍的,卻才難道不是。”黛玉被說中心事,輕輕的哼了聲:“就你乖覺。”卻又歎氣:“想荊州的亂才定下,必是有許多事情要理順,這個時候哪裡能抽身往北來呢。也罷,若要團圓,總是有日的,也不在這一時。”說著輕輕的撫著隆起的腹部:“好在,還有他們陪著我。”雖然是這麼說,可是言語間,到底有些失落。去年的除夕,錯過了,那時候是無可奈何。水溶曾說下一個除夕夜一定是要團圓的,知道這個時候他自然不得分身,可心裡隱隱約約還是有點期盼的。可眼瞅著到了今日,亦並無點子消息,想是不能回來。這時候雪雁春纖一溜進來:“王妃,年夜飯都安置好了,祁總管請王妃過去用膳呢。”黛玉看看天色:“哪裡就要這麼早了。”雪雁笑道:“也不早了,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擺上了年夜飯,用過年夜飯,才好包扁食,放爆竹,祭灶神。”春纖又道:“我方才路過廳中,今日安排了好些東西,都是王妃素日極愛的。”一句話,說得黛玉微微皺眉,這幾個丫頭都有些反常,隻是她又說不好是哪裡不對:“左不過是用膳,早說了這樣的時候,還是不要鋪排浪費的是,何況,我也沒什麼胃口,擇幾樣端到房中來就是。”雪雁笑嘻嘻的挽著黛玉另一邊手臂:“王妃還是親走兩步去看看,說不得王妃看了今日的晚膳就有胃口了呢。”“雪雁說的是。”紫鵑道:“總是人費了心的,王妃去看看,說不得有合口的呢。”黛玉瞅著她們一唱一和,本能的覺得有些古怪:“你們又在弄什麼鬼兒,趁早告誦我。”紫鵑道:“哪裡有什麼,隻是看著王妃這般悶悶的,想要王妃散散心。”春纖亦道:“王妃悶著,小世子小郡主也要悶著,總是不好。”黛玉無法,亦不忍拂了他們的好意,隻好披了雪氅,隨著她們出了房門。幾日的雪,已經積了尺餘厚,經了風,簌簌的碎雪落了下來。黛玉不覺道:“這雪下的也夠大的。”紫鵑道:“可不是,雖說不及燕都,可到底也是北地。”走了沒幾步,就聽得深黑的夜幕裡驀然一聲響。黛玉一怔,不覺回頭望去,隻見半天空中,焰火騰至空中,綻成一朵偌大的絢爛的煙花,流光璀然,照徹了整個夜空,緊跟著又是一朵,朵朵顏色都不儘相同,爭相綻出,不覺看住了:“怎麼會有煙花?”而且,正正好好在她的臥房之外,回廊之下,便可以觀儘,若說是無心,誰也不會信。“紫鵑,雪雁,這是誰叫人放的。”黛玉望著漫天煙花盛開,不舍得移開目光,卻又不由得輕聲問道。是誰,這麼有心。可是,並沒有人回答。黛玉覺得奇怪,略微一回顧,卻發現那三個丫頭不知何時都不見了,再一抬頭,卻猛然一震。回廊的儘頭,一個身影緩緩的走近,不疾不徐的步子,衣袂在風中飄然疾舞,若輕雲剪落。廊下的燈火,伴著半天的煙花,映亮了那張清雋無暇的麵容,微微含笑的嘴角,明亮而深邃的眸。亦真亦幻,夢邪非邪?黛玉恍惚的看著一步步走近的人,仿佛是在夢中,兩個字哽在喉嚨裡,如何卻都無法出口。怎麼會是他,他怎麼會回來。身體微微顫了一下,下意識的向前了兩步,不想雪後廊下仍滑,這一步便打了個踉蹌,所幸水溶也已經到了跟前,見此嚇了一跳,一個箭步到了她身邊,手臂穩穩的扶住了她,低澈的聲音帶了些輕責:“才一見麵就嚇我。”那溫暖有力的手臂,是那麼真切,是他回來了。黛玉望著他,嗔道:“明明是你嚇著我了,你怎麼會突然回來。”怪道剛才紫鵑雪雁春纖那般反常,顯然是已經知道了,所以才一定賺自己出來,不要說,一定是他的主意。水溶一手環過她的腰身:“嚇著玉兒了?其實我也是才到,想著給你個驚喜,才沒有令人告訴你。”黛玉輕輕的嘟著唇:“隻有驚,哪裡來的喜。”話是如此說,可是那喜悅還是爭相蔓延上眉梢眼角,清麗的麵容都在看到他的一刻明亮了起來。水溶微笑:“難道玉兒看到我不高興麼?”“為何要高興!”黛玉一麵說著一麵輕掠了一下耳鬢,心中有些後悔,早知道今日他回來,自該精心裝扮才對。一個小小的神情的變化,一個小小的動作,他便已經了然,於是水溶輕輕的捧著她的小小的臉龐,輕輕的吻上她的唇:“玉兒無論怎樣都是最美的。”黛玉聞言輕輕的啐了聲,卻笑了起來:“你還沒告訴我,怎麼會回來的,四日前不還在荊州麼,怎麼會這麼快。”水溶笑道:“我答應過你,今年的除夕夜一定要團圓,一定要陪你一起守歲,自然是要做到。”黛玉心中感動,複有些心疼:“又是晝夜兼程來的,是不是,這麼不愛惜自己,累壞了罷。”水溶道:“隻要看到玉兒,再累都不值什麼的。”輕輕撫著黛玉的腹部道:“總不能你和孩兒團圓了,獨獨缺了他們的爹爹,這可不好。是不是?”誰知道他的手剛剛摩挲而過,便明顯的感覺到胎動,黛玉哎呦一聲,不覺輕輕的蹙眉,卻又笑:“真是,好像他們聽的懂是的。”“他們也知道爹爹回來了高興--不過,不許再踢你們的娘親,知道沒有?否則父王可不饒你們的。”水溶蹲下身,對著黛玉的肚子道。那一本正經的樣子,令黛玉抿嘴直笑,連忙將他拉起來:“好了,正經些罷。”水溶笑了下,一手輕輕的撫著黛玉的腰背,令她將身體大半的重量靠在自己身上,並肩立在廊下。半天空裡,煙花仍在繼續,絢爛迷眸,恍惚間猶如天上人間。“灝之,這也都是你安排的?”黛玉靠在他的肩頭,輕聲道。水溶輕輕的捏一下她的鼻,眸中滿是寵溺道:“去年的煙花你沒有看到,今年怎麼說定得給你補上,所以我傳信給祁寒,讓他安排,隻是終究倉促了些,隻是他選的這個位置倒也算是不錯。”黛玉因道:“可是你這樣,不是把正事都丟下了?”水溶道:“會師荊州,我想,我該做的事都已經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要看為德了,這個時候,我再插手太多反而不好,玉兒這麼聰明,該明白我的意思。”既然大局已定,該隱去鋒芒的時候就要隱去,這點,黛玉自然知道:“難道三哥也會……”“為德不會,這點我信的過他。”水溶道:“隻是他不會,不代表彆人也不會--所以,我還不如來陪著愛妻。”黛玉懂得,點了點頭。水溶歎道:“這段日子,你也夠辛苦的,大老遠的從燕都跑到這裡,都怪那個魏子謙多嘴!若你和孩子有什麼閃失,我再不會放過他!”黛玉嗔道:“說的是什麼,難道我就不能幫你分擔一些麼。”“能,當然能。我的玉兒這般聰明,替我擔的那麼多了。連皇上都說了,這一仗玉兒是首功。”水溶深深的望著她:“可是,看你如此辛苦,我會心疼的。”黛玉笑道:“這樣也好。我在這裡,你才趕得及回來陪我過除夕,若我還在燕都,怕你是脅下生翼也未必趕得及。”水溶失笑:“這麼說,我還要謝謝那位小諸葛?”二人相視一笑,此刻煙花也已經都熄了。水溶便挽了黛玉的手:“走,去看看他們有什麼好東西孝敬咱們。”並肩攜手,慢慢地沿著回廊而行,形影相隨,宛若雙璧。雖然說黛玉囑咐過,非常之時,一切從簡,不必鋪排,可因之前祁寒便得了水溶的消息說除夕夜必歸,自然也不肯簡薄,隻是照著黛玉和水溶素日的口味安排了菜品,雖然不儘奢華,卻也合口。因了水溶歸來,黛玉心情亦是轉好,所以到是比平日用的略多一些。用過年飯,仍舊回房,水溶令人將扁食煮好之後,端到房中來用,免得黛玉還要來回的折騰,黛玉卻是問準備了甚樣的餡,又說該備些羊腦等給水溶用了驅寒。紫鵑三人見她如此有興致,更是喜歡。雪雁便拉著春纖道:“我就說今晚王妃會有胃口,這卦再不錯的,如何?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本是小聲說的,可偏黛玉耳尖,聽了瞥她一眼道:“我還沒說你們,幫著旁人來糊弄我,這帳我還沒清算,還來編排。”雪雁笑道:“王妃,奴婢何曾幫著旁人來著?”黛玉臉沉了沉,佯怒道:“還敢頂嘴。”“好了好了,沒你們的事,都下去。”水溶打了個圓場,叫人都下去,便伸手將她抱在膝頭有些不滿道:“玉兒說的什麼,誰是旁人?嗯?”黛玉咬牙道:“還說,這幾個丫頭,如今都聽你的了,不聽我的了。”水溶道:“這也無妨,她們聽我的,我隻聽玉兒的,就是了。”說的黛玉笑也不是氣也不是:“聽聽,這都是什麼話,叫人家聽見,還以為我多厲害呢。”“難道玉兒不厲害麼。”水溶凝著她的眸:“把我的心都拿走了。”深情繾綣,如細密的羅網,又似汪洋,在相視間,已令彼此,束縛、沉淪,不複。唇輕輕的碰觸,然後化作令人窒息的深吻。燭光搖曳,一室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