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上,陸江南才發現盛於夏背部大片的淤青。白天兩個人在樓梯上較勁,那時候已經覺得她臉色不好,本以為是奔波勞頓導致的,沒想到是受傷了。正值酷夏,天氣炎熱,以往盛於夏總是穿的很清爽,可今天她竟然從衣帽間裡翻出了一件長袖衫罩在身上,陸江南覺得莫名其妙,“天氣這麼熱,穿那麼多做什麼?”她瞥了他一眼,“防止有些人行為不軌。”他嗤笑,“你防的住嗎?”說著手就搭在她肩膀上,輕輕捏了捏她的脖頸。盛於夏卻突然一縮,“嘶”了一聲。“怎麼了?”盛於夏連忙扒開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沒怎麼。”“彆動,讓我看看。”陸江南不由分說就把她的長袖衫脫掉扔在一旁,盛於夏身上隻剩一條吊帶睡裙,後背大片的肌膚**出來,陸江南才看到那觸目驚心的淤青。他伸手輕觸了觸,眉頭皺緊,“怎麼回事?誰乾的?”盛於夏解釋道:“蘇黎世那邊的畫室退租,收拾東西的時候,架子倒了砸的。已經好了。”說著,她不自在地錯開身,避免他的碰觸。“什麼叫已經好了?後背上連一塊正常的地方都沒有。這麼久不回來,就是因為這個?”盛於夏沒說話,不是不回來,是根本行動困難,架子倒下來拍在她身上就跟拍黃瓜一樣,她覺得自己都散架了。Alisa嚇得不知所措,Jesse想抱她去醫院。她倒在地上,稍微一動就覺得渾身疼,根本不讓人碰。幾個年輕的藝術家實在是缺乏生活自理的能力,一直等到救護車來了,才把盛於夏送到醫院,檢查過後,醫生建議她臥床幾天,所幸沒什麼大礙。她打電話跟陸江南說要多留一周的時候,人正躺在醫院裡,背部疼的直冒冷汗,還要跟他周旋。“換衣服,去醫院。”陸江南語氣強硬,不容拒絕。盛於夏不肯,夜裡十點鐘,她才不想折騰自己,“已經去過醫院了,醫生說沒有大礙。”“再去看一次,聽話。”他一邊說話,一邊把她往衣帽間裡推,盛於夏不耐煩地甩開他,“我說了不去。”陸江南怔了怔,猶如沉浸在美夢之中的人,被冷不防驚醒。兩個人站的很近,看著彼此的臉,仿佛想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以印證自己的猜測。盛於夏看到了他臉上稍縱即逝的尷尬,往日的倨傲被拋諸九霄雲外,仿佛他已經不是原來的自己。她澀然開口,“你在關心我?”陸江南張口,欲言又止,腦子裡盤旋著她的話,他在關心她,是這樣嗎?無需回答,一切已然明了。他想到當天鄒琪所說的話,他根本不知道拿盛於夏怎麼辦,曾經真心愛過的女孩子,即便你忍心在她心上捅刀子,可到頭來疼的還是自己。更何況到現在都還是愛著的,所以看到她遭受傷痛,才會變得理智全無,連同平日裡的偽裝也被擊得粉碎。 他用了足足五年時間來雕琢與她之間的這份仇怨,總以為時間會釀造出更醇正的苦酒,等著他與她共飲。到頭來卻發現,時間越久,愛與恨的界線越是模糊不清。愛與恨,可能從來都是捆綁銷售的產品,從來不是獨立存在。在她去蘇黎世的這一個月裡,他曾經問過自己無數次,到底是跟隨內心浮沉起落,還是違背內心做一個毫無破綻的強者?還有跟盛於夏之間的這筆爛賬,到底要有怎樣精確的判斷,才能算得清楚?盛於夏看著他變幻莫測的臉,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總覺得不會是什麼好事,然後轉頭看向彆處,“你不用關心我,我不需要。”她費了好大力氣才說出這句話,陸江南的關心對她來說仿佛山巒回轉望見來時路,讓她心底悸動,險些棄城投降。但你回望從前,看見過去的斑斑現實,累累傷痕,發現他的每一聲關切對她來說都是催命符,接受無異於飲鴆止渴。她害怕,怕再次踏入他的陷阱,重走老路,萬劫不複。所以唯有堅守內心,這是她唯一能與他抗衡的武器。陸江南沒料到,自己的一句話竟然惹來如此難堪,他咬了咬牙關,“盛於夏,你真是不知好歹!”她不理會他的憤怒,淡然道:“我去彆的房間睡。”說完就轉身離開。陸江南看著她的背影,頹然坐下,心底裡最後一道城防隨之垮塌,最後吐出一絲歎息。說到底,他並不想做一個孤獨的強者。他也不是奧數冠軍,算不清他們之間到底誰欠誰更多。盛於夏讓楊姐重新收拾了一間客房出來,躺在陌生的**,背部有隱隱的疼痛傳來。淩晨三點,仍舊毫無睡意。腦中不斷閃過從前的畫麵,這兩年,她偶爾也會想起從前的時光。她想那其中的快樂應該不都是背叛與謊言吧?也許他也曾經在裡麵傾注了一些感情?否則當初她怎麼會全情投入,無知無覺?那樣的戲碼,葉凡也曾經在她麵前演過。論演技,他還真不算高明。連她這樣輕易就被愛情蒙蔽雙眼的人都有所察覺,可那時候經曆的太少,相信的太多。關於葉凡,她已經太久不曾記起了,偶爾回想起來隻覺得他仿佛是上輩子出現的人。前段時間聽孟蔚然說他跟一個叫李珞的女孩訂婚了,這女孩背後有強大的征雲集團。這幾年萬森在葉凡手裡並沒有壯大,反而內鬥不斷,以至於危機頻發。而後他迅速搭上征雲集團這艘大船,並且與之聯姻。有媒體說,他們的婚姻表麵是強強聯手,實際上是葉凡高攀了李家。不管他是好是壞,盛於夏都已經不再關注。歲月如同一把刻刀,早把那段過往刮的斑駁不堪。往事隨風飄散,一切皆可付笑談。盛於夏在家昏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被一陣電話鈴聲叫醒。她閉著眼睛,伸手摸索著把電話拿到耳旁,“喂。”“還睡呢?日上三竿了還不起。”林安東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一大早擾人清夢,我看你是在唐微微那吃閉門羹了吧!”他嘿嘿一笑,“我們家唐微微這麼知書達理的人,不可能乾出那麼胡攪蠻纏的事兒來。”“林安東,不要告訴我你打過來就是為了誇唐微微!這件事我跟你沒有共鳴。”他頓了頓,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你回瑞士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盛於夏募地清醒了許多,卻佯裝打了個哈欠,“有什麼可說的,又不是不回來了。”林安東無奈地歎了歎,“我倒寧可你一去不回。你看你現在過的什麼日子,哥哥我雖然是尊泥菩薩,也不至於非得把你壓在姓陸的手裡做人質啊。”“你在哪呢?我去找你。”“你不用打理你那間破畫室了?”“去瑞士之前就招了一個老師幫忙打理,現在我又是閒人一個了。”“那成,你來迷城吧,我在辦公室。”盛於夏起身洗漱完畢,匆匆吃了早餐,然後提包出門,驅車前往東爵廣場。到了迷城直奔林安東的辦公室,沒找到人,心裡還在想該不會林氏公司又出了什麼問題,他又臨時被抓去“救火”了。一出他的辦公室,碰巧遇見他的助理常小姐,說是給林安東送文件的。她一邊打聽林安東的去處,一邊又折回了他的辦公室。“林總跟朋友在包廂裡打麻將。”常小姐放下文件後就走了,說公司還有事等著她處理。盛於夏本來也打算走的,卻被大班台上的另一份文件所吸引。她匆匆看了幾眼,那是一份合作協議,合作方是張明生。幾年前,達生和聚力爭相收購繽奇,聚力雖然險勝,卻在簽約前一刻被繽奇放了鴿子,其中的始作俑者正是達生的老板張明生。雖然兩年後聚力成功將繽奇收入囊中,而且給出的條件也遠不如當初優厚,但跟張明生結下的仇卻沒有被化解。盛於夏對他們之間的恩怨了解的不多,但張明生這兩年四處找小老婆生兒子的事情,她倒是聽孟蔚然說過。達生前些年經營不善,利潤嚴重下滑。張明生病急亂投醫,四處燒香拜佛,信了一個和尚的話,非要找個小姑娘生兒子。據說他身邊的小姑娘如過江之卿,可就是沒能如願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