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於夏昏迷了兩天兩夜,終於緩緩睜開眼睛。木然地看了看守在身邊的人,一句話也不說。陸江南見她醒過來,一顆懸著的心落了地。本來該在塞班島享受怡人風光,沒料想突生變故。盛於夏昏迷不醒,他也就沒急著回公司,一直在她身邊守著,怕她醒過來想不開做傻事。葉凡消息倒是靈通,不一會兒就找了來。陸江南沒給他好臉色,大概他也不太需要。徑直走到病床前跟盛於夏說話,“夏夏,你昏迷了兩天兩夜,我很擔心,來看看你。”盛於夏一臉漠然,像是沒聽見一樣,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葉凡有些尷尬,其實不是沒想到盛於夏會這麼對自己,但還是管不住這雙腿,鬨到這樣進退不得,實在是有些咎由自取。可等來等去,也沒得到盛於夏一點回應,最後終於熬不住,“既然你不想說話,我稍後再來看你。”又轉過頭跟陸江南打招呼,“照顧好她,我先走了。”陸江南看了看盛於夏,回應道:“我分內之事,不用葉董提醒。”葉凡知道自己不受歡迎,被陸江南搶白,也是自認倒黴。轉身打算離開,卻沒想到一個玻璃杯朝自己砸了過來,他幾乎聽到破風的聲音。杯子堪堪砸在腰側,水灑了一身。葉凡驚魂甫定,回頭看過去,盛於夏像是突然被鬼附了身,一臉猙獰,咬牙切齒地朝他大罵:“滾!彆出現在我麵前,小心我殺了你!害我父親的凶手!”盛於夏說著就要往前撲,整個人險些栽下床,好在陸江南眼疾手快,將她攔腰抱住,“夏夏,冷靜點兒。”可盛於夏跟自己較上勁了,整個人繃得死死的,像個鐵疙瘩,直挺挺地紮在陸江南懷裡。陸江南怕她傷害自己,柔聲道:“夏夏,放鬆。乖,放鬆。”邊說邊幫她舒展身體。葉凡被她這發了瘋的舉動嚇住了,怔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應。陸江南見他還不走,下了逐客令,“人也見到了,話也說了,眼下這情況,我也不好留你,請便吧。”盛於夏被自己逼得出了一身熱汗,仍舊不肯放鬆。陸江南沒辦法,叫醫生給她打一針鎮定劑。她不肯配合,掙動著要下床,醫生護士在她眼裡都成了壞蛋。她目眥欲裂,仿佛在控訴這些處心積慮要害她的人。陸江南上前把她抱在懷裡,“夏夏,冷靜點兒,我保證他不會再出現。你冷靜下來,彆弄傷自己。”“壞人!都是壞人!”盛於夏恨得咬牙切齒,整個人都在打顫。“夏夏,我來幫你對付壞人,保證一個也跑不了,你放鬆,一切交給我。”陸江南貼著她耳邊哄她,乍聽還以為是小情侶間的呢喃。盛於夏漸漸安靜下來,打完針後不一會兒就睡著了。陸江南總算鬆了口氣。 盛於夏昏迷的這兩天,葉凡已經跑來幾趟了,說擔心盛於夏的狀況。陸江南自然是不高興的,但他有說辭,即便做不成戀人,也還能做朋友,那麼來看看朋友就無可厚非了。陸江南是要麵子的人,不會強擋著不讓他見人,但不代表他看不出葉凡安的什麼心。盛於夏正是脆弱的時候,他想抓住時機趁虛而入,把盛於夏從自己身邊弄走,既能鞏固他在萬森的地位,又能在陸江南這把丟的麵子撿起來。陸江南嗤笑,算盤打的很響亮,但你猜我會不會給你機會?盛於夏再次醒來的時候,情緒已經穩定許多,但整個人變得沒一絲活氣,就像當初躺在病**的盛文森。僅僅兩三天的時間,盛於夏被折磨的脫了形,像一具空有驅殼的行屍走肉。巨大的悲痛包圍她,淹沒她,將她拖入深穀,拖向另一個世界。而那個世界裡隻有她一個人,她茫然四顧,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救贖她。隻要她一想到,這個世界隻剩她一個人了,就會立刻有個聲音跳出來告訴她,彆相信,是夢。陸江南看著心疼,但無論怎麼勸,盛於夏就是聽不進去,不吃不喝,不言不語。她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把所有人都隔離在她那片白茫茫的世界之外,一個人遠行。陸江南有些怕這種感覺,雖然他並不願意承認。他想跟盛於夏共這一場患難,讓她明白此時此刻,她並非孤身一人。為了避免葉凡再次騷擾,陸江南跟醫院做了溝通,打算接盛於夏回家靜養。至於盛文森的後事,看來他隻能送佛送到西,一力承擔操辦了。當初從葉凡那接手盛文森,滿以為這老頭會醒來,沒想到最後卻要由他送走。雖然名不正言不順,但事有輕重緩急,關鍵時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人常說世事無常,陸江南對此又有了新的感觸,即便當初有再深的利益糾葛,也該隨著一條生命的消失而煙消雲散,所以陸江南對當初盛文森的所作所為並沒什麼可耿耿於懷的。而葉凡在盛於夏這裡碰了釘子,卻沒有消停下來,調整了一下作戰策略,轉頭衝盛文森去了。他還專門找陸江南談了談,說盛文森的葬禮,他來操辦。陸江南倒也不驚訝,葉凡恐怕是要上演一出“以德報怨”的大戲了。按公開的說法,盛於夏移情彆戀,讓他們兩個人的婚姻成為泡影。當初盛文森生病入院,葉凡接手萬森就是臨危受命,現在盛文森去世了,葉凡又為他操辦葬禮,儼然儘的是為人子的孝道。但這件事陸江南沒法做主,盛於夏點頭才算數。可是以盛於夏目前這個狀態,她根本沒辦法做任何決定。回到家後,她的狀態依舊糟糕,跟她說什麼,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漠然,陸江南覺得自己快變成老媽子了,可盛於夏不跟他交流,哪怕是眼神上的。後來陸江南試圖跟她談盛文森葬禮的事,但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盛於夏大概是心理上出了什麼問題,陸江南想來想去,決定打電話給好友薑寒求救。薑寒是位資深心理專家,對盛於夏的狀況應該會給出專業性意見。可惜接到陸江南電話時,他並不在國內,聽陸江南話裡描述,盛於夏是傷心過度,不願意麵對現實,在進行自我封閉,嚴重的話可能會導致抑鬱。不過以目前來看,大概還沒有那麼嚴重。隻說讓陸江南注意她的情緒,不要刺激她,多加引導,如果情況惡化,要及時就醫。盛文森的葬禮,到底還是由葉凡來辦了。之前他放話說自己絕不會罷手,也讓陸江南三思,“凡事留三分退路,說不定我和陸總以後還要合作,事情做絕對大家都不好。”陸江南猜葉凡大概了解盛於夏的狀況,知道她對任何事都不聞不問,所以不會阻攔什麼。隨後,葉凡為防止變故突生,來了一招釜底抽薪。他把盛文森葬禮的消息放了出去,媒體蜂擁而至。所以接走遺體的時候,已經是滿城皆知。陸江南沒有橫加阻攔,鬨開了隻會讓人看笑話,更是對死者不敬。所以,盛文森的葬禮,演變成了一場為葉凡建立高大形象的儀式。葬禮當天,盛於夏由周姐陪同出席,她身體虛弱,一直安靜地待在輪椅裡,目光呆滯地守在父親靈前,半低著頭,對所有前來吊唁的人視若無睹。盛家人丁不旺,盛文森沒什麼近親,遠房表親定居國外多年,接到消息後回國吊唁,也不過是走個形式,來去匆匆,哪裡談得上悲痛。見到盛於夏這個狀態,也很心疼她年紀不大就失去親人。但終歸是隔著一層,來往不算密切,給了些安慰就罷了。其他來參加葬禮的,有的是盛文森生前的合作夥伴,另外一些是葉凡的合作夥伴,再有就是萬森的中高管理層人員。孟蔚然也來了,除了參加葬禮,更擔心的是盛於夏。乍一見到她,孟蔚然被嚇了一跳,幾天不見,她瘦了一大圈,有種形銷骨立的意味,靈魂像是被抽空了,目光漠然,仿佛看不見任何人。孟蔚然想上前安慰,但礙於儀式正在進行,她隻能說幾句“節哀順變”的場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