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修養(1 / 1)

慶陽長公主 南玥惜 1460 字 1天前

幾日後,周樂之睜開雙目。眼前漆黑一片,正是夜闌人靜之時。她抬起手,輕撫過自己的小腹。她的第一個孩子,應該沒了……她側過身,臉埋入枕麵,潸然淚下。“殿下!”趴在床沿的少年驚醒,低聲喚她。是洛英……她記得他似乎被宋贇打得遍體鱗傷,為何會在此處呢?她伸出手,摸到了他的麵頰。他溫熱的掌覆上她的手,緩慢摩挲,喜悅地道:“殿下吉人自有天相,醒來就好……”“你……為何……”她有氣無力地問。“是陛下讓微臣過來的。微臣以後便是太醫了,專門負責殿下的調養。”“哦。那宋贇呢?”“陛下已經下旨,宋世子不再是駙馬。關於宋世子謀害殿下之事,依舊沒個結果,宋世子仍舊被關押在大理寺中。”周樂之頷首。魯國公絕不會坐以待斃,定然會從中斡旋,意圖保下自己唯一的嫡子。能夠將宋贇休棄,這個結局也還可以了。“殿下既已得自由,不知微臣能否鬥膽自薦枕席?”少年笑盈盈地看向她,眸中似有星輝。周樂之有些恍然。她又自由了,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幾個月之前。這一回,她定要挑一個自己喜歡、還能助她一臂之力的駙馬。她的手撚過他細柔的烏發,虛弱地道:“此事日後再議。”“好,微臣靜候殿下的吩咐。”他伸出手,捧住殿下的雙手。哪怕不能以身侍奉殿下,為殿下暖手也是好的。次日,郭鈺前來探望。周樂之半撐起身子,坐著接見他。她麵色依舊慘白,虛弱的身子裹於厚重的狐裘大氅之內。外頭春色漸濃,鶯飛草長。街上遊人褪去冬衣,換上輕薄的春裝。隻是這若有若無的冷意還是讓周樂之難捱。“身子好些了嗎?”郭鈺坐在她對麵的小榻上,出言問道。“尚可。再調養些日子,應是無事了。”周樂之倦怠地回。“殿下定要注意身子。孩子……”他欲言又止。周樂之頷首:“孩子沒了。”郭鈺鼻尖一酸,起身來至她的麵前,將她攬入懷中,溫言勸道:“隻要殿下無事就好……”周樂之攥起他的衣角,低喃道:“本宮錯了。”錯將孩子當作爭權的籌碼,終歸是害人害己。“殿下落水,乃受小人所害。殿下何錯之有?”周樂之輕歎一口氣。郭鈺並不知曉真相,若他知曉,還會像現在這般追隨她嗎?“本宮乏了。你且安心備考。今年科舉許會提前,你須未雨綢繆。”“多謝殿下提點。鈺改日來探望殿下。”郭鈺起身拜彆,悵然而歸。殿下雖然同他說了不少話,但他總覺得殿下與他疏遠不少。過了幾日,周樂之身子好轉許多,便進宮與周昊商議科舉之事。周昊有意打壓世家,扶持新貴,與周樂之一拍即合。 周昊隨後下詔,改革科舉,任用賢才。他首先取消了官吏舉薦,恢複因考生人數不足而取締的鄉試。之後的科舉仍舊是鄉試,省試和殿試三大試,不再以三年為期,而是改為一年,夏末為鄉試,一月之後為省試,兩月後為殿試,至秋末冬初便能發榜授職了。郭鈺聽聞詔令,便知是殿下為寒門子弟做的努力,不禁感激涕零。他在家中朝長公主府的方位跪拜,祈願長公主安康無恙。鄉試在即,他為此沒日沒夜地苦學,去長公主府上的次數也少了許多。周樂之身邊,有洛英悉心照料,身子也漸好。盛夏之時,周樂之常在花架下納涼午憩。每每睡至一半,便有一雙修長的手,為她疏通身上的經絡。隔著纖薄的夏衫,少年的手撫過她的身子,輕攏慢撚,通經活血。一套推拿下來,她熱得香汗淋漓。少年的眸中也帶著夏日的燥熱,俯首將額頭貼在她手背上,許久才停下喉間的喘息。采萍眼見著殿下日漸煩躁。“殿下這是怎麼了?胃口不佳,平日裡還總是動怒。”采萍滿臉不解地問李崖。李崖手中捏了一把瓜子,分給采萍一半,挑眉道:“殿下這是上火。”“上火?那我去吩咐膳房,做些降火的吃食。”李崖連忙拉住她,壓低聲音道:“是缺男人的上火。”采萍瞪了他一眼,捂住自己的耳道:“你在說什麼胡話呢?”李崖將她的手掰了下來:“你想啊,那洛太醫天天給殿下點火,殿下不知為何並未收了洛太醫,而郭鈺又忙著備考,殿下的火無處發泄。”采萍恍然大悟,但又不解地問:“殿下為何不臨幸洛太醫啊?我看那洛太醫挺好的,又慣會伺候人。”李崖搖首:“如今殿下得了自由,在此事上反而小心謹慎了。”“那我們該如何呢?”采萍問道。總不能讓殿下憋壞了吧。“不如你去問問,殿下是否要見郭鈺?”李崖問道。不過他也猜不準殿下是何心思,在殿下九死一生後,隻喊郭鈺伺候過一回。采萍走到花架之時,洛英單手撐著藤椅的扶手,另一手為殿下取走發間的落花。她看著洛英俯著身,與殿下的唇幾乎要相觸,不禁懷疑李崖所言是否有誤。“采萍,你有何事?”周樂之看到她,出言問道。洛英抿唇一笑,站直了身子。采萍瞄了一眼洛英,她該不會要得罪了洛太醫吧。“洛英,你先退下吧。”周樂之道。采萍鬆了一口氣。待洛英走後,才出聲問道:“奴婢見殿下心中煩悶,不知殿下是否要奴婢去傳喚郭公子?”“不用。”“奴婢不知如何能為殿下解憂。若是殿下能用得上奴婢的,定要告知奴婢。”“本宮心中有數。退下吧。”采萍應聲退下。是夜,周樂之召見了聶崢嶸老將軍。聶崢嶸乃先帝忠臣,是少數支持她的大臣。兩人聊了一夜朝中局勢,待天亮之時,周樂之詢問他家中之事。聶崢嶸長歎一口氣:“家中一切尚好,隻是我那兩個兒子不爭氣。”“哦?說來聽聽。”“我那大兒,與老夫置氣,一怒之下跑到邊關,說是不殺得匈奴片甲不留,就永不歸來。家中小兒,成日舞刀弄槍,也無正事可做。”“將軍莫要憂心。大丈夫誌在四方,去邊關曆練,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聶崢嶸頷首:“這大兒,老夫也隨他去了。隻是小兒,還望能在殿下這裡謀份差事。老夫今日也將他帶來了,就候在外頭,不知殿下可願一見?”“宣進來吧。”少刻,走來一位疾步如風、約莫十八歲的少年。他身著絳袍,頭勒紅羅抹額,一雙黑白分明的烏眸猶如劍鑿,身長八尺有餘。“早就聽聞將軍的一雙兒郎的大名,如今得見,果真不同凡響。”聶崢嶸笑道:“小兒粗鄙,莫要嚇著殿下。”見聶致遠杵在門口,聶崢嶸連忙起身,一把將他拉入屋內,拍著他後腦勺道:“還不給殿下行禮?”聶致遠如夢初醒,這才長拜:“見過長公主殿下。”其聲若風吹空林,蕭索颯瑟。“免禮吧。”聶崢嶸推了一把聶致遠,低聲道:“坐到殿下身邊去。”聶致遠局促地望著周樂之,周樂之抿唇一笑:“本宮不會吃了你,請便。”聶致遠便坐至她的身側,餘光瞥見周樂之的茶已經喝了一半,便抬手為她斟茶。周樂之接過茶,淺笑問道:“日後想成為怎樣的人?”聶致遠看了一眼聶崢嶸,出言道:“我怕父親不悅,但我還是想說,我要成為天下兵馬大元帥。”聶崢嶸臉色一變,斥道:“胡鬨!”周樂之不解地問:“子承父業,將軍為何生氣?”聶崢嶸歎氣道:“老夫就兩個兒子。惟願孩子們平安無憂,早日娶妻生子,讓老夫享受天倫之樂。”聶致遠小聲辯駁:“天下兵馬大元帥又不是和尚,不耽誤娶妻生子。”“你閉嘴。”聶崢嶸瞪眼道。他將小兒領過來,一是為小兒謀個差事,二也是讓長公主殿下相看一下小兒。誰知小兒這麼不上道,非要當什麼天下兵馬大元帥。“閉嘴就閉嘴。哼。”聶致遠囁嚅道。周樂之捂唇笑道:“將軍,莫要訓孩子了。孩子胸懷大誌,是好事。他的武藝應該不錯吧?”“從小就愛耍刀,同齡人無人能打過他的。”“既然如此,先在我府中做個武術教頭吧。過些日子,陛下會去洛陽祭祖,本宮看看能不能給他安排個差事。”“多謝殿下!”聶崢嶸喜道。他撇過臉,見聶致遠正垂首把玩著腰間玉佩,便一巴掌拍上聶致遠的肩。“還不感謝長公主!”聶致遠立刻鬆手,抱拳施禮:“多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