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見(1 / 1)

慶陽長公主 南玥惜 1557 字 1天前

采萍第五次路過慶陽長公主身後了,隻見長公主依舊跪坐於地麵,削蔥般的手指捏著一顆圓潤的白棋,不停地在指尖翻麵。長公主跟前的小幾上擺著紅泥小火爐和一盤殘棋。已經一個時辰了,周樂之也未曾落下一枚棋子。她的眉頭微蹙,看上去頗為憂慮。屋內的門大開,大片雪花隨著凜冽的寒風,零星地飄落於地麵,化成一個又一個的小水滴。周樂之整個人裹在雪白的狐裘衣裡,隻留下一張巴掌大的臉露在外頭。她的肌膚,在昏黃色爐火的映照下,散發著柔和光輝,而她的眼眸,卻沒有絲毫的光,幽邃得讓人看不清深淺。采萍不知道打了多少個哆嗦,卻始終不敢將門闔上。作為長公主貼身大丫鬟,她知道公主在煩悶之時,喜歡吹吹冷風。“采萍。”周樂之終於開口了,“把李崖喊過來。”“回公主,李侍衛今日回家探親了。”采萍恭敬地回。李崖是長公主的近身侍衛,家中尚有一老母,得空便會回家侍奉母親。“喊他回來。”周樂之將手中白棋按於棋盤之上,既是死局,也隻能奮力一搏了。過了半個時辰,李崖頂著一頭的雪花跪在周樂之麵前。二十五六的男子,身著一身黑色雁紋長衫,腳踏皂靴,扔在人群之中也挑不出來。“李崖。”周樂之開口。許是被暖爐熏了太久,麵上有些微紅。“今晚,替我物色幾個麵首。”“殿下!”李崖一驚,猛然抬頭,看到公主的眸子,如同無儘深淵,他又慌忙垂首。也是,長公主已至雙九年華,尋常人家的姑娘早已生兒育女。長公主即便是過得再如履薄冰,也總歸有欲求。長公主大權在握,解決欲求總比婚嫁來得容易。李崖畢竟是府中老人,在天全黑下來前,便領來了五個知根知底的年輕男子。這些人皆是窮苦人家出身,身板結實,自願過來伺候公主的。待長公主用了晚膳,躺於臥榻上捧書而閱之時,采萍扣響了房門。周樂之放下手中書卷。滴水成冰的季節,她披上外衣,這才讓采萍進來。采萍身後跟著五個身材魁偉的男子。周樂之側過身,將來人都讓了進來,看著采萍指揮著男人們跪成一列。待男子們都整整齊齊地跪好之後,采萍紅著臉退至角落。周樂之走上前來,五個男人垂首,靜候她的處置。周樂之托起一個男子的下頜,她手指很涼,令男人不禁打了個哆嗦。此人長得有些寡淡,平平無奇,不合她的胃口。周樂之鬆開手,又托起另一個男子的下頜。此人的胡茬紮了她的手指,她不喜歡不修邊幅的男子。周樂之挑挑揀揀,一個也未挑中,朝著采萍搖了搖頭。屋內的人皆退出去之後,她如釋重負地躺回臥榻。眼睛一閉,又想起自己十歲的弟弟那天真的詢問:“阿姐為何不願意嫁入宋家?阿姐是不是不喜歡朕了?” 父皇駕崩的早,隻留下她和阿弟這一雙兒女。阿弟是她在這世間僅存的血親了,但周昊從小被養於外戚手中,早已同她離心。如今又被外戚當刀使,拿她的婚事來脅迫她。她無力推拒這強加而來的婚事。她本就被周昊忌憚,若是斷然回絕,再算上外戚的煽風點火,她那年幼的弟弟極易將她認作亂臣賊子。小孩子皆是這樣,是非不分,誰陪他玩,誰與他待得久,他便聽誰的。外戚世家也深諳此道,將阿弟看得極緊,她疲於應對這些人,時常忽略了關心阿弟,時至今日,終究和阿弟背道而馳了。她要下嫁的是魯國公長子。先帝將長安城中兵權一分為二,一份在她手中,另一份則歸魯國公。她不欲與政敵共度洞房花燭夜,她擔心自己心性不夠堅定,會被所謂的**而動搖決心。若是她學會風流,或許便不會有諸多顧忌了。采萍遣散男子之後,走到廊廡內,拉起李崖衣袖惆悵道:“殿下過得太苦了。李侍衛能否找些更好的,可替殿下排憂解難的?”李崖也不過是血氣方剛的青年,又因今日之事,心中起了些許旖旎之思,被采萍這一扯,不禁心猿意馬起來。見李崖未搭理自己,采萍不禁在他結實的手臂上掐了一把:“你在聽我說嗎?”這一掐不要緊,竟然覺得手下觸感與那銅牆鐵壁一般,她竟然無從下手。李崖這才回過神來,滿臉歉意道:“你這也太難為我了。難道要我去勾欄找那些伺候人的玩意兒?”采萍瞪了一眼李崖,凶道:“你在胡說什麼!”李崖縮了縮頭,皺起了長眉:“唉……那些個世家弟子,哪有甘願當麵首的?窮苦人家的男子,殿下又看不上眼。”采萍也愁眉苦臉地想了片刻,忽然念及那日偶遇長安城中大儒劉子夫的學堂放堂,五陵少年鬨哄哄地從中走出。那一個個皆長得唇紅齒白、清秀可人,隨便挑一個出來,殿下一定也會喜歡。采萍的眸子如燈花一爆,拽著李崖的衣袖問:“你可認識劉子夫的門生嗎?窮一些的,或者是哪家的庶子,多半是願意的。”話音剛落,李崖便想起自家隔壁的那個少年書生,年僅十八,柳眉杏眼,一襲青衫掩不住他清臒的身子骨。據說少年學問極好,隻是因為家徒四壁,學業難以為繼。李崖今日歸家之時,娘親還念叨著窮人家孩子念書不易。夜深了,寒風依舊,落雪漫天,不見停下的勢頭。周樂之收起書,揉了揉自己眉心。她心底略有悔意。或許她不該如此挑剔,畢竟無論是哪個男子,都比魯國公的那個紈絝子弟要好。門又被人扣響。周樂之蹙眉。以往這個時辰,采萍應該在隔壁打起了瞌睡。門被推開一道縫隙,寒風灌入屋內,吹得燭火搖曳。周樂之回首,見一個少年被猛然推入屋內。“殿下,慢用!”采萍的聲音漸遠,人似乎早已跑遠。周樂之有些哭笑不得。少年被下人扒得隻剩中衣,跪於地麵,即便垂首,脊背卻挺得如一竿修竹。周樂之目光落至袖間,隻見少年雙手緊攥,指節泛白。周樂之等了片刻,少年依舊紋絲不動,她不禁問道:“你是被擄過來的?”“不。”少年聲音猶如寒泉激石,清清泠泠。忽而,他彎腰叩首:“草民郭鈺,乃大儒劉子夫門生。隻因家境清寒,不堪重負,草民不甘……”周樂之了然。原來是來要錢的。她不禁打斷道:“你若是伺候得本宮高興了,自然有賞錢。”少年驟然抬首,麵目漲紅地道:“草民並非來問殿下討要賞錢!錢能解一時困境,但解不了草民長久的窘迫。如今科舉報考須由官吏舉薦,草民想求殿下……”燭火搖光,她將少年的麵容看了個清楚。朱唇榴齒,眸若華月,似有流光輕浮。周樂之低笑出聲。她俯下身,扣住他的下頜,睨視道:“李崖是否給過你錢財?”少年雙眸一凝。李侍衛確實給他塞了一袋錢財,他本欲回絕,奈何李侍衛說不收下財物便不允許拜見長公主,他才不得不收之。“草民……願將所收錢財退之。草民並非貪圖錢財之人,隻是想借此……”周樂之的纖長手指捏得更緊,迫使他看向自己。她的一雙杏目中浮起怒意:“長公主府送出去的錢,誰敢退?”郭鈺大驚:“殿下,這並非草民本意,請殿下恕罪!”“你是個讀書人,就應該知曉言出必行。你既收錢,就要辦事。”周樂之俯身,丹唇落在他耳側,熱息徐徐地撲入他耳中。“殿……殿下……”他的耳廓泛起紅暈,語不成句地道。她的唇印在他細膩如瓷的耳垂之上,少年的身形一顫,聲音中帶著哭腔:“殿下,草民知錯了,求殿下放我一馬……”周樂之的喉間生出一聲輕笑,問道:“你是覺得本宮在折辱你嗎?”“草民並非這麼覺得,隻是草民……本就不該過來。”“該不該的,不重要。”周樂之的手指挑開他的衣襟,摸到一截清瘦的鎖骨。指尖輕緩地撫過,感受著指下這一抹新月搬的弧度。郭鈺閉上了雙目。在權貴眼中,他不過是個螻蟻之徒。他自詡是清高的讀書人,在長公主麵前,和勾欄裡賣笑的伶人其實也並無差彆。衣衫儘落,被翻紅浪。他抿住下唇,口齒間湧起血腥味。他被迫去做憎惡之事,他恨極了她,可他的身子卻又背叛了他。為何她這般無情之人,偏偏又長了一幅美人骨?雲鬢風鬟,香腮黛眉,這是連畫本都繪不出的絕色佳人。他屈服了。一切都很糟。他是初次,他很快發現她亦是。他心中起了狂瀾。那些所謂的文人傲骨,早已被置之腦後。……他被醜時的打更聲驚醒。他發覺自己仍舊躺在長公主殿下的床榻之上。他在外,殿下在內。殿下纖瘦的背對著他,離他頗遠。他心下一慌,從床榻上跌落。儘管鬨出了些許動靜,但並未驚醒殿下。他撿起地上散落的衣衫,慌亂地拉開了房門。凜風撲麵,冷意侵骨,他覺得如墜寒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