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荼話壓舌頭就要反駁,轉念一想卻又驚愕到了她自己,從前為了一家三口的命她都想讓涼黃償命,如今天益城數萬百姓她卻覺得沒什麼。是這四月城改變了她嗎?還是征戰數年看慣了死人?又或者她所想其實與當年的涼黃沒什麼差彆,隻是涼黃更早意識到了,匍匐在下的人就算是被踐踏也不敢反抗。“你不怕我殺你?”涼荼問那個異邦人。禺山鬼不卑不亢回答,“死也沒什麼可怕的,隻可惜見不到我家女公子平安。”涼荼有些感慨地看著她默寫出來的《虞夏書》,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卿常,“我今日倒像是讀懂了這部書。”謝非常注視著她笑,“那便好。”這夫婦倆人細致地收拾好案牘,洗了硯台,擦拭了毛筆,卷起了宣紙,晾曬了鬆煙墨。“你叫禺山鬼是吧?”涼荼把那半份《虞夏書》拿給他,“我的字也不算是什麼墨寶,送給你家女公子看吧。”“彆急著道謝,”謝非常攔住那個異邦人,“彆到時候救不出來你家女公子,你又要痛批我們不能扶危拯溺。”“走吧,”涼荼示意這群聒噪的人,“我的那幫府兵也該集結起來出去曆練曆練,雖然握起了鋤頭卻也不能忘了怎麼上陣殺敵。”此話一出灰蓉等人心下了然,她們說動了守智親王,也攪動了至關重要的一步棋。就算沒有這些壯誌淩雲的年輕人,守智親王真的就不會發兵嗎?未見的吧,天益城的事,皇子們可是比誰都清楚。四月城的朝陽還未升起,大地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薄霧之中,空氣中有一絲涼意,上路的人不僅裹緊了衣袍。“禺山鬼兄,”昏暗中沃言的目光炯炯有神,“我同須誌兄幾人決意去悍山抗擊夷畈惡匪,沒辦法與兄你在天益城相見了。”“山鬼兄,”遊藍也騎乘著一匹快馬,“替我等向象糯姑娘問好,若是不能天益城相見,便可知我也去悍山了。”“誒……”養秋兒打了個噴嚏,“我哪兒也去不了,山鬼兄,等天下太平之後吧,我再叫上幾個人去看你。”“為天下百姓著想的人不在皇城,”灰蓉牽著一匹遊江馬,“少禺兄,天益城安定後你會來悍山嗎?”毋奎急急忙忙地接上話,“好了好了,一說起來又都沒完了,去悍山也好,去天益城也罷,反正都有架打。”“禺山鬼兄,”沃廣難得正經起來,“原諒我等不隨你去天益城,要救天下當救蒼生。”得了幾天好日子過的青蹄馬煩躁地噴著白氣,它釘了新馬掌,換了新馬鞍,連腦門兒上的大紅纓子都配了金絲。禺山鬼在昏暗中把那些麵孔一張張地看過去,那些意氣風發鬥誌昂揚的人們,眼神裡迸發著與眾不同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