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戴鐸已在納蘭家裡住了十來天,兩人每日裡談天說地,很是投機,倒是把我晾在一邊。好在這戴鐸見多識廣,納蘭也是談吐不俗,我聽兩人針砭時弊,也不覺枯燥,頗長了些見識。說起來,這戴鐸也是個進士出身的,授了大理寺評事的職。他原也一片雄心,躊躇滿誌,卻不想,幾年下來,滿腔的壯誌不得施展,卻看了不少冤假錯案,裡麵少不得有一眾官員為了私利欺上瞞下的做法。他雖無力力挽狂瀾,卻也不願同流合汙,反倒礙眼,去年上司得知他老母去世,便忙不迭命他回家丁憂。戴舉人官場上不得誌,情場上卻也跟著失意,青梅竹馬的心上人年前竟舍了他這七品官,心甘情願給正二品的八旗統領做第五房的姨太太去了。至此他一腔熱血化作冰水,借酒澆愁愁更愁,直到被我和納蘭救回來,挨了一頓罵。戴鐸這人其實很有意思,嬉笑怒罵皆成文章,納蘭常讚他有“王佐之才”。那是個什麼才我是不知道,他極能吃我卻是知道的,我好容易做的炸醬麵,納蘭一碗還沒吃完,他已吃了兩碗下去,末了抹著嘴拍著肚子,還說我做得鹹了點兒,隻氣得我跺腳。“罷了,罷了,我知你這麵本就不是給我做的。”戴鐸拿手巾擦了手和臉,朝我嬉皮笑臉。“德宛妹子,做哥哥的總不白吃了你這炸醬麵。今日權當你替我送行吧,今後有機會,哥哥再好好謝你。”戴鐸話一出口,我頓時顧不得生氣了,便是納蘭也有些無措起來。“戴兄,這話是怎麼說的?莫非是小弟招呼不周,怠慢了兄長?”“成德兄弟,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戴鐸豪邁地一笑,伸手拍了拍納蘭的肩膀。“我這番能認識了你們兩個,也算是造化了。兄弟,你是個人才,日後必定能有一番作為。愚兄耽誤了這些時日,也打算回京城去看看可有起複的機會。若有幸得個外任,出去見見世麵,也好曆練一番。他日相會,你我兄弟,再舉杯暢談,豈不更痛快?”納蘭被他這樣一說,也激起了一番豪情:“好!如此,今日就讓小弟再陪戴兄大醉一場,為兄踐行!”本來好好的吃麵,一下子就變成了送彆,讓我頗為傷感。倒是兩個大男人,早已沒了離愁,當下就吆喝著人整治酒菜去了。我見他們這樣,便也不多留,跟碧月招呼一聲便自回家去。這兩日姨娘的病越發沉重了,來看病的郎中已說不必再用藥,讓我們準備著些了。第二日去給戴鐸送行,他不肯做車,非要騎馬走,我和納蘭送了一程,到得田莊外圍,他說什麼也不肯讓我們再往前走了。“送君千裡終有一彆,我是回去履職,又不是去刑場,哪裡就這麼依依惜彆的?少不得日後見麵的日子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