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宴飲(1 / 1)

夜來南風起 棉花花 1224 字 16天前

阿南用銀針將燈芯撥了撥,殿內愈發亮堂起來。宮中有孕的妃嬪許母家進宮,原是常事。但外官,還是罕有得很。且兩廣至上京路途甚遠。宛妃悄聲道:“皇後娘娘,您說,這個嚴芳儀會不會不是真的嚴鈺?臣妾心裡模模糊糊地似有這個疑影兒。”阿南放下銀針,瞧著宛妃,道:“她是真的嚴鈺。這一點沒有差錯。”宛妃聽了,琢磨了一會兒,點了個頭。秋風從窗戶吹進來,宛欣院的嬤嬤來喚,說三皇子今晚似乎是受涼,稍稍有些發熱。宛妃聽了,忙裹了裹披風,跪安離去。宛妃走了之後,阿南手握書卷半倚在軟榻上。夜,寂靜得很。興許是見到成炘的緣故,阿南今夜想起了許多從前的事。婆母祈安太後仿佛就站在她的身邊,笑著問她:“小阿南,你現在知道後宮的難處了嗎?哀家深得先帝的心,尚步步維艱。而你,注定是比哀家還要難上許多。前方無論是河是坡,都需你好生去過。”太後的身影與風聲、燭影一起消弭。阿南在榻上輾轉翻了幾個身,至三更,方睡下。順康十七年的萬壽節,因為成炘歸寧、嚴鈺懷胎這兩件喜事而格外隆重,甚於以往。九月初九,上京的天,藍得端莊,雲朵淡而高,透著幾許含蓄。禦花園宴飲。重臣、皇族、命婦們都到了。賀禮堆得滿滿的,內廷監掌事林觀命小內侍們一波一波地將那些物件往倉庫裡搬。冀長公主成烯、峪親王成熾都到了。成熾摸著孟和的頭,笑道:“小子,你可知,當日你母妃是本王送嫁去漠北的。”成炘笑:“孟和,快叫堂舅。”孟和行禮。成熾道:“像他父親!來日一定是草原上英武的王爺!”成烯瞧著闊彆多年的二妹,打量著她一身的漠北服飾,她被關外的日頭曬得有些發紅的麵龐和她坦然伸出來的左手。二妹左手生來有殘,沒有手指,隻有光禿禿的巴掌,成烯記得,未出閣時,她在人前總是有意無意地藏掖著自己的左手,現在卻不了,大大方方,不遮不掩。想來,二妹在漠北一定過得很安心。一個人有足夠的安全感,才會坦然麵對自身的缺陷。成烯喚了聲:“二妹。”成炘看著這個昔日嬌縱的大姐,頷首道:“長姐安好。”成烯身旁站著的駙馬張潯似乎想開口打聲招呼,想了想,又作罷。隻因少年時曾與成炘一起看過一次鳶尾,成烯一直耿耿於懷。二人成親後,偶爾提及此事,成烯便要生上幾日的悶氣。一直到成炘遠嫁,成烯才鬆了口氣。如今重逢,還是避嫌的好。成烯的女兒張泱兒和成炘的兒子孟和似乎很投緣。她看著他寬大的袍服、他腰間的短刀、他腕上的狼皮,樣樣都覺得好奇,便伸手去摸。孟和看著花朵一般的表姐張泱兒,亦頗有好感。 兩個孩子玩在了一處。宴席之上,嚴芳儀雖懷著身孕,不宜再舞,但仍抱著琵琶,唱了支《玉樹微涼》。“嘉慶日、多少世人良願。楚竹驚鸞,秦箏起雁。縈舞袖、急翻羅薦。雲回一曲,更輕櫳檀板。香炷遠、同祝壽期無限。”她腹中的孩兒,剛好襯著曲裡的“香火長遠”。曲子吉利,成灝含笑。前朝的幾個重臣們輪番起身說著恭賀的辭藻。宴席上一派喜氣洋洋。成灝舉杯之際,忽見華樂手裡小心翼翼地捧著一隻小龜來到他身邊。成灝問道:“銑兒,這小龜是哪裡來的?”華樂仰麵看著成灝,笑道:“父皇,兒臣給您說件奇事兒——”“哦?”成灝興趣盎然地問道:“銑兒說說看,是何奇事?”華樂認真道:“方才,兒臣在禦湖邊玩兒,一隻小龜不知從何處爬來,徑自爬到兒臣手邊,再也不肯離去。兒臣想,莫非小龜也知今日是萬壽節,要親自來恭賀父皇順康萬年。”說著,她抬手將小龜舉起。那小龜仿佛有靈性一般,衝著成灝點頭。成灝仰頭哈哈大笑。龜與龍、鳳、麒麟並稱為四靈,古往今來,謂可以知吉凶,視之為祥瑞。成灝道:“此為靈龜,不是尋常之物。銑兒是父皇的福星!”遂將華樂抱至膝頭。坐在阿南身側的宛妃欣慰道:“華樂真是聰明伶俐,在聖上的孩子當中,最為出眾。您瞧,跟她差不多大的詵皇子,還偎在祥妃身邊寸步不離呢,人前從不敢大聲說話。難怪聖上喜歡華樂。”突然,聽到椅子摔倒在地的聲音。阿南轉頭,原來是孟和與張泱兒同時跌倒在地。孩子們的座位挨在一起,兩個孩子戲耍打鬨,一不留神,椅子一晃,就摔在了一起,就跟疊羅漢似的。這原本是件小事。可偏一個命婦說錯了話。“兩位長公主的孩子真真兒是金童玉女啊。”這是句恭維的話,可不少人會錯了意,成烯便是其中一個。她帶著幾分慍色,走上前去,將張泱兒拉了起來,帶到桌邊,悄聲嗬斥道:“縱是親戚,也到底男女有彆,眾目睽睽之下,你與他那麼親近做什麼!怎生不見你跟詵皇子玩耍呢!”張泱兒不明母親之意,執拗道:“跟詵皇子不好玩,跟孟和表弟才好玩兒,他會耍彎刀呢。”“你——”成烯還想說什麼,見二妹看著自己,便斂了口,尷尬地笑笑。成炘自小了解大姐,她明白大姐在想什麼。於是,微笑道:“長姐,泱兒模樣好,又有這等出身,將來一定能有個好人家兒。”成烯悠悠道:“二妹,難道皇家不是最好的人家兒嗎?”成炘笑了笑,不再說什麼。長姐是個固執的人。她一直將皇家女的身份看得極重。故而,她一定是鐵了心將自己的女兒嫁入皇家的。成炘這回歸寧,在宮中住了一月有餘,又乘船往南走了一遭兒。“聖上,聽聞南方海島甚美,皇姐想帶孟和去看看。”成灝聽了,沉吟半晌,什麼話也沒說,派了最好的船隻、最精銳的侍衛護送。“不拘在何處,二皇姐玩得開心就好。”一直到十一月,成炘才返回漠北。與此同時,漠北之中,吉日格勒所有的殘餘勢力皆被清除殆儘。成灝接到胡謨的歸朝信函。然而左等右等,卻不見其返。納罕之際,兵部侍郎魏雍與成灝在尚書房議事之時,說道:“自聖上親政以來,胡將軍屢立戰功,今遲遲不返,或有居功自傲之意……”成灝想起這幾個月耳邊聽到的關於胡謨的那些流言蜚語。他什麼話都沒說,眉頭緊鎖。過了半月,胡謨才率兵歸來。他自言半路遇見了劫匪,與劫匪周旋幾番,耽擱了還朝的日期。成灝笑著,說了句:“將軍一路辛苦。”心裡到底是留下了幾分疑惑。臘月間,嚴芳儀懷胎四個月了。成灝允了阿南的提議,許嚴芳儀的母家進宮探望。那嚴瑨做外官數載,隻進京寥寥幾次。此次,恰好到了回京述職的時間,又得聖上親召,這般隆恩浩**,他戰戰兢兢。臘八節那日,嚴家人進了宮。不少人瞧著,一行人進了蒹葭院。嚴瑨、柳氏夫人,還有一個高挑的男子,據說是嚴芳儀的母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