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按照慣例,為了亞洲賽,第十一輪比賽後將會停賽一周。此次亞洲賽在中國香港舉辦,國家隊選手為了提前適應環境,在十一輪比賽結束後,就集合去了香港的訓練基地進行封閉式訓練,隊員每天按照嚴格的作息進行訓練、磨合。江浸月是唯一的女生,為了生活方便,她獨自住進了女生宿舍。每天高強度的訓練讓她沒有空想其他的,她回到宿舍倒頭就睡。偶爾林安河會來找她散步,兩人在操場上一圈一圈地走著,一句話也不說。有一次他們甚至碰到了顧孟平,顧孟平顯然是來找她的,見到她和林安河在一起,他隻說了一句“晚上要開研討會,記得來”,之後便走了。更多的時候,是她和顧孟平兩人對戰訓練時,她進步神速,跟顧孟平又有仇,每次打的時候都積攢著怒火。兩人勝負時有,最後還弄了一個賭局,誰如果輸了就要無條件答應另一個人一件事。“遊戲結束!”屏幕上跳出這句話時,江浸月的後背已經出了一層汗,她鬆了口氣,對對麵的顧孟平笑笑:“我贏了。”“什麼要求?”江浸月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讓顧孟平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也沒有什麼要求啦。”江浸月重新坐了下來,輕鬆地說道,“就是搞個直播,朗誦一首詩。”直播……訓練室裡的人默然。封閉式訓練期間,大家的手機隻保持打電話的功能,上個網都不行,更彆提直播了。可是要求既然提了,就要願賭服輸,於是當天下午訓練結束後,眾人在圍牆旁看到了在蹭隔壁網的顧孟平。倒是粉絲們很驚喜,在封閉訓練期間還能見到顧孟平,怎麼可能不驚喜,紛紛問著顧孟平最近的情況。顧孟平含含糊糊地應付了幾句,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展開。他開口:“你住在詩裡/我不寫詩/我隻是告訴彆人/我在詩裡看到了你。”江浸月到底沒下狠心,隻讓顧孟平讀了一首四句話的詩。他顯然是挺喜歡這首詩的,聲音低沉悅耳,讀得很慢,她本來還抱著看笑話的態度看他直播,聽著聽著笑容卻消失了。她忽然覺得,他讀這首詩的時候,心裡是有一個人的。他在讀給那個人聽。江浸月怔怔地聽著,顧孟平已經將紙收了起來,又恢複了原來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跟粉絲說著話。有個粉絲問道:“顧隊長,您跟江浸月怎麼樣了?追到手了沒?”江浸月的手一顫,自從那天後,她和顧孟平便再也沒有討論過這個問題。她看著手機,想知道顧孟平會說些什麼。顧孟平的神色也頓了頓,半晌後,他才模棱兩可地說:“路漫漫,總有會到的一天。”說完,他便關掉了直播,目光落向遠處,眾人發現,那是女生宿舍的位置。 比賽的前一天下午,國家隊解除封閉狀態,恢複通信網絡,讓選手自由活動來放鬆心情。顧孟平對香港不熟,怕迷路,便沒有出門。他打開遊戲登錄小號雲歸,上次和江浸月一起下一個副本還剩一半沒打完就下線了,他現在左右沒事,便一邊打副本一邊想著事情。他正出神,身邊忽然光芒一閃。江浸月上線了。“顧孟平?”江浸月扶了扶耳麥,聽到裡麵傳來怪物慘叫的聲音,將視角一轉,就看見雲歸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怪,她的手放到ESC鍵上就要下線,顧孟平忙敲字過來:“彆走!”江浸月的手一頓,她到底沒有按下那個鍵,隻是生硬地說:“顧隊好閒。”顧孟平說:“是啊,在宿舍要長黴了。快來幫幫我。”舉手之勞的事情,她沒辦法拒絕。她一邊加入戰鬥一邊嘲諷他:“你是不是除了打遊戲就沒有彆的娛樂方式了?”顧孟平的手指一頓,長劍挑著一個小怪打飛掛在了枝頭,江浸月毫不留情地射去了幾顆子彈。他不再管小怪,遣詞造句:“無趣的人生。”“嗯?”江浸月納悶,“你那次不是說最有趣的事情就是打遊戲了嗎?”嗯?他說過嗎?顧孟平拒絕回憶,他抓著鍵盤,說:“偶爾也需要其他東西調劑一下。”“上網遊下副本?”江浸月這麼理解。一向淡定的顧孟平也忍不住吐血,他乾脆不再拐彎抹角:“下午不集訓,你還有事嗎?”“……沒有。”“那我覺得這個副本其實不是非今天打通不可吧?”江浸月和他對著乾:“為什麼不呢?”顧孟平好脾氣地說:“我這有兩張演唱會的門票,今晚的,要不要一起去?”那頭忽然沉默了下來,就連角色也停止了動作,小怪們被拉了仇恨,技能拚命往江浸月的小號夏夜螢火身上丟。顧孟平提劍為她擋著攻擊,一招一式,他打得比去參加總決賽還要全神貫注。她是不是被他嚇到了?還是她以為他在開玩笑,又生他的氣了?他正胡思亂想之際,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陌生的號碼,來自中國香港。顧孟平按下接聽鍵。“顧孟平。”熟悉的聲音穿過電話線悠悠地落在他的耳朵裡,是江浸月,她氣喘籲籲地扶著電話亭的玻璃窗,將門外的喧囂隔絕,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靜一點,“我們宿舍停電了,我手機也沒電了,我……我……”“嗯?”他從未有過的溫柔,應著她的話,屏幕中的夏夜螢火因為下線延遲的關係還在雲歸的身後。他悄悄地鬆了口氣,原來她不是被他嚇到了,是奔著他來了。“我突然覺得,這個副本不是非要今天打通不可。”“嗯?”他微怔。江浸月平複了心情,她靠在電話亭上,往裡麵投了一枚硬幣,說:“是誰的演唱會?”02演唱會的地點是在一家體育館,開演唱會的是近年來最火的一個組合,體育館門口擠滿了粉絲,三三兩兩地聚集在一起討論著什麼。雖然都是歌迷,但是江浸月為了防止上次在清風戰隊門口的事件再次發生,戴了口罩和帽子,將自己全副武裝了起來。她邊走邊張望著顧孟平的身影。顧孟平個子高,在人群中也醒目,和她一樣,他也全副武裝。她的腳步卻忽然停了下來。她不敢靠近,她怕像之前那樣,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他請她看演唱會隻是為了彌補之前的歉疚,她卻巴巴地跑了過來。現在走還來得及。她想,現在退後還來得及。她遲疑,便是在她遲疑的這一瞬間,顧孟平發現了她。他如釋重負地笑了笑,朝她走過來。江浸月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卻被他一把抓住,她不自然地將手抽出來,說:“沒想到顧隊還追星。”“不行嗎?”顧孟平義正詞嚴,“我很喜歡他們的歌的。”“還真看不出來。”顧孟平不服,手插在口袋裡,哼了一聲,說:“我可是有很多其他興趣的人。”“比如?”“你也是B大的,難道沒聽過我的傳說?”“倒也是有過的,你籃球打得好,成績超級好,本來都要保研了,自己卻放棄了這個機會,轉去打網遊。你曾經還是聲樂社的指揮,雖然指揮得一塌糊塗,但是也成了傳奇。”江浸月一條條細數著他的傳奇,數完了才察覺出不對。“江浸月,看來你很關注我嘛。”他果然會這麼想!江浸月窘迫,強詞奪理:“我是為了了解隊友。”又強行轉移話題,“隻是我很納悶,你明明可以沉迷遊戲的,為什麼還會參加這兩個社團?”“這個……”顧孟平一攤手,“進籃球社團是為了拉攏餘越跟我一起去打遊戲,去聲樂社團是為了練習聽力。你知道的,競技比賽的時候,風吹草動都很重要。”江浸月:“……”她就知道,他做的所有都是為了遊戲。她給了他一個白眼,他卻全然不知地張望著要不要買幾個燈牌用來應援。張望了一會兒後,他疑惑地“嗯”了一聲,說:“那邊是在檢票了吧?”VIP檢票的地方人並不多,江浸月感慨:“他們的演唱會門票很難買的,你從哪裡弄的票,不會是黃牛票吧?”“什麼黃牛票?”顧孟平回頭,問得一臉真誠。江浸月心中頓時升騰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果然,兩分鐘後,工作人員禮貌地將他們這兩個全副武裝拿著黃牛票的人攔在了門外。江浸月反複翻著手中的兩張票,擺在顧孟平麵前,說:“你現在知道什麼是黃牛票了吧?”“嗯……”顧孟平眼神往上飄,“大概知道了。”“大概!大概!”江浸月氣昏了頭,“你花了多少錢買了兩張廢票啊?你是不是很有錢?”她本來是質問顧孟平,誰知道顧孟平真的認真地點了點頭:“對。”江浸月絕倒,是了是了,她怎麼忘了,這人年薪千萬。思及此,她又瞪了他一眼。現在檢票已經結束了,目之所及,除了個彆不願意離去的歌迷,就剩下路燈與他們做伴了。江浸月站起來,說:“走吧。”“去哪兒?”“……找個網吧把那個副本打完吧。”“江浸月。”“嗯?”“走,我們去聽歌。”江浸月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她回過頭看顧孟平,隻見他眉眼疏闊,眼中浮現柔和的笑容。她微怔,又不自然地轉眸:“刷臉能進去嗎?”顧孟平拉住了她的衣袖,邊走邊說:“當然不能。帶你去另一個地方聽。”這家體育館的後麵居然有一處沒有開發的小土坡。她和顧孟平毫不費勁地爬上了土坡,上麵青草蔓蔓,深秋的露水在暗夜中滴落。兩人並肩坐在了土坡上。“這裡能聽見嗎?我怎麼什麼也……嗚……”江浸月的聲音戛然而止,在一片黑暗中,她感覺到顧孟平的食指抵住了她的唇,他輕聲說:“噓,彆說話。”她乖乖地閉了嘴。顧孟平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說:“聽。”隱隱約約間,她聽到有歌聲伴隨著尖叫聲傳來,她聽出來是這個組合很有名的一首歌。她戳了戳顧孟平,說:“顧孟平,你來唱吧,我聽得不清楚。”顧孟平失了平時的冷靜:“啊?”“你不是他們的粉絲嗎?”“是倒是沒錯。”顧孟平故作深沉,他的手在口袋裡迅速地動起來,搜索歌詞,接著,他清了清嗓子,和上了遠處的歌聲。那是一首簡單平緩的閩南語歌。“真希望\/看到你的笑容\/你的溫暖充滿著阮孤單的心臟\/我不能繼續再等待\/想要對你說。”顧孟平唱得不怎麼好,閩南語不標準,三句有兩句都跑調,但是他唱得認真,夜晚很深很沉,他的嗓音低沉溫柔,像將天上的星色都揉在了裡麵一般。她聽見自己的心臟愈跳愈快,終於,她彆過了臉,抬起頭看向了天空。“可惜今天沒有星星。”她感慨。顧孟平拿出手機,說:“把我們兩個的對話框打開。”“怎麼了?”“打開。”江浸月打開對話框:“到底怎麼了?”“我請你看星星。”他的聲音挾著夜晚的冰涼緩緩地傳來,江浸月看著手機,一條消息跳了出來:“我想你了。”江浸月心頭一跳,這句話剛剛發來,有星星從對話框的頂端掉落下來,金黃色的,在兩人的手機屏幕上閃耀。這是他送給她的星星。因為想念才有的星星。江浸月將手機關掉,故作輕鬆地說:“謝謝你的星星。”她再次看向黑暗的夜空,說,“沒想到還要說‘我想你了’才能看到,還要辛苦你說肉麻的話。”“江浸月。”“嗯?”“我說想你,是真的。”江浸月的手微微一顫,她打了個哈哈,說:“我不是就在你身邊嗎,還想?”“是啊。”有悶悶的聲音傳來,她側過臉,見他身子往後仰,雙手撐在地上,借著朦朧的月色將她納進瞳孔中,“就算在你身邊,我也很想你很想你。”他的語氣太過認真,讓她傻在了原地,甚至忘了質疑,忘了回應,忘了逃離。“如果……我不信呢?”“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你不得不相信的事情,比如風霜雨雪,比如山川河流,比如蟬鳴花香,比如我喜歡你這件事,不是你相不相信的問題,你不相信它也存在。”顧孟平的眸光一動,月色下的她像一隻受了驚的兔子般訝異地看著他,仿佛他再有下一個動作,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扭頭就走。他僵在那裡不敢動,直到她開了口:“顧孟平……”他迅速直起身,在她說下一個字前封住了她的唇。她下意識地就要掙脫,他卻緊緊地攥住了她的肩膀。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她試圖分離,他卻不休止地要跟她糾纏在一起。他輕輕地放開了她,她呼吸急促地看著他。他微微喘氣,開口:“你喜歡我,江浸月。”他用的是肯定句,不給她任何轉圜的餘地。江浸月咬牙:“顧孟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一笑,“嗯”了一聲,吻過她的唇微張,唇紅齒白,煞是好看,像毒藥一般,有著讓人窒息的美麗。她隻覺得嗓子像被什麼堵住一般,哽咽著,卻又倔強地不肯表現出來。她瞪著他,撲到了他的身上,近乎拙劣地向前將唇貼在了他的唇上,攥取著他的柔軟。隨即她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他吃痛,呻吟了一聲,她卻像失去了力氣般軟綿綿地癱在他的懷裡。他借機攬住了她的腰,右手放在她的後腦勺,反客為主,炙熱的吻鋪天蓋地地落下。他的吻帶著深秋的夜色的涼意,溫暖寬厚的手掌緊緊地貼著她的肌膚,一點點掠奪著她的意識。這次沒有醉酒,他在吻她,清醒地,卻又狂熱地吻著她。是真的,這不是夢。江浸月閉上了眼睛,月色下,不遠處的演唱會正唱至**處,萬人合唱,不絕於耳,她卻忽然覺得,這是世間最美的天籟。“顧……顧孟平?”她斷斷續續地在唇齒相依間喊著他的名字。“嗯?”他的呼吸急促,嗓音喑啞,含著夜色幾許。“你……你再唱一遍吧,那首歌。”半晌後,他戀戀不舍地放開了她,又將她攬入懷中,靠近她的耳朵,熱氣撲在她的耳邊,癢癢的,讓她身子一顫,他細若遊絲的聲音地鑽進她的耳朵,鑽進她的心裡。“日子\/有甜也有艱苦\/有你\/有我互相照顧\/想要聽\/你心內的感想\/親愛\/你甘有聽阮講\/親愛\/到底是好不好。”親愛,到底是好不好?她的嘴角揚起笑容,輕輕淺淺的一個字落下:“好。”03餘越發現最近顧孟平心情特彆好,好到什麼程度呢,就是進行最枯燥的訓練時,還能不著調地哼著歌,被楊鈞澤冷嘲熱諷,也能笑眯眯地微笑點頭。餘越納悶,一納悶他就忍不住問:“顧隊,就算亞洲賽我們一直在勝,你也不用那麼高興吧?”顧孟平從電腦後抬起頭來,笑眯眯地說:“我有高興得那麼明顯嗎?”你太有了!嘴角溢出來的笑意要掛到眉梢了,又從眉梢淌進眼底,簡直不要太明顯好嗎?“而且——”餘越坐在他的旁邊,說,“你每天都看上次我們對浮世的團隊賽乾嗎?很重要嗎?我們現在槍口一致對外的。”顧孟平的電腦上,正在不厭其煩地放著第十一輪比賽團隊賽的勝利部分,當時月明的手一指,上帝視角的鏡頭切過去,一夢平生後麵的一麵牆格外醒目。“好想告訴你,我好喜歡你。”他真是昏了頭,當時隻顧著想著向全世界宣布她的好,完全沒發現她的小動作。所以許聲晚告訴他這件事之後,他有事沒事便翻出來看看,看著看著就不由自主地笑起來。明明已經經曆過那麼多次告白了,單單這次不一樣。他想,如果江浸月也給他寫了情書,他就把情書放在床頭,每天晚上睡覺前看它個一百回,每一個字、每一個空格、每一個標點符號也不放過。“啪。”一隻手伸過來,果斷地按下了視頻的暫停鍵,顧孟平和餘越同時抬頭,看見江浸月麵無表情地說:“顧隊,餘副隊,該去吃飯了。”餘越說:“今天日本隊請吃飯吧?昨天剛在賽場上虐了他們,還真有點不好意思讓他們破費。”餘越邊說邊走開,準備換個衣服,留下顧孟平和江浸月站在原地。江浸月的臉色一下子變得不自然,她轉過身就要走,顧孟平卻在底下悄悄地拉住了她的手。她回過頭,聲音低下去,卻帶了一點嗔意:“快放開。”顧孟平四下看了看,現在訓練室裡麵就隻有他們兩個,他搖了搖她的手,說:“又沒有人。”兩人那晚確定關係後,江浸月心裡還是彆扭,也不想拿這個當作噱頭被媒體知道,所以她十分鄭重地告訴顧孟平,不能公布兩人的關係。“唉,像辦公室戀情,還不能被人知道。”顧孟平拉著她的手貼近自己的臉,一副不情願的模樣。她神色柔和下來,說:“好啦好啦,沒想到顧隊談戀愛來這麼孩子氣。”顧孟平笑了,目光炙熱地看著她:“我第一次戀愛,又沒有經驗,不知道談起戀愛該怎麼樣。浸月,我就是想看著你,一直看著你。在遇到你之前,我還真以為自己清心寡欲,沒有七情六欲呢。”江浸月失笑,她的手動了動,觸碰著他柔軟的臉,臉不由得紅了起來。她剛要說話,訓練室的門猛地被人推開:“顧孟平,走不走?”江浸月的手像閃電一般抽了回來,顧孟平猝不及防,差點從板凳上掉下來。江浸月的臉瞬間變得嚴肅起來:“顧隊,我都說了,快換衣服去吃飯了,彆讓人等著,一點也不禮貌!”“啊……”顧孟平反應迅速,僅僅怔了一下就跟上了她的節奏,“我在整理明天對手的資料,你先去,我馬上就過去。”“那你快一點。”江浸月說,“我先去換衣服。”江浸月走後,來人魏靖南才咳了咳,說:“隊裡有個姑娘是不是感覺不一樣?”“對啊。”顧孟平苦笑,“你也看見了,浸月性子很倔,不像北朝那麼溫柔……”顧孟平的聲音一頓,他自知失言,再去看魏靖南,魏靖南的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半晌後,他才勉強地笑笑:“北朝哪裡溫柔了,都是在你們麵前裝的,我跟她一起長大我還不知道?”顧孟平沒有說話。他和魏靖南在聯盟初期便認識了,在賽場上是對手,場下卻惺惺相惜,也常在一起切磋。那時顧孟平滿心滿眼都是遊戲,魏靖南卻不同,他有兩小無猜的青梅沈北朝。沈北朝也是職業選手,隻不過早在第三賽季便退役了。他們一路吵吵鬨鬨,直到沈北朝有了喜歡的人,是時任雲儘戰隊隊長的張辰逸。第三賽季,雲儘和長河進入總決賽,誰也沒想到,沈北朝竟然會為了張辰逸放棄一個職業選手的基本道德。她在最終的團隊賽中放水了。那個賽季,冠軍獎杯最後的歸屬一直成迷,沈北朝也背負了所有的罵名,她宣布退役,去了國外。而張辰逸也跟隨她退役,離開了中國。自此,已經過去三年了。“婚禮是什麼時候?在哪兒?”“後天,淺水灣。”“去嗎?”顧孟平關上電腦。魏靖南一向清明的眼睛忽然變得迷茫,他看向顧孟平。顧孟平走到他的麵前,繞過他往外走去,腳步又停了下來,說:“靖南,其實你應該相信北朝。她是一名職業選手,會為了讓喜歡的人得一個冠軍就放水?聯盟後期為什麼沒有再追究,你不覺得疑點太多了嗎?”魏靖南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那就去問。”顧孟平打開門。魏靖南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他側過臉,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然後抬起頭,說:“是張辰逸。”顧孟平頷首,轉過身揮了揮手,說:“我會告訴他們你今晚有事的,去吧。”“你覺得張辰逸會告訴我真相嗎?”魏靖南苦笑。顧孟平已經出了門,他的麵前,江浸月站在那裡。她換了一件輕薄的藏青色上衣,頭發蓬鬆地紮起,搭在肩膀上,額前的劉海被梳到一旁,露出光潔的額頭。她化了淡妝,唇色是豆沙色的,襯得皮膚越發白皙,整個人如春風般站在那裡。顧孟平走過去,說:“怎麼換成熟風格了?”江浸月不自然地撩了撩頭發,說:“我聽說你喜歡成熟一點的女孩嘛。”“嗯?聽誰說的?”顧孟平納悶,又見她臉上浮現淡淡的紅暈,不由失笑,他靠近她,勾住她的手指,聲音放輕,“你是什麼樣,我就喜歡什麼樣。”“顧孟平……”江浸月看向他,兩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她,想要將她擁入懷中。“顧隊你們走不走!”門口傳來餘越咋咋呼呼的聲音,打破了兩人的甜蜜。江浸月忙甩開他,往門口跑去:“來了來了!”餘越!顧孟平火冒三丈,咬牙切齒地念著餘越的名字。於是當天晚上,餘越終於發現,好心情維持了三天的顧孟平不高興了,而且顯然是針對他的,這讓他萬般委屈地問江浸月:“浸月,我今天是不是說錯話了?”“沒有沒有。”江浸月恨不得把頭埋進飯碗裡,才不至於當場笑噴。顧孟平生起氣來,也是那麼的可愛啊。她正在偷笑,手機亮了亮,她打開,是顧孟平發來的消息:“一會兒吃完去哪兒?”“不回去嗎?明天還有比賽。”“想出去走走。”“好。”“我在地鐵站裡麵等你,港島線。”江浸月關掉手機,抬起眼,對麵的顧孟平正小口小口喝著湯,嘴角漾出笑意。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抬頭望來,熱烈而赤誠的目光將她包圍其中。她笑了笑,又轉移了目光。原來,戀愛的感覺這樣好嗎?04晚飯結束後,日方國家隊就此次的亞洲賽跟中國國家隊展開討論。這一討論就沒完沒了,日方不止一次對中國國家隊隊長魏靖南因事未能出席表示遺憾。“我個人非常喜歡他。”日方一名女選手說,“冒昧地問一句,他有女朋友了嗎?”眾人麵麵相覷,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顧孟平笑了笑,說:“馬上就有了,他正在追。”他的手機上的收信箱裡,靜悄悄地躺著一條魏靖南半個小時之前發來的短信:“當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孟平,她喜歡的那個人,是我。”江浸月疑惑地“嗯”了一聲,但是礙於在場有很多人,沒有問出來。日本女選手的眼神也暗了下來,她站起來,鞠躬,說:“麻煩顧隊長向我傳達祝福。”“我會的。”顧孟平說。港島線。江浸月走之前又跟何言多聊了幾句,何言問她要不要一起回去,她含糊地說:“我想一個人走走,何隊先回去吧。”何言點頭,這才走了。江浸月一看時間,已經過去十五分鐘了,顧孟平肯定已經在那裡等她了,於是她小跑起來。港島線的人很多,長長的電梯通往深深的地下,她走下去尋找著顧孟平的身影。她的身後人潮洶湧,前麵的路卻沒有一個人,她像著了魔一般往前走去。終於,在那片寂靜中,顧孟平走了出來,他穿著灰格子襯衫,左手手腕上搭著外套,右手則隨意地插在褲子口袋裡,一副溫柔淡然的模樣。看見她,他忽然笑了起來,在他那張格外柔和好看的臉上,笑意蔓延,也感染了她。他張開雙臂,她小跑過去,一頭紮入他的懷抱中。“你來了。”他的嗓音溫柔,在她的頭頂響起。“嗯……”她小聲回應著,“等很久了吧?”她說著抬起頭,摟住了他的脖子。他寵溺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江浸月迷惑地看著他:“既點頭又搖頭是什麼意思?”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你確實讓我等太長時間了,有……二十四年那麼久了。”江浸月微怔,旋即失笑,她“哦”了一聲,輕輕地推開了他,往前走去才說:“那我真是賺了,比你少等了四年。”他追上來,扯住她的手,將她的小手包裹進他的掌心,感受著她手掌傳來的溫度,享受著兩人難得的靜謐。最後是江浸月打破了沉默,她問顧孟平:“對了,魏靖南在追誰?”“你怎麼對他那麼關注?”顧孟平吃著橫醋。江浸月遞給他一個白眼,說:“還不是為了聲晚,聲晚和你一起長大,你難道想讓她被傷?”顧孟平沉默了一下才說:“我找聲晚談過的,她說她知道他心裡有人。可是你知道她的,她說那又怎麼樣,她總要為了他瘋狂一次,哪怕頭破血流。”江浸月低歎,她伸出手挽住了他的手臂,他看過來,她說:“顧孟平,謝謝你。”“嗯?”“謝謝你在我喜歡你的時候,也喜歡我。”“那我也是啊,謝謝你,江浸月。”“喂,我們要這樣謝到什麼時候去?”“還不是你開的頭?”“怪我咯?”“不然呢?”“顧孟平!”江浸月惱了,作勢要去打他。顧孟平反應迅速,連忙躲了過去,往前跑去。江浸月追了過去,還沒走兩步就被他抱在了懷中。他們站在老香港的街上,霓虹燈影綽綽,將這一對璧人的影子映在地上,拉長,久久都未分離。05次日,比賽分三組進行最終決賽,中國隊進入總決賽,最終場對陣新加坡隊時,魏靖南坐鎮指揮,輕鬆取得團隊賽的勝利。這不是江浸月第一次和魏靖南並肩戰鬥了,但是放在以往,指揮的一直是顧孟平,偶爾魏靖南會說兩句,像今天這樣,是從未有過的。而且,他的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是那個女孩回到了他的身邊嗎?昨晚回去後,江浸月特意在網上搜了之前魏靖南和沈北朝的戰鬥視頻看。沈北朝的角色白小五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她的打法在現在看起來還有點稚嫩,但是魏靖南總能在最關鍵時刻跟上她的節奏,完成配合。是很喜歡、很了解對方才會有這麼完美的配合吧。“想什麼呢?”不知道什麼時候,顧孟平來到了她的身邊,說,“要出去了。”江浸月怔怔地抬起眼,露齒一笑,說:“來了。”體育館內為了配合舞台效果,關閉了所有的燈光,隻在舞台上打下聚光燈,將國家隊的選手籠罩在一個個光影下。魏靖南代表國家進行發言的同時,獎杯被緩緩地從舞台的另一頭推了出來。全場的目光頓時聚焦了過去。那是一座高高的透明的獎杯,上麵醒目地刻了三個大字——“總冠軍”,僅僅是這三個字,就足以激起任何人的熱血。那是職業選手夢寐以求的總冠軍。但是,這座獎杯並不是結束。很多人都笑稱,以中國隊目前的實力,拿下一個世界冠軍並不難,難的還是拿下一個全國冠軍,可見中國隊之強,國內選手之強。正因為如此,大家在總冠軍的舞台上並不那麼激動,就連江浸月這個新人也表現得淡然。頒發總冠軍獎杯後,主持人讓選手們站好隊進行拍照,魏靖南站在最中間,他拿起冠軍獎杯,嘴角掛著笑。魏靖南的身邊,國家隊選手依次排開,江浸月站在顧孟平的身邊,他的手從背後伸過來,借著身子擋住了一眾視線,拉住了她的手,她神色一動,對著鏡頭笑得越發燦爛了。她穿著國家隊隊服,她的眼睛像容納了萬千燈火般明亮動人,笑容像陽光般燦爛,眾人一下子就記住了這個漂亮的東方女孩。賽後記者發布會,台下擠滿了來自亞洲各國的記者。江浸月第一次參加記者招待會,卻不見任何局促,她從容不迫地回答著問題,直到有外國記者生硬地問了大家都好奇的問題。“請問,您和您的隊長顧孟平,關係真如媒體所傳的那樣嗎?”江浸月眉心一跳,隨即,她微笑著說:“我和顧隊長隻是隊友關係,顧隊長對我很照顧,我很感謝他的培養。”她側過臉,看向身邊的顧孟平,說,“是吧,顧隊,謝謝你。”顧孟平很想以一臉不高興作為自己的抗議,但是看著她微笑的眼睛,他咳了咳,說:“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兩人的表現自然,讓沒有挖到花邊消息的媒體大失所望。什麼啊?真的隻是傳緋聞而已?不過倒是有一個記者鬆了口氣,他說:“那真是太好了。我們隊的李秀熙很喜歡顧隊長,說想賽後約顧隊逛逛香港呢。既然你們不是一對,那我們李秀熙就有機會了。”江浸月臉上的笑容一僵,她回頭瞪顧孟平。顧孟平一臉無辜,用表情在說:跟我沒關係,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無辜的!江浸月一臉不信任,又笑眯眯地說:“這就要問我們隊長了。”說完,她將話筒放了下來,場上唯一知道真相的何言笑得肩膀顫抖,連頭都抬不起來,乾脆一句話都沒有說,就聽見顧孟平說:“逛一逛就算了,如果要切磋,隨時歡迎。我隨時代表千山戰隊等候。”讓顧孟平和江浸月沒想到的是,韓國隊真的提出了打場友誼賽,且就定在當天晚上。顧孟平在飯桌上問:“打不打?”江浸月輕描淡寫道:“打。”顧孟平見林安河正安靜地喝著湯,問道:“小琴師,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林安河頓時被嗆了一下,他抬起頭瞪了顧孟平一眼,江浸月卻不自然地低下頭。在福海那一晚,她就算再遲鈍,也感受到了林安河的心意。當時的她因為知道真相所以太憤怒了,直接去找了顧孟平。而接下來就是亞洲賽,所以她也沒用多想。林安河倒是常來找她,卻再也沒有提過當時的事情。後來,她和顧孟平在一起後,她不希望彆人知道,所以沒有公開,除了何言,沒有人知道兩人的關係,更彆說林安河了。林安河的目光迅速地瞥了一眼江浸月,眼中頓時被溫柔所籠罩,他悶悶地“嗯”了一聲,說:“上次對戰韓國我沒有上場,這次我要看看他們的實力。”然而,當晚,林安河並沒有看到韓國隊的實力。因為江浸月爆發了。明明隻是友誼賽,她卻打得比總決賽還上心,三下兩下便收拾了那個叫李秀熙的選手。遊戲結束後,她抬起頭,見國家隊所有人都匪夷所思地看著她,她歪了歪頭,臉上露出格外純白率真的笑容:“怎麼了?”“浸月,你太……太殘暴了吧?”見過大場麵的葉世朝結巴了。“友誼賽嘛,我下手很輕了,有什麼問題嗎?”“沒什麼,沒什麼!”眾人紛紛低頭,隻覺太可怕了。大家都在心裡默默想著有沒有哪裡得罪江浸月,祈禱下次如果跟千山打友誼賽絕對不要撞上江浸月。唯有顧孟平笑眯眯地看著她,眼裡除了讚賞還有開心。見她看過來,他豎起大拇指:“打得不錯。”“嗯?”眾人抬起頭。顧孟平恢複嚴肅:“出手乾淨利落,不給對手留絲毫退路,充分利用場地,漂亮!”當然,還有,吃醋的樣子真是可愛。江浸月垂下眼,藏住了半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