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的宋長亭是什麼樣子?頂著張青春水嫩的臉,肆意張揚,鮮衣怒馬,像一道冉冉升起的新星,驚豔過不少人的時光。十七歲,對宋長亭也有不同的意義,也是這一年,他陪朋友去參加《飛揚吧,少年》海選,朋友沒有選上,他被編導一眼看中,誤打誤撞進入娛樂圈,獲得冠軍後正式出道。這次比賽也正式改寫這個少年的命運,讓他從一個有點皮的平凡學生脫穎而出,成了那年夏天最熱的話題人物,多少人舉著應援物,喊著“宋長亭,未來可期”。宋長亭也確實當得未來可期這四個字,他誤打誤撞出道,迷迷糊糊地簽了公司,很快出了第一張專輯《長亭》,和《飛揚吧,少年》的選手們一起全國巡演。可惜,選秀就像一場大眾狂歡的潮水,來得快,退得更快。就在大眾要忘掉宋長亭,以為他要就此沉寂,泯然眾人,他帶著他的電影首秀《敗者為王》來了。在大眾遺忘這個少年時,宋長亭堅定了自己目標了,他考上了京城電影學院,一邊學習一邊拍劇拍電影。《敗者為王》上映,宋長亭又一次讓大家想起他,從此,勢如破竹,銳不可當,直到一舉拿下金蘭花最佳男主角。在領獎台上,他隻說了一句話,“宋長亭,未來可期,不負這四字”。當時,守著電視看直播的紀小小,看著這畫麵,淚流滿麵,太不容易了。除了她,還有多少新老亭粉在網上抱頭痛哭,愛豆太讓他們驕傲了。有人說,宋長亭是幸運的,像他星路這麼順暢,娛樂圈找不到幾個,但他也是堅韌的,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堅定,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他是真正的“始於顏值陷於才華忠於人品”,他無愧粉絲的期待。無疑十七歲,對宋長亭是特殊的,燦爛的,明朗的。宋長亭十七歲,紀小小十五歲,也是學生,也在一中讀書,那十五歲的紀小小是怎麼樣的?剛轉進這首學校沒多久,沒有融入也沒有很積極地融入新集體,獨來獨往,話少,不愛笑,學習不上不下,不像彆人那麼快樂,也沒什麼悲傷的理由,碌碌無為的平凡著,一個典型的沒有故事的女同學。如果硬要挖掘出一點故事的話,就是這一年,紀小小的父母離婚了。協議離婚,和平分手,一直走女強人路線的簡琴,就是紀小小的媽媽,終於受不了碌碌無為十幾年的紀平,提出離婚。用她的話講,就是受不了,她實在忍受不了紀平的不知上進,這樣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離婚的過程很平和,紀平表現得像簡琴說的那樣,一如既往的不知上進,連挽留一下都沒有。雙方去民政局辦完手續,回來告訴女兒,他們離婚了。紀小小被接受,被同意,還來不及消化這個噩耗,就被媽媽通知收拾行李,她跟她,今天就搬出去。 紀小小求救地看了爸爸一眼,爸爸彆開臉,半晌才說了句,“小小,跟著你媽,對你好”。哦,對我好。紀小小想,那句“我還是跟著爸爸”的話吞回肚子,連爸爸都這麼說,看來是商量好了,更準確地說是媽媽做了決定。從小到大,在紀家,媽媽是一向偏強勢的一方,家裡的大事都是她說了算,她對紀小小很嚴厲,抓學習抓生活,什麼都管。都說這樣強勢的家長,要麼培養出來的孩子很優秀,要麼孩子變得懦弱,不敢表達。很顯然,紀小小屬於後一種,她像爸爸一樣,讓媽媽失望了。但老公讓人失望,可以不要,女兒卻不能不管。紀小小紅著眼睛,提著行李跟媽媽走出住了十幾年的家,沒敢把那句她不想離開說出口。紀小小跟著簡琴住了幾個月的租房,沒多久,媽媽再婚了,新丈夫符合她的一切期待,和她一樣,事業有成有上進心,風度翩翩,家境優渥,住高端小區,重點學區房。紀小小轉了新學校,有了新同學,新爸爸,多了個哥哥。她的哥哥就是現在演藝圈事業如日中天的林牧之,和媒體評價的一樣,脾氣好,性格溫和,一見如沐春風。林家父子對紀小小很好,可惜,紀小小已經十五歲,都沒資格過兒童節了,很難融入新家庭,對她再好,她也覺得是寄人籬下。再加上這個孩子雖然沒出息,但她也是有叛逆心的,她的叛逆就是折磨自己,遲鈍緩慢地不願去接受生活上的改變。紀平再沒出息再沒用,也是她爸爸。住進林家,紀小小就一直幻想,爸爸哪天父愛爆發,來帶她回家。有一天,爸爸真的來了,來學校找她。那是個傍晚,紀小小在教室做作業,有同學提醒她,有人找她。紀小小回頭,看到爸爸站在玻璃窗後找自己。那一刻,紀小小是雀躍的,滿心歡喜,終於有點十五歲少女的活潑,一蹦三跳衝去找爸爸。紀平說來看看紀小小,說好久沒見她,很想她。紀小小很高興,其實比起強勢的媽媽,紀小小還是跟爸爸更親一些,因為媽媽太忙了,她抓生活抓學習抓紀小小的一切,但隻是提大綱提方向,具體細則執行還是要靠爸爸,公平地講,從小到大,還是爸爸帶她多一點。父女倆未見,都很開心,紀小小嘰嘰喳喳,帶著爸爸參觀自己的新學校。紀平對紀小小也很好,他還給紀小小帶了禮物,紀小小一直想要的一個動漫角色手辦,很貴,這種玩物喪誌的東西媽媽絕對不會給紀小小買。紀平還帶著女兒出去吃飯,她喜歡的垃圾食物,還帶她到商場的遊戲城陪著她玩了一圈。一直都很快樂,直到快晚自習,紀平把女兒送回學校,告訴紀小小,他結婚了,新婚妻子是一個她不認識的阿姨,脾氣比簡琴好,不會嫌他沒出息。他要紀小小體諒自己,說他才四十幾歲,不可能接下來一輩子都一個人過,人生是很複雜的,他總要向前看。紀小小滿心的欣喜被潑了一頭冷水,她本以為氣氛很好,她要跟爸爸說,能不能帶她回家,她不想跟陌生叔叔住一起,但現在爸爸的家裡也有陌生阿姨。看著小聲說著討好話的爸爸,駝著背,眼裡有淡淡的哀求,爸爸的情緒一向是淡淡的,他總是這樣,不溫不火,不吵不鬨,這也是媽媽嫌棄爸爸的一點,吵架都是獨角戲。紀小小不會嫌棄爸爸,隻是看得心酸,她強迫自己笑了笑,說:“爸爸,我希望那個阿姨能對你好。”一聽到這句,紀平如釋重負的樣子,他淡淡地誇了幾句他的新婚妻子,並說有空帶紀小小去看看。紀小小笑著點頭,心想,我不會去的,我死也不會去的,我才不想認識什麼新叔叔阿姨,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大人,一個比一個還了不起。但她什麼都沒說,她像個最懂事的孩子,祝福了爸爸的新家庭,禮貌地同他告彆,說得回去晚自習了。不知道紀平有沒有發現女兒是落荒而逃的,反正紀小小這次轉身轉得很快。她快步地離開校門口,走在校園大道,走著走著,卻很不想回教室,她怕她在教室哭出來,那太丟人,媽媽知道了,又要罵她沒出息。紀小小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學校的牆邊,一個沒有燈的角落,那裡有棵巨大的歪脖子樹。角落沒燈,那天紀小小沒發現,樹被雷劈歪了,她隻是慶幸,她終於找到一個黑暗沒有光亮的角落,她坐在樹下嚎啕大哭,哭得昏天暗地,哭得精神崩潰。在爸爸告訴他再婚的那一刻,這個遲鈍默默拒絕父母離異的少女終於知道,她的父母是真的非常厭惡彼此了,離婚了,他們沒有複合的可能。你看,他們迫不及待地都找到新歡了。這一天,紀平親手打破了她所有的期待和幻想,爸爸不會來帶她走,他不要她了,打著為她打好的名號。都是為她好,卻沒人來問一句,她想跟誰,爸媽分手了,她會不會難過……紀小小悲痛地哭著,滿心怨念,恨所有的一切,可這孩子太沒出息,她連怨念都是淺淺的,抱著膝蓋哭得很傷心,哭著哭著,大哭變成抽泣,接著變成有一下沒有一下的抽噎。哭其實是很耗體力的事,紀小小漸漸沒力氣,就剩些委屈盤旋在喉嚨裡,堵得她難受,她抱著自己慢慢消化。她終於安靜下來的時候,頭上傳來一聲怪不好意思的搭訕。“哎,下麵那個哭得很傷心的同學,你要方便的話,能不能把吉他遞給我一下?”紀小小抬頭,看到圍牆上隱約坐著個東西,看起來像個人,也不知道在那坐了多久,聽了多久。她怒了,她這一晚上的陰鬱和不滿終於找到宣泄口,大聲質問:“你是誰?怎麼在這?偷聽了多久,為什麼不出一聲?”牆上的人便訕訕地解釋:“我也想出聲來著,這不,看你哭得太傷心,不想打擾你嘛。”紀小小:“……難道我還要謝謝你的體貼?”“這、這就不用了,畢竟我也沒出手安慰。”紀小小:“……”她聽出來了,上麵那貨是個臉皮厚的。牆上的人自然是宋長亭,這天生性**不羈愛自由的宋長亭要逃學去參加湖城一年一度的音樂節。他是第一次翻牆越獄,業務不熟,好不容易爬上去,坐在牆上,往下一望,覺得底下深不可測,高度不明,不知道這縱身一躍下去,會不會弄個跌打損傷。跳還是不跳,這是個問題,宋長亭一?,一猶豫,一不小心,身上背得不牢靠的吉他就掉下去了。他一邊罵倒黴,正想下去撿,樹下來了個小哭包,哭得驚天動地。宋長亭一邊祈禱她能哭小聲點,彆把老師引進來,不然就一哭兩命,買一送一,禍害無辜群眾,一邊被哭聲感染得有些共鳴,自己連參加個音樂節,都這麼艱難,真是太慘太可憐了,老天不佑我宋長亭。好不容易等到她終於哭完,情緒平緩些,宋長亭終於敢出聲,想請她出手幫忙遞下吉他。紀小小已經哭上頭了,腦子模模糊糊的,其實剛才也沒聽清楚他說什麼。她抱著自己,沉浸在天下之大無以為家的悲傷、委屈、失落的情緒裡,一時間,氣氛沉悶。宋長亭心心念念自己的寶貝吉他,又覺得去打擾人家真是太不人道,他決定曲線救國,又問:“喂,樹下的那位,你哭什麼?是考試考了倒數第一嗎?”紀小小:“……你才倒數第一!”喲,還挺凶的!宋長亭又好心問:“那為什麼?你跟我說一說,我和你講,說出來,心情會好很多。”紀小小本不想理他,但她今天實在太難受了,本身也確實無人傾訴,教室同學的名字她都沒記熟,家裡也沒有一個說話的人,而且再加上夜這麼黑,月黑風高,他們誰也不認誰,跟陌生人傾訴沒有壓力。紀小小稍一猶豫,就說出來了:“我、我爸媽都不要我了。”這話一說出口,委屈就上頭了,紀小小又開始哭了,她抽抽噎噎地說,她父母離婚了,沒人問過她,還很快就各組家庭,讓她寄人籬下……宋長亭本意是想曲線救國,但聽著聽著,覺得樓下那個哭包真是太慘了,爹不疼娘不愛,爸媽沒有一點為人父母的樣子,他跟著同仇敵愾:“你爸媽太過分!太不是人了!”紀小小:“……是很過分,但他們還是人。”“你還為他們說話,你是不是傻?他們現在給你找新叔叔新阿姨,很快就給你生新弟弟新妹妹了,加上你那便宜哥哥湊上你還有將來的新生兒,你們都可以組成一支籃球隊了。”紀小小被嚇到了,哭得更厲害:“他們還會給我生弟弟妹妹?”“可不是!你不知道中年男女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生孩子!你啊,就好好珍惜現在的日子,起碼你還是他們的唯一。”紀小小想想,覺得他說得有道理,邊哭邊說:“我不想要有一個籃球隊的弟弟妹妹,我不想當一個十五歲的老姐姐……”“所以,想想未來,現在是不是也沒什麼,不就父母離婚嗎?往好的想,以後你就是一個人可以拿兩份零花錢,還不用充公。他們對你心裡有愧,給起錢來,肯定大方。”紀小小看著放在一邊的手辦,覺得他說得更有道理,一邊哭一邊覺得,其實現在也沒這麼慘,畢竟更慘的在後麵,有那麼多弟弟妹妹等著她。被宋長亭這麼胡攪蠻纏的攪合下,紀小小這次哭完,竟覺得心情好多了,沒那麼堵了。宋長亭耐心在等她哭完這一波,才問:“樓下的,你心情好點了嗎?”“好點了。”紀小小點頭。“那能不能幫我遞下吉他?”我哭得這麼慘,你竟隻關心你的吉他。紀小小不滿地想,不知不覺她竟對牆上那個有些莫名的依賴,不過她還是站起來,撿起吉他遞給他。宋長亭接過吉他,背好,正想視死如歸地縱身一躍,又看了一眼坐在樹下哭的紀小小,她還在抽泣,他又有些猶豫了,很怕跌打損傷。紀小小聽到他沒動,問:“你怎麼還不走?”“牆太高,我恐高。”宋長亭隨口扯了個理由。“哦。”紀小小點頭,驀地站起來,往外走。“喂,你去哪?”“我去校外給你借把梯子。”紀小小覺得他也算安慰到自己了,應該幫他一下。“喂,那誰,回來!你快給我回來!”宋長亭氣得大喊,在牆上數落她,“你是不是傻,現在出去,不就是去送死,大家都知道,你沒去自習了。”“那你怎麼辦?”紀小小問。想不到這小哭包還挺為人考慮的,怪不得父母總是忽視她,太懂事了,宋長亭想,心裡一動,說:“算了,已經晚了,現在去,音樂節也快結束了。我陪你說說話吧,你還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紀小小:“……”“開個玩笑,哎,你真不懂我的幽默。”宋長亭歎氣,“說吧,我可是專門留下來,為你排憂解難的。”那晚,宋長亭真的陪紀小了一晚上的話。雖然他的安慰方式是連吼帶嚇,邊羞辱邊安撫,但紀小小神奇地被治愈了,最後,她真的覺得,應該看開點,爸媽在追尋他們的幸福,她也該去適應新生活。晚自習結束鈴響的時候,紀小小跟宋長亭告彆:“我心情好多了,這一晚上謝謝你了。”“沒什麼,助人為樂是我的人生座右銘。”宋長亭嘻嘻哈哈道。“那……你可不可以等我走了再下來嗎?”“為什麼?”宋長亭問,很快就懂了,這小哭包不好意思了,怕哪天被認出來丟臉了,他笑嘻嘻道,“好,你先走。”“謝謝你。”紀小小認真道謝了,走回去,沒有回頭,後麵傳來那陪了她一晚上男孩的喊話。“喂,那個誰!如果以後你心情還不好還可以找我,我叫宋長亭,長亭外古道邊的長亭。你去高中部,報我的名字,沒人不認識我的。”哦,原來他叫宋長亭,名字真好聽,紀小小想,她還是沒有回頭。宋長亭猜對了,她哭完了,要臉了,要被認出來會不好意思的。我才不會去找他,紀小小回去,到了宿舍才發現,她把手辦給忘了。第二天,紀小小去樹下找,沒找到,可能被彆人拿走了,也可能被那個宋長亭撿走了。紀小小猶豫了幾天,還是決定去找宋長亭問一問,看他沒有撿到手辦,這畢竟是爸爸買給她的,可能是最後一件禮物了。紀小小到高中部,才發現,原來宋長亭真的很有名,稍一打聽,同學就說:“知道,宋長亭嘛,一班的。”紀小小去一班找他,她是個小?包,沒敢直接進去,在教室外的窗戶張望,想著哪一個是宋長亭。她不認識他,隻通過身影判斷他應該長得蠻高的,高高瘦瘦那款,但她認得出他的嗓音。還真讓紀小小聽出來了,宋長亭正坐在桌子上,抱著吉他,自彈自唱一首很好聽的歌,嗓音溫柔,神情柔和,和那晚的嬉笑怒罵一點都不一樣,陽光照在他身上,給他打上一層柔光,加了濾鏡般的美好。他身邊圍著很多人,但他似乎察覺有人在看自己,抬起頭來,看了過來,爾後,微微一笑,笑容清澈,有點調皮有點壞。紀小小呆呆傻傻地看著宋長亭,心跳得有點快,她臉紅,不自覺地後退一步。原來宋長亭是這麼好看帥氣的男孩子……他也太帥了一點吧!十七歲的宋長亭,最清秀最生澀的樣子,一眼就征服了紀小小。從此,宋長亭不是簡單的一個人的名字,他是有血有肉的一個小哥哥,他長得很好看,會自彈自唱,吉他彈得很棒,有很多女生喜歡,還有……他安慰了紀小小一晚上。他是溫柔的宋長亭,他是帥氣的宋長亭,他是紀小小暗戀的宋長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