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 1)

泡泡 武田綾乃 2095 字 16天前

兔天真地嬉鬨著,激動地翻看起箱子裡的物品。坐在空箱子上的磯崎重新戴好眼鏡,聳了聳肩。“最煩物品分類了。”“是嗎?我倒是很興奮哦,因為可以做的菜品增加了。要是有布的話,還可以縫補衣服。”大澤坐在地板上笑著說道,他的膝蓋上搭著一條破損的褲子。他正手持針線,為大家縫補今天在戰鬥中損壞的衣物。“哇,啤酒也到手了!”兔在箱子裡來回翻找著,激動地舉起罐裝啤酒。海從他手中奪過啤酒。“笨蛋,你小子喝果汁就行了。”真琴接著奪過啤酒。“你也未成年吧?沒收!”真琴故作老成地說完,拉開了拉環。伴隨一陣“撲哧”聲,白色泡沫快速湧出,有些甚至噴到了真琴的臉上,弄臟了她的眼鏡鏡片。“……”“……”氣氛似乎有些尷尬,大夥不知該如何吐槽。真琴用手指擦掉泡沫,故意咳嗽了兩聲。顯然,她在試圖掩蓋自己的失敗。“反正情況就是這樣。”情況到底是怎樣?在場的人一頭霧水,但沒人敢繼續追問。真琴拿著罐裝啤酒,正欲走出操舵室,海像一條向主人乞憐的小狗,可憐兮兮地說道:“你,你去哪兒啊?我們一起喝嘛!”“不給!”真琴直接拒絕,二話不說離開了操舵室。見海沮喪地耷拉著肩膀,兔幸災樂禍地賊笑起來。“海也真是不長記性。”“閉嘴!唉,我也想喝一點來著。”“死心吧,她都不把你放在眼裡。在她看來,你還是個幼稚鬼。”磯崎用略帶調侃的語氣說道。海無奈地從戰利品中掏出一瓶果汁,一口氣喝了下去。“意思是要像新先生那樣成熟嗎?”“我覺得你這樣挺好的啊。”“大澤每次都找各種理由安慰他。”磯崎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大澤停下手裡的針線活,沮喪地弓起寬厚的背脊。“不行嗎?”“也不是不行,但朋友就應該讓對方看清現實,不是嗎?”“我覺得磯崎說得很有道理。”“你總是什麼都說有道理。”“可我確實是這麼想的啊。”這時,操舵室內傳來尼龍袋的摩擦聲。兔正試圖從箱子底部掏出一個裝有糖果的袋子。袋子有抱枕大小,裡麵放著許多獨立包裝的棒狀零食。“竟然還有這種東西,這個我預定了!”兔得意地哼起歌來。海從身後用手繞住他的脖子。“都說了,不許擅自拿裡麵的東西。”“好痛好痛,我投降!投降!”兔慌忙拍打纏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但海沒有要鬆開的意思。這一幕看著有些暴力,但對兩人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你這家夥真是沒家教,好想看看你父母長什麼樣。” 麵對海惡毒的調侃,兔不滿地噘起嘴。“我又沒有父母!話說,大家都一樣好吧。”現場頓時安靜下來,靜到能聽到窗外的海浪聲。響下意識地摸了摸耳機的表麵,用中指指腹輕輕按住耳機。海深吸了口氣,用略顯生硬的語氣說道:“沒父母有什麼關係,你還有夥伴啊。”“海……”兔驚訝地睜大雙眼,若無其事地吐槽道:“你老喜歡說這種老土的台詞!”“什麼?”海再次用力繞緊兔的脖子。陰鬱的氣氛散去,現場再次恢複了生機。“好痛好痛,都說我投降了!”“剛剛明明是你不對!”“讚同!”磯崎和大澤相視一笑。感受著溫暖的氣氛,響靜靜地從座位上起身,連帽襯衫的口袋裡放著剛剛從集裝箱裡借來的戰利品。“咦?響,你要去哪兒啊?”大澤很快注意到了響,疑惑地問道。響隻是回了一句“去外麵”,二話不說走出了操舵室。蒼藍火焰的四個人關係十分要好,所以響待著十分不自在,因為那裡沒有屬於他的位置。響走上操舵室入口旁的樓梯,來到船橋的甲板上。操舵室正上方的小型甲板的四麵都安裝了護欄,上麵配備了許多複雜的機器,如同一艘勘測船。但響沒有接觸過相關知識,並不知道它們的具體用途。響用手撥開護欄上的爬山虎,將手臂搭在上麵。他將右手插入口袋,拿出剛才得到的小袋子。袋子裡裝著一張模糊的照片,上麵用毫無新意的字體寫著“波斯菊”的字樣。打開一看,裡麵是一顆漆黑得好似烏鴉羽毛的小種子,形狀細長。響將其放回口袋,看向眼前漆黑的大海。他漆黑的發絲在夜風中靜靜搖晃。正下方傳來的喧鬨聲逐漸變得遙遠。響很喜歡夜晚的大海,因為它寂靜,甚至透著一絲孤寂。“啪嗒,啪嗒。”敏感的耳朵下意識地捕捉到了人的氣息。那人正躡手躡腳地朝這邊靠近,悄悄地伸出手……就在那人即將得手的瞬間,響扭頭看向了對方。“能不能彆玩這種把戲。”“哇,嚇死我了!”被發現後,真琴嚇得打了個趔趄。她紅著臉,像個搞惡作劇被抓包的小孩,尷尬地笑了笑。“果然被你發現了。”她光著腳,手裡拿著一罐啤酒。她吐出的氣息滿是酒味,應該已經喝了好幾罐了。“你乾嗎啊?”虧你還是個大人……沒等響把後半句話說出來,真琴冷不丁地取下響的耳機。“快還給我!”“不給!”響慌忙伸手,但真琴將耳機藏到了身後。考慮到雙方的體形差異,響完全可以靠蠻力奪回,但他覺得,為這種事生氣會顯得自己很幼稚,他隻好作罷。真琴無趣地哼了一聲。“一個人跑來這裡黯然神傷,獨自耍酷。”沒有了耳機,真琴的聲音比往常要吵鬨,響下意識地皺起眉頭。“快還給我……”響的語氣有些嚴肅。真琴隻好不情願地將耳機還了回去。響重新戴上耳機,內心也頓時平靜下來。真琴站到響的旁邊,仰頭喝了一口啤酒。**順著罐子滴落到她的白色大衣上,留下一塊印記。“今天是什麼情況?”真琴輕聲說道。“你指什麼?”“你救兔的方式啊,萬一掉進蟻地獄——”“不會的。”響打斷了真琴的話語,篤定地說道。他有信心絕對不會墜落。真琴用手理了理梳在側麵的茶色高馬尾,眼神頓時變得淩厲。她惱怒地歎了口氣。“要是再敢做那種危險的事情,我就報告總部哦。到時候你們都得離開這裡,即便這樣也無所謂嗎?”“……”調查對象,響想起了真琴以往說過的話。沒錯,對真琴來說,他們不過是調查對象。一旦認定這裡不適合未成年人居住,外部就會切斷對這裡的援助,並以保護未成年人的名義,將響等人趕出“令洋”。要是自己是成年人就好了,那樣就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住所。響摩挲著袖口下伸出的手臂,將視線從真琴身上挪開。“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這裡,但不是現在。”“為什麼?”“因為我無處可去。”真琴晃了晃手中的啤酒罐,小聲地問道:“你為什麼總是獨來獨往?”真琴的語氣十分真誠,不帶絲毫的嘲諷或調侃。響扭頭看向真琴。在燈光的照耀下,她的半張臉顯得十分耀眼。“因為這樣更方便……”這是響的真心話。但真琴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她眯細眼睛看著響,仰頭將剩餘的啤酒喝乾後,將罐子放到耳邊搖了搖。“我之前就想說了,你沒必要強迫自己用敬語,也沒必要稱呼我為‘真琴小姐’,因為我知道,你並不是打心底尊敬我。”“不是你要不要的問題。”“我都這麼說了,你就聽聽長輩的話吧。”真琴的語氣有些嚴肅。響沒有再說話。這是真琴第一次主動與自己套近乎,以前她從未想過要跨越調查員與調查對象之間的界限。或許是因為喝醉了吧。響無聊地握緊拳頭,旋即又鬆開,反複如此。大人真是狡猾,可以輕易地把喝醉了當作借口。“那我問你,你為什麼要關心我?”麵對響的提問,真琴靜靜地垂下眼眸。越過透明的鏡片,能看到她纖長的睫毛在微微顫抖。“因為……你長得像我弟弟。”“弟弟?”“不過,他已經死了。”響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情,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真琴故作輕鬆地咧嘴笑了笑。“我的父母和弟弟都在五年前的那場爆炸中喪生。這種遭遇在這裡並不稀奇,也沒必要特意說給誰聽。”東京市內多的是失去至親的人,蒼藍火焰的成員亦是如此。每個人都經曆過失去,都有一段傷痛的過往,但沒人會特意提起。響不清楚海的過去,也從未了解過磯崎、大澤以及兔的過往。他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有一件事可以確定,那就是響也從未向他們提起過自己的過去。真琴罕見地露出嚴肅的神情,直直地盯著響。“沒有哪個大人忍心看到孩子受傷。”“我並沒有受傷。”“但你可能會在下一場比賽中受傷。這是我個人的堅持,我不想看到你受傷。不隻是你,其他人也一樣,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受傷。我甚至想取消跑酷大戰這種愚昧的遊戲。”“那不可能。”“我知道。所以,我隻能要求你們不要胡來。”要是能爽快地答應她該多好,但響沒有說話,因為他也不敢保證今後會不會胡來。萬一再次發生今天這種事情,他可能還是會義無反顧地采取相同的做法。兩人陷入沉默。這時,“塔”的方向傳來的異響打破了現場的寧靜。響驚愕地抬起頭。聲音顆粒維持著微妙的平衡與美感,宛若來自宇宙的歌聲,又好似海豚的低吟。“我又聽到了!”“聽到什麼?”響沒有回答真琴的問題,順著船舷跳下。他強烈地感覺那聲音在呼喚自己,之前也聽到過幾次,而且每次都會莫名地被“塔”吸引。必須去一探究竟!——無關理性,本能如此告訴自己。響跳上一艘停靠在附近碼頭的小型摩托艇。發動引擎後,摩托艇震動起來。“不是吧!你又想讓新先生為你擔心嗎?”真琴將身體探出護欄,發瘋似的喊道。但響沒有理會,擅自駕駛著摩托艇起航。“我說你!有沒有聽進我剛剛說的話啊!喂!”摩托艇越走越遠,真琴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他當然知道這樣會害大家擔心,但他沒辦法抑製內心的焦躁感。現在,作為爆炸中心地的“塔”上方被一團奇怪的積雲包圍著,上麵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氣泡。雲的內部產生了複雜的引力場,任何機器都無法觀測內部是否存在磁場異常。當中的未知引起人們的恐慌,甚至有人傳言在裡麵看到了幽靈。總之,各種不科學的謠言層出不窮。響將摩托艇停在“塔”的腳下,旋即跳上鐵架。“塔”的紅色鐵架上刻有許多十字記號——每來一次,響就會在上麵做個記號,這是他之前多次嘗試登頂留下的痕跡。五年前,爆炸發生前,前來“塔”內遊玩的人還可以乘坐電梯前往瞭望台。如今,電梯已經完全報廢,要想登上塔頂,就隻能踩著鐵架跳上去。響摘下耳機,聲音變得更清晰了。他決定要跳到鐵架損壞斷開的位置。他用力抓著鐵架,設法跳到了上麵的位置。“16區……通關。”響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小刀,在鐵架上刻下一個新的印記。前麵的路還很長,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想儘可能地靠近那個聲音。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是受到本能的驅使。響站在部分鐵架倒塌形成的不穩定支架上,抬頭看著“塔”。厚厚的粉紅色積雲環繞著瞭望台,聲音確實是從裡麵傳來的。那是一種十分奇妙的音色,像人的歌聲,又像金屬的碰撞聲。響用手背擦了擦嘴唇,集中精力聆聽。接下來是未知領域。響瞄準高聳入雲的鐵架,奮力一躍,踩住鐵架的瞬間用力一蹬,借著慣性跳到了泡泡上。這裡沒有穩定的路線,瞬間的判斷失誤都是致命的。此前從未抵達的積雲上方,那些神秘的聲音應該就是從那兒傳來的。響踩著因異常重力場飄浮在空中的建築碎片,跳到“塔”的玻璃牆上,接著一口氣攀上牆麵。響看準塗層剝落的鐵架,猛地跳了過去。穿過積雲層,瞭望台初次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