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之上,爭執愈演愈烈。但漸漸的,傾向於傲鳳公主的人越來越多。蘇蘇一句話沒說,她在等,等事情越鬨越大,等傾向傲鳳公主的人越來越多,等傲鳳公主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她忽然間圖窮匕見,盯著傲鳳公主,大聲道:“一仗未打,你就要拱手將我獻給匈奴人嗎?”傲鳳公主此刻正誌得意滿,根本沒聽出她話中的深意。身旁全是讚同她的聲音,她自然是想也不想就回答道:“能夠用你一個人,換來兩國之間的和平,這不是一件大好事嗎?”“夠了。”蘇蘇冷笑一聲,“投降就投降,何必要給自己找借口。”傲鳳公主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對方的話裡藏了陷阱,剛要開口為自己解釋,就見蘇蘇拂袖而去,一步一詩,向著城頭上,城頭下的慶國人,大聲念道:“公主城上樹降旗,吾在軍中哪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傲鳳公主楞了。鳳凰軍的人楞了。那些一直幫著傲鳳公主說話的士兵也楞了。剛剛還人聲鼎沸的幽雲城,忽然之間安靜的像個死城,風中回**的隻有蘇蘇那句詩,那一句——更無一人是男兒!這首詩是五代十國時期花蕊夫人所作,原詩是“君王城上樹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蘇蘇不可能照搬原詩,搬了就是汙蔑皇帝的殺頭罪,她將君王改成了公主,全詩不帶臟字,卻 罵了傲鳳公主和那班針對她的士兵一頓。看著傲鳳公主和眾人臉上憋出來的紅色,蘇蘇忍不住負手而立,心中冷笑。想把她送給匈奴人,然後自己得好名聲,做夢!想要名聲是吧?好啊,她給!不過不是好名聲,而是千古罵名!不管她以後回不回得來,傲鳳公主都得駝上一個賣同僚求榮,向匈奴人卑躬投降的臭名!還有那些針對她的士兵,隻要他們還敢繼續跟著傲鳳公主,隻要他們還敢繼續幫傲鳳公主說話,那他們就是“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當中的一員,這輩子也彆想在自家老婆孩子麵前抬起頭來,日後論功行賞,葉荊棘也可以用這個借口把他們壓一壓。“你……你……”傲鳳公主此刻也想明白了,她怒氣衝衝的指著蘇蘇,可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她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今天她除非是把蘇蘇留下來,不讓她去匈奴和親,否則的話,這個賣同僚求榮的投降派旗幟,她就背定了!而且最可恨的是,蘇蘇沒有罵她,而是作了一首詩!一首絕妙的好詩!如果蘇蘇罵她的話,她還可以想辦法反駁她,甚至讓自己的人罵回去。可是詩怎麼罵?想要罵一首詩,就得做出另外一首相對應的詩,可她的人有那水準嗎?有的話,他們也不會跑到這邊境之地來混軍功了!傲鳳公主自己倒是會做詩,但是也隻是會做的程度而已,這一時半會的,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一首跟蘇蘇同樣水準的詩來! 而且蘇蘇也不肯給她這個機會。隻見蘇蘇廣袖一揮,似乎將她當成了無足輕重的蟲子,甩在身後道:“我身為慶國子民,寧死不降,更不會嫁給殺過慶國父老鄉親的敵人!你們就在背後瑟瑟發抖吧,我自去會會匈奴!”她這話說得慷慨激揚,頗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壯烈感。不少士兵被刺激的眼圈發紅,朝葉荊棘喊道:“將軍!請下令吧!我們寧可戰死,也不想將我們慶國的女人拱手讓給匈奴!”原先站在傲鳳公主一邊的士兵,這個時候也忍不住熱血勃發,朝葉荊棘請戰道:“將軍!之前是我們錯了,給個機會吧,讓我們證明一下自己,我們都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絕不是詩裡的膽小鬼!”幽雲城的百姓們雖然不打算上場打仗,但是被眼前這悲壯的氣氛所影響,也開始偏向蘇蘇這邊。此時此刻,還能堅定不移的站在傲鳳公主這邊的,就隻剩下鳳凰軍的人了。葉荊棘與蘇蘇對了一下眼神,然後上前幾步,在城樓上環顧眾人,緩緩抬起右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靜下來。一群人昂頭看著城樓上的這位戰神將軍,隻見長風萬裡吹起他的黑發,他黑色的披風。他眼神冷厲的俯視眾人,良久,才大喊一聲:“我慶國的兵,難道都是軟飯兵?得靠一個女人來保護?”士兵們紅了眼,大喊一聲:“不!”葉荊棘又喊:“我慶國的兵,難道都是膽小鬼,匈奴殺了你們的兄弟姐妹,搶了你們的土地房子,你們連報仇的勇氣都沒有?”士兵們更加大聲的喊道:“我們有!”葉荊棘哈哈大笑一聲:“說得好!”他轉身抓住蘇蘇的手,眼睛直直盯著她道:“慶國的女人,慶國的土地,慶國的財富,由我們來守護,由我來守護!你留下來!”蘇蘇楞了。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你臨時加什麼台詞啊!“咳。”眾目睽睽之下,蘇蘇隻好跟著他一塊加台詞,“我雖然是女人,但首先是慶國人。你們可以守護慶國的江山社稷,難道我就不能守,不該守嗎?”她緩緩轉頭,俯視城頭城下的那群士兵,那群百姓,隻見微風吹起她臉上的紅麵巾,微微露出一點紅色菱口,露出一點微笑,卻已傾國傾城,她笑著說:“這次我出使匈奴,可能回來,也可能不回來,但無論如何,我會儘我所能,為你們帶來和平……但請記住,我是使者,不是祭品。你們這一次沒有保護好我,但下一次,請保護好彆的慶國女子,保護好你們的母女姐妹,彆因為匈奴一句話,就把她們獻出去。”她這話說得情深意切,發自內心。蘇蘇一向是看不慣打仗打不贏,就拿女人來換和平的。憑什麼啊,打不贏是男人的錯,為什麼要女人來買單。尤其是送到匈奴去的女人下場淒涼,如果老公死了,女人就要跟其他遺產一樣,被老公的父親或者兄弟繼承。所以臨走之前,她忍不住對眾人說了這樣一番話。而也許是因為這番話發自肺腑吧,所以她說著說著,人群中漸漸響起一片嗚咽聲。先是女人,然後是男人,一群人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不少士兵忍著淚,不停的點頭,不停的喊道:“我們會的,我們會守著這片地,守著這地上的人的。”眼見這一幕,蘇蘇鬆了口氣,然後慢慢回過頭來,望著幽雲城外的那一片匈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