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回憶這樣幾個細節：它們要是放大了，可能關乎尊嚴，關乎威信……但是，這些點點滴滴的細節，丫頭都處理得很戲劇化，或者叫和諧吧。春節的時候，深圳到梅縣的長途汽車很緊張，即便是有熟人，也得提前幾天打電話預訂一兩個座位。因為司機和售票員都是本村的熟人，我們倆在他們的罵罵咧咧中終於上了車，而且，隻有一個座位。車開動的時候，司機和售票員就用客家話告訴大家，這一路肯定很辛苦，春節期間查得嚴，可能隨時要麵臨交警的盤查。那多出來的人怎麼辦？兩三個可以鑽到廁所裡，還有一兩個可以藏在最後麵一排座位和倒數第二排的小空間裡，隻要頭上頂一床被子，警察就不會過來盤查了，春節的時候行李多，他們大老遠掃一眼，肯定就當行李了。車到高速入口的時候，果然上來幾名警察，手裡拿著警棍、筆記本等物件，看起來煞有介事。這時候，丫頭已經按售票員的安排躲藏在我腿邊的破被子下麵去了。她一動不動地蹲著，我若無其事地聽著耳機裡的音樂。幾分鐘後，警察走了，廁所裡的，座位後麵的人才一個個走出來……她出來後，依舊拿個小凳子坐我旁邊。我問她：“想不想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她用手順了順頭發，有點難得一見的尷尬，瞪了我一眼說：“說說唄。”“你呀，頭發有點亂，臉有點黑，頭發上麵還有幾根草棍，脖子裡還掛著幾條不知道從那裡蹭來的線，看連裙子都破了……”我用手指了一下她的裙子。她下意識地看了看裙子，咬牙切齒地說：“老娘像偷渡似的，還不是為了你啊，你還取笑我，哼！”後來想起來，這樣的事情其實很多了，丫頭絕對不會讓我鑽到凳子後麵躲起來，也許是一個習慣吧，她隻要扶著我的腿，或者，抓住一隻胳膊，按她的話來說：“有你的地方就可以湊合。”夜深了，就在我敲下這些字的時候，她又在半截沙發上用一種奇怪的姿勢睡著了。所謂半截沙發，就是在另一半沙發上，她堆滿了東西，湊合著躺下，跟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說著說著就睡著了，腿還是半屈著，因為稍微一伸，前麵就能碰到包包衣服手機這些東西。所謂奇怪的姿勢，這一點一直很佩服她，她有時候趴在**將兩條小腿翹起來，兩隻腳並到一起，說著說著，就用這樣一種姿勢睡著了；更絕的是，她把頭搭到床沿上，說是要晾乾頭發，有時候，整個頭都耷拉到床外邊了，她依舊睡得香甜。我看她睡熟了，過去把東西收拾了，然後給她蓋了毯子。她一直沒醒，但腿卻伸直了。我獰笑一聲：“嗬嗬，你就是等著我來給你收拾吧。” 她沒有說話，隻露出一絲習慣了的笑，輕輕從嗓子裡“咯咯”了一聲，繼續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