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起屍世界無奇不有,在講我進火葬場工作前,先說說我遇到的一些當時根本無法理解的事。這裡先說一下法事現場的分工:家父主要是負責彈唱敲,大伯負責畫運撒哼,三叔負責咒與淨身。彈唱敲,就是彈弦、唱祭文、敲鑼鼓;畫運撒哼,就是畫符(紙上或者棺上),運法(表演成分很多),向各時的吉位撒紙錢,哼唱;咒與淨身,就是念經,如《超度經》《亡魂經》之類,淨身,就是起屍。起屍,一般就是給屍體沐浴、更衣完畢(這個由家人負責,一般是由長兒長女或者配偶來做)後,把神放入棺材。這裡有講究:神入棺後,後人都要看神能起幾次身(讓神坐起來),據說,起的次數越多,後人發的財就越大。一次三叔穿著道服,戴著帽子,左手握棒,右手持符,繞棺走正三圈和反三圈,棒子在神的身上來回滑過幾下,嘴裡念念有詞。我正在旁看著,看啥?那麼小我就有興趣看彆人哭和看神穿新衣,我可是一直都不怕死人和法場的。當我正在琢磨這神的黑衣和黑褲下麵的黑鞋裡麵有沒有襪子的問題時,三叔一吆喝一捅棒,這神“騰”地坐起來了!我嚇了一跳!死者家屬又哭又拜。這次“神”起了兩次,結果家屬事後大發紅包。這就是起屍。起屍不一定都會成功。也是這一年,我就經曆過一次起屍不成功的例子。這次家父和伯伯都在,當三叔在起屍的時候,老套路進行了快半個小時,“神”就是一動不動地躺在裡麵,死者家屬就說三叔是冒牌天師。起屍雖然不成功,但是這家後來還是旺丁旺財,不過卻苦了三叔。那場法事做下來後三叔鬱悶不已,連續病了三個月。2. 假死村頭的梁婆婆去世了,因為是大熱天,上午去世的,下午就要開始做法事。一般是要做一個通宵的,再有錢的主兒,也很少做幾天幾夜的,畢竟,做法事既折騰人,也折騰“神”。梁婆婆應該算喜喪——八十九歲安詳去世。這次阿坤也在場,我和他穿著道服打下手。死者家屬說:“我們儘孝吧,天亮前就入土。”到下半夜時,我和阿坤都睡了一覺,都醒了,三叔根據家屬需要給神起屍。三叔還是老一套,呼啦!梁婆婆坐起來了!可半晌也不見躺回去,這還沒啥,她居然扭過頭來看著我(我與她孫女站一邊)。這次真夠我喝一壺的!我和她孫女嚇得哇的一聲都哭了,腿發軟!過了很久,大家才冷靜下來。三叔也不敢唱了,有的家屬都被嚇跑了。過了一會兒,老太太突然說:“口渴,喝水。”我們這才知道梁婆婆活過來了。原來老太太上午喝粥嗆著了,“死”了,後來又活過來了。這是假死,可這事不常有。 許多年後村裡又出現了一次。村東頭的陳伯去世,家屬為他簡單地料理後事,去世的第二天就把他埋了,用的是普通棺木。死人在棺材裡都是仰躺的,陳伯沒有駝背,躺在棺材裡是直直的。家屬把陳伯葬在一個山坡上,我們站在村頭可以望見他的葬處。按照我們那兒的習俗,死者入土後三到八年之間要起棺取骨,然後用一個甕把骨頭裝起來,再找風水好的地方埋,以後家屬在拜祭的時候棺塚和骨塚都要拜的。五年後某吉日,家屬給陳伯起棺取骨,在挖出棺材的時候,燒香三拜,一聲:“棺,起!”棺材的蓋開了,泥黃色的骨頭呈現眼前。撿骨的人(一般是老人)清理好棺材內汙垢,蹲下按從腳到頭的順序撿起骨頭。正撿著的時候,撿骨人大呼:“老陳,令尊下葬是趴著睡的?”老陳說:“沒有啊。仰著的。”“那就奇怪了,怎麼骨是趴著的?”老陳一聽,整個人都呆住了!原來他爸是假死,而自己卻把他活埋了!老頭兒在棺材裡醒來,最後窒息,趴著去世。後來,自責和內疚這兩種情感折磨了老陳好多年。起屍和假死都可以用科學解釋。屍體坐起來的現象可以用神經學來解釋。它的道理跟中學時候做的青蛙試驗差不多。神經係統引起收縮,死屍就會出現運動。火化的時候也是,突然遇火屍體就會動,這好比一張紙在燒的時候會卷起來;而假死,可以用醫學知識來解釋,窒息,然後又醒來,是正常的生物現象。中國地大物博,我相信這樣詭異的事情哪裡都有可能發生。3. 問米這個事,說出來挺普通,可就是無法解釋,最多隻能說從事這個職業的人是神棍!像阿坤那樣。我們這裡稱這種人為“問米婆”,這次我要說的是神乎其神的問米婆——淩嬸。淩嬸原來與我們不在一個鎮,她是從外地嫁入的,她所在的山鎮與我們鎮相距五十多裡。據說,淩嬸並非與生俱來就擁有這種神奇的能力,而是在她丈夫死後,她悲傷過度,一覺醒來,就變成了現在這樣。我外婆去世八年了。我媽和三個舅舅日益思母,想知道外婆在那邊過得怎樣,在2000年中秋之際,約定去找淩嬸見外婆。淩嬸深居簡出,且隻在上午十一點前接待客人,過時不候,十多年來一直這樣。那次,我給兩個舅舅和媽媽當車夫,早晨六點起床趕路,到淩嬸家那兒才七點半,我們趕了“頭炷香”。淩嬸看上去就一農村婦女,端坐大廳邊房,房內擺著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牆壁上沒有貼“鐘馗捉鬼”之類的畫。我們敲門進去。淩嬸盤腿坐著說:“你們來啦?”我媽說:“是。淩嬸,請幫我們請我媽上來,問候她老人家。”淩嬸點點頭,也不問我外婆生忌日(注意:淩嬸絕對不認識我們一家人)。過了許久,淩嬸睜開眼睛說:“大妹(大妹是我媽的小名,姐弟裡我媽最大)你們來啦?”。我媽一下就淚眼婆娑。淩嬸的語言動作十足像我外婆。淩嬸看看大舅、二舅(三舅沒來),說:“大仔、二伢也到了,阿幺呢?在上海還沒回來?”雖然是簡單的一句話,但深深地震撼了我。這也太神了!淩嬸怎知哪個是大仔,哪個是二伢?可她分出來了!連幺舅在上海她都能知道?我外婆去世時,淩嬸還沒嫁入我們鎮呢。簡單解釋後,我媽問:“阿媽你在那邊住得好嗎?有錢使嗎?”淩嬸說:“有,有兩個丫鬟,開始時房漏水,現在修好了,樹蔭下草地碧綠,還有個果園,挺好的。”我在此不得不解釋一下,外婆去世時我們給她燒了倆紙丫鬟——農村給死者燒紙丫鬟的很少。開始兩年舅舅說外婆老托夢說房漏水,後來大家斥資給外婆修了水泥墳。外婆葬在一棵大樹下,墳山下就是橘子園!可是,淩嬸怎麼知道這一切?後來大舅問:“媽,你還記得幾個孫子吧?”淩嬸做出外婆的標誌性手勢,說:“大孫子吃國家糧了,娶了個好老婆。”大舅又問:“二孫子呢?”淩嬸說:“哼!娶個撈妹!”確實,大表哥是校長,吃國家糧,娶個好老婆!二表哥娶的是四川妹,我們稱外地人為“撈”。二舅問:“那我的子女呢?”淩嬸說:“二伢啊,彆在北京,回來吧。阿妹天天窩在家乾嗎呢?”嗯,二舅的兒子去北京讀書畢業沒回來,女兒剛畢業在家待業。我顫顫地叫了一聲“外婆”。淩嬸看看我,對我媽說:“大妹啊,讓阿喃彆像你們了。他命不好,書讀不成還有大把事乾啊,我的乖喃。”阿喃是外婆對我的昵稱。是的,我參加過兩次高考,每次都是在考前一周受傷,書沒讀好。聽到這裡,對外婆的思念之情越發濃烈,我差點流淚。後來,我們還問了許多事情,淩嬸對於過去事情的回答基本正確,也問了些未來的事情,對和不對隻有以後知道了。
幾件比較奇異的事(1 / 1)